第二十七章飘来初雪，吹来白夜（五）
一块。
两块，三块，四块…
第一块时他或许还在疑惑，第二块时他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这如雨滴般的石头一个个打在他身上，将他的头打得流出来血，他还是不为所动。
鸢钟灵对他的平静感到很奇怪，他看到她流露出的奇怪，突然出剑，一一斩落之后的石头。
“我以为你是想看我头破血流的样子。”
云素迅速精准的斩着石头，解释的同时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说道：“或者你是想让我看看他们的愚蠢？可是这些年里，他们已经自己向我证明过无数次了。”
听着他们的怒吼咆哮，猜着他们大概以为心目里最圣洁神圣的鸢女被自己从天上拖入泥潭，所以才说出了那番荒唐的话。
有勇士扔完了石头，鼓足全身力气扑向了那个祸害，想将其杀死再将鸢女的思想拉回圣洁。
少年不去看他一眼，听着耳畔掠过的风声只是如斩石一般斩落其握着刀的手，面无表情的再次开口对鸢钟灵说道：“要是你觉得我会是那个教他们变得不愚蠢的人，那你还是找错了目标。”
他接着说道：“若你只是想把我这点黑描得再黑些，若你真是这般无聊，我不介意陪你玩会儿。”
“你真无趣。”鸢钟灵无奈的说道：“那他，应该就是我的目标了。”
她拨开山间一些云雾，将一个男人的身影暴露在云素眼里，说道：“他教出了你，说不准也会教出别的人呢？真是让人担心。”
云素远远看着那个男人，尽管多日不见，他还是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他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恼火的说道：“你再怎么威胁我，你不告诉我你真实的目地，我又该如何去同意你的条件？”
鸢钟灵看着他，叹气说道：“我告诉过你了。”
“我以为只是书里那些谈情说爱的女子喜欢让人猜。”云素再砍一人握刀砍来的手，鲜血从他眼角飘过，那人断了手仍旧拼了命的扑在云素身上，用牙齿如野兽般咬在云素身上。
见此情形，云素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扑来的人，拎起他愤怒的说道：“你有几只手？你有几只手几只脚！你有几条命！”
他咬不到少年，只好无力的哭泣着，哭着对鸢钟灵喊道：“鸢女，不能被他欺骗啊！他可是个祸害啊！”
鸢钟灵微笑着，云素猛地将他拽到鸢钟灵近前，怒声说道：“看清楚了，她在笑着，你看清楚了！”
“鸢女！”
鸢钟灵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所以他看清了，那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更加痛苦绝望了，心也更加坚定，疯狂的挣扎着，怒吼着说道：“离他远些！他是祸害！真的会蛊惑人心！”
鸢钟灵看向云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云素猛地将他扔远，再狠狠挥剑将身前一切事物斩断，朝他们喊道：“别再来了！”
做完这些，耳边总算恢复短暂的平静，云素问她说道：“你希望我愤怒？”
“你已经很愤怒了。”鸢钟灵看着他们，摇着头笑着说道：“你总不能全杀光。”
云素再次问她说道：“愤怒之后呢？”
“愤怒之后就该杀人了。”鸢钟灵把他手里的剑抬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杀我还是杀她，你总要选一个的。”
她满脸失望的看着云素，说道：“就算我给你加了这么多杀我的理由，你仍然选不出来。”
云素说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杀掉你。”
她长长的叹息着，遥遥指着柳林里的溪水说道：“那你便去杀了她。”
云素沉默，直到人们看见那短短的剑指向了鸢女，朝他发起又一次疯狂的冲锋，他才开口打破这思考沉默。
“我知道火不是你放的。”
云素没有再出剑，他们能掉的胳膊不多了，若再出剑便只能丢了性命了，他开始避让。
他朝柳林走去，鸢钟灵跟着他走，他接着说道：“但书是你送的，我是你唤醒的，是你让我找到苏一一的，唐晚晴也是你引进山里来的，你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你就像是这天。”
“这些我都能想清楚，包括为什么非要杀苏一一。”少年说道：“但是有一件事，去年冬天你用雪砸死了个人，那人现在就在我家里。”
“为什么砸死他？”
鸢钟灵沉默了，云素满意的笑了笑，她的沉默让他确认了那人的死的确不是意外，说道：“你恐惧的，不止是苏一一对吗？”
