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恐
“杀了她是可以了却很多事，再把我杀了还能了却一些，再杀一些又可以了却许多，但始终算不上一了百了。”
他想了很久，发现这件事永远也根除不了，说道：“你把这林子烧了，把那水喝完，再把那些骨头全部打成齑粉，再把那口棺也拆了。”
“你把这些都做了，仍然不算一了百了。”云素擦去眉梢发丝上的白雪，无可奈何的说道：“有人会知道他们来过这里的。”
鸢钟灵总算开口，说道：“至少那样会活得比较久。”
“你当真没有半分勇气。”
他又是讽刺又是难过的看着林外围在鸢钟灵身后的人，他们看到他的目光投来，个个瞬间怒目圆睁，他又看看林子里，在那看不见的溪水中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他的声音很静很淡，随着寒风飘到鸢钟灵耳中，说道：“因为你没有勇气，所以他们必须要愚蠢，所以她必须要死，所以我必须是这个祸害。”
“为什么砸死他呢？”他突然问道。
“那里。”
这一次鸢钟灵回答了他，她同样坐下，抬起手臂仰起头指了指山腰，说道：“他在那里开学堂，好多人去学了，你知道的，不能让他那么教下去。”
她坐在林外的雪堆上，他坐在林内的土地上。鸢钟灵的话语一点点的飘进林子来，话中先前心头短暂的愤怒已然不在，听不出半分波动。
“你总算是接受了。”她心里松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必须要杀她，也知道杀她便是此时最好。”
“对于你，我会给你机会。”
鸢钟灵温柔的看着少年的眼睛，温柔的说道：“杀了她之后，我会洗掉你身上的一切污垢，你一样可以好好的活在鸢山。”
少年很认真的看着她，他没有去思考洗掉两字代表着什么含义，也没有思考任何东西，仅仅是看着这张脸，看着这位鸢山的天。很久之后，他缓缓说道：“我不要。”
鸢钟灵脸上满是诧异，她想着他每夜都会泄露的恐惧模样，说道：“我以为你会恐惧。”
“我恐惧许多年了，我不想了。”
望着这方在雪下极美的天地，云素只觉得胸里无比堵塞无比压抑，他舒了很长时间的气，然后抿起微微的笑容，同样温柔的说朝她道：“太恶心了。”
“在这里呼吸的每一下，都让我觉得艰涩，让我恶心到了骨子里。”
他说着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林外的人，笑容更盛，然后一步步走向林中。
“云素！”
鸢钟灵叫住了他，他回头看去，看见她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语而愤怒，她认真的看了他许久，最后眼角弯成了月牙，挥着手说道：“我不仅给你机会，我还会给你时间。”
她竖起三根手指，朝他问道：“三日怎么样？”
见到云素沉默，她认真的问道：“那就三日。我在这里等你三日，三日之后，你若不来，山里会多出两个死人。”
少年听完仍旧不做言语，提着剑走入林中深处。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林子里的雪却越来越少，在密集的柳树上结成了一片片薄薄的冰面，似乎成了另一片清澈的天空。
少年没入那片天空的黑夜里，走到柳絮田野里时，他闻到更加浓郁的酒香，那溪流也变得更大了，已然成了河流，水里的月亮依然没有再次显现。
他往河中跳去，兜兜转转之后，听到苏一一的呼唤。
“哥哥！”
云素回到墓室里，看到苏一一脸上的焦急期待，已经墓室里动荡的生息。
他看着齐细水几人谨慎警惕的模样，开口说道：“你们离开吧。”
苏一一不关心他们的去留，他们离开她会觉得更自在一点，她只对兄长此行的结果很是好奇，急忙问道：“哥哥见到鸢女了？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云素没有急于回答她，而是看向齐细水几人，他们不敢再去招惹他，他也懒得再去回应他们种种情绪，看着陆续离开，只有那林老先生依旧停留在原地。
他眼里的渴望同样停留着，并且更加浓郁的看着少年，云素知道他渴望的是什么，不遮不掩将那卷清净取出放在手上，问他说道：“你想要？”
他没有回答，眼里的火焰替他回答。
“你真想要？”云素又一次问他。
他眼里的火烧得刺眼。
云素答应过鸢乞九，要给这片土地留下希望，他如愿见到了鸢女，理清了所有的事情，之后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其中恩怨也在那一声声怒吼与那一只只断臂中宣泄一空。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他对这座山还有这座山里的人再提不起任何的愤怒或是欢喜，既然一切了结，此时也到了还清因果的时候了。
他将那卷承载那些人希望却轻巧的书朝他扔了过去，林老先生死死盯着它奔跑起来，双手将它接住，然后极其小心谨慎的捧着，好像书很重很重的样子。
云素朝他说道：“你可以现在将他扔了，它可能会害了你。”
他见这位老先生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想扔…那么若你要想活命，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书已经不在我身上。”
“找个机会回来这里，它看不到这里，然后把它交给鸢乞九。”说完这些，他便将这沉浸在惊喜中的人赶了出去。
他看着他匆忙的脚步落在石板上，然后边走边翻开那卷书去看，云素不自由主的跟了上去，看他边看边走又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看。
他看到他在快出坟墓时停下了脚步，那书也从他手心落在了地上，与其一同落下的还有水滴一样的东西，大概是没有从中得到他渴望的东西，他就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失魂落魄的捡起了书，眼里重新有了新的火光，步子也有力了许多。
他就这样走了出去，嗅到外头的寒风希望便多了一分，走出柳林看到满天的雪花是希望彻底占据心田。
他看到端坐着的女子与跪拜着的人，与他们一同跪下，将仅剩的希望与满腔的绝望朝她全盘托出。
她听到他的祈求，知道了他的绝望从何而来，也知道了那卷书在他身上。
作为这座山的神女，她向来有求必应，自然而然答应给他这个希望。
她的手指点在雪上，雪上就升起了熊熊火焰，她温柔的告诉他他想要的知初就在那里。
他火急火燎的跑进去，满心欢喜的焚烧着自己，噼里啪啦的声音从雪中传出，她还是温和空灵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开心的一点点消失，看着那卷书一点点跑出他的怀抱，最后只剩下一卷书在火上。
很久之后，云素才回到坟里，在骨头边随意的坐下，双目木木的看着棺椁。
不管苏一一问了他多少问题，他都没有心思去听，也没有力气去回答解释什么，苏一一见状也不再多言，想着他先前送书的举动竟然有些处理后事的意味，也就看着他就这样坐着，同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口黑色的棺椁。
他就这样坐了一天，看了一天。第二天的时候，苏一一再次开口问他，说道：“哥哥没见到鸢女？”
“见到了。”他回答说。
眼看他大概是想清楚了什么，竟然有心思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苏一一开心的接着问道：“那是没得谈？”
云素平静的说道：“没得谈。”
苏一一有些垂头丧气，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板子，想着不知要在这里躲多久，很快她火热的内心又跑出一点点的期盼，问道：“它要什么？”
这点期盼也被云素的沉默撕成碎片，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它真要杀我？”
她还是没听到答话，说道：“当真杀我？”
苏一一从兄长的漫长沉默中得到了无比准确的答案，同样沉默下来，很久之后她开始琢磨起墓室来。
云素仍然沉默的看着她的举动，想着她大概已经在做着在这里长久住下，然后把鸢女熬走的准备。
等到她转累了，满脸生无可恋的坐了下来，云素对她说道：“明日我再去见它。”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苏一一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等她从他双眼中那方明亮的黑夜中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明亮了。
苏一一不觉得他真会杀了自己，猜想他一定是想到了法子，急忙问道：“它还肯见你？还能有得谈？哥哥是有什么法子？”
“还是没得谈。”云素看向那口棺椁，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过我会让你离开鸢山的。”
苏一一不知道他是否是在这样绝望的关头强行说些安慰的话，听他接着说道：“我要是回来，我会带你离开，我要是回不来，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你不回来还能去哪里？难道你还能自己一个人走了？”她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假装没听懂他话里安排后事的意思，冷冷的笑起来说道：“哥哥倒是好狠的心呐，大概肠子也是铁的。”
她起身环顾四周，接着活泼的说道：“讲不了道理就不讲，打不过就躲着，这里环境也极为不错，还是挺适合修道的。”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爱读免费小说 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