“或者说，你恐惧的从来就不是她。”
少年想着说着走着，一次次的挥出剑，斩断一些树木将那些追逐他的人拦在身后，他继续对鸢钟灵说道：“他为什么死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但我想，若我真的杀了她之后，你还要杀了我吧？”
“杀了我之后呢？还要杀谁？”
他看着那些倾倒的树木，还有那些追逐的人，在柳林前停下了脚步，他仍旧没得到鸢钟灵的答案，笑话她说道：“你甚至不如他们。”
听到这话她的脸色有些僵硬，她反手拉住云素，看着那些停止了追逐跪拜在她身后的人，反问他说道：“可他们心甘情愿，不是吗？”
跪了许久的平三内心庆幸着云素没有伤到他的手臂，他想要活动下疼痛的肩膀却又惶恐着鸢女，他才稍稍把头抬起一点，一眼就看到那绝美的容颜，头又吓得低了回去。
平三的心在山间某处荒废私塾外挣扎了很久，他从前经常在那屋外头偷听，直到某天屋子的主人被雪砸死。
他见那人一直行善却遭此横祸早就有许多不解，此时见到了鸢女，他鼓起勇气，大声的向鸢钟灵问道：“鸢女大人，木老先生是怎么死的？”
“抬起头来，你们都抬起头来。”
鸢钟灵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温柔的看着平三慌张的眼睛，淡淡然的说道：“他是为了成仙，你也要像他一样吗？”
平三连连摇头，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她走过平三身边、昏迷的人身边、走过人群，不管痛不痛，不管刀伤剑伤摔伤打伤…
鸢钟灵仅仅从云中抓了一把，朝他们撒下一把露水，飘落了几片雪花，疼痛就不再，而那些伤口滋生血肉，除却断手断腿的，无一不在复原。
她走回云素身侧，倾听着他们磕着脑袋的感激，温柔的朝他们问道：“你们呢？你们想成仙吗？”
“不…”
“不不不…”
人们一个个摇头，多年前他们也曾听到过这个问题，如今更是坚信这个答案。
她心满意足的看向云素，说道：“你瞧，他们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事到如今，你还要拿出自己的高风亮节来说这是心甘情愿的…你无所不能？你无所不能会害怕如此多的事物？你如此不在乎他们，又怎如此害怕他们不跪你？你不止害怕外面的世界，你甚至还怕眼前的人…
他们哪里心甘情愿？
云素笑起来，突然问她说道：“这世上，还会有你这样的花吗？”
她望向远方百云边辽阔的天际，答道：“这天下如此之大，也许有，也许没有。”
云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蔑一笑说道：“这天下如此之大，你出去过吗？”
听到这话，鸢钟灵看着他皱起眉梢，短暂之后她又归于空灵平静，说道：“这儿是我的家，我为何要走？”
“你说我，可他们叫你祸。”
跪拜的人群再度映入眼帘，她像想起了什么，看着那个山脚的小院子问道：“那你呢，你有家吗？”
想着林子深处的苏一一，山上的云寻苏静，还有那个院子与园里的桑树，对这些带给他温暖的人云素鲜少的得意骄傲起来，笑容满面的说道：“当然有。”
鸢钟灵不喜欢他脸上的得意，她手指高高抬起指向那个小院，小院里的所有房屋轰然倒塌，组成墙壁的泥土齐齐倒下，裹着屋顶的木与屋里的书与琴与一切成为一条奔腾的黄色河流。
河流粗暴的扫过地上的花与草流向桑树将其淹没，直至它的根部连带出更加潮湿的黄土，桑叶与桑葚在河流中通通粉碎没入泥土，一切再无生机她才停歇。
看着世上再无那个院子，她称心如意的甜甜笑着说：“现在没有了。”
在她的意念下，这幅画面一如山中父母般清晰的落入云素眼中，云素心里涌生难以抑制的悲伤难过，但他不乐意让鸢钟灵如意。
所以他反而噗嗤一声笑得更大声，笑得前仰后合极为夸张，以此来遮盖那些难过。
这笑声不算难听，落在鸢钟灵耳里却刺耳无比，她的眉梢又皱起。
云素不敢提及父母，更不敢对他们表现出丝毫眷恋，害怕眼前这个疯子做出方才一样的事来。
他笑着笑着，再次抬起了腿，同时唐突的拉住鸢钟灵手腕，转身就要步入林中。
他走了进去，她却还在林外一动不动。
云素还在笑，他笑着问她说道：“你怕什么？”
“这不过是个林子，你怕什么？”他知道她仍旧不会给出答案，又把她往林子里拽了拽。
他还是拉不动她，收起笑容微微叹了口气，甩了甩手说道：“你可真是胆小。”
云素靠着棵柳树坐下，望着鸢钟灵绝美的面庞，说道：“你敢杀她，却不敢入这林子，你怎么会是怕她呢？”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爱读免费小说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