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与人说，说神意
这样的条件云素没有道理拒绝，这不会是他在鸢山的最后一战。他和苏一一和鸢女还有许多事未说，还有很多的问题。若他只身一人，他可以抛下这些所有疑惑所有问题自己离开鸢山，可他不是。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答应了鸢乞九，面对这个能使他们活命的交易，齐细水等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唯独齐细平心里有些不满，愤怒的看着鸢乞九，暗自质疑她作为鸢女的使者，为什么不去除魔除祸。
云素将乞椿从石块里拔了出来，交给了鸢乞九，之后看向那口棺椁。
棺椁被齐细水打开了，他并不清楚里面沉睡的是方才宴会上的哪位仙人，但很显然此地白骨累累，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鸢女忌惮恐惧目不能视，自然只能是那口棺椁。
又记起那墙上的画，他很怀疑此时棺里躺着的，是否就是墙上躺在天地之间的女人。
他还不能完全摸透鸢女的想法，说不准还是要为了父亲母亲与其对上，而他哪怕是胜了这林老先生，对上那号称无所不能的鸢女，自然只能白白送死。
眼前就有一个很有可能可以让其忌惮甚至恐惧的东西，若能从上面找到些机缘，这件事便有了可能。
鸢女存在的时间很久很久，大概和鸢山存在的时间一样久，而在这些外乡人到来的那段时间，从未有听过它出现的传闻。
它大概恐惧这世界和恐惧他们一样。
若云素有唯一胜它的可能，自然不可能从修行力量上入手，只能是它的恐惧，而他因为常年恐惧此时再不会恐惧。
他没有去问鸢乞九，先是向苏一一提问，苏一一懒懒的回答他说道：“棺椁里的不是她。”
云素有些惊讶，她继续说道：“她不在这里。”
他问道：“那里头的是？”
苏一一对这些人没有多少感情，她淡淡的看着地上骨头，细细的想着与他们的对话，说道：“你没见过，不在那些人里，应该很厉害。”
“可是她已经死了。”她大概能懂云素动了什么心思，认真的说道：“是真的死了。”
苏一一虽然在叹息，但云素从她眼里看不到有任何惋惜的意味，她接着说道：“就算你拜天拜地，都不会回来的那种。她帮不了我们。”
云素说道：“可是它还在怕。”
苏一一也想不明白，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漫不经心说道：“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反正它要杀你我，也不过挥挥衣袖的事，既然它暂时不想杀我们，你又何必去触人家霉头。”
“那你何必躲在这里来？”
云素一语戳破她这半真半假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也知道很多事说不通。你分明也怕，你怕它杀了你。你很清楚，对它来说解决你的最好法子就是在你不曾现世时杀了你。”
“那之后鸢山还会是鸢山，雪还是雪。”他说道：“这就是最简单的法子。”
苏一一装作糊里糊涂的模样，不去理会他的拆穿，嬉笑着嘀咕说道：“那你随她出去，我留在这里好了。”
“重点是我。”
对鸢女对自己的重视，她甚至还有些骄傲得意，她挺着胸脯戳戳自己说道：“它杀不掉我，当然就不能把你这个送我的人杀掉喽。”
“哥哥放心去吧。”
苏一一按照这些日子里的习惯，优雅的揽了揽衣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了看齐细水几人，懒懒的说道：“我看着他们。至于妹妹的是生是死，还有没有未来，还有爹娘能否安生，就全仰仗哥哥了。”
云素从她身上找不出任何担忧的心绪，心头默默猜想是否那些人给她留了一些保命的东西。而苏一一这样的打算他也是认可的，只是他觉得背上又多了某些沉重的东西。
他沉默下来，处理了身上的伤势，等待生息调养好之后，随着鸢乞九离开了墓室。
皑皑白雪堆满了柳林，将整个鸢山染成白色。白雪虽多，却无一片落到柳林中，只有少许飘散在柳树树梢。
云素跟着鸢乞九走过一段曲折的路途，从美酒溪流中探出头，爬到了岸上。
他回头看去，发现水中月已经不在，而种满柳絮的田野更宽更广了，就连那条溪流也都变长变广。
他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但很显然这坟墓里那场宴会有关。
云素想着那些人，那一张张各不相同的面孔大概也随着那轮月彻底消散在人间。他听到鸢乞九也对此疑惑，看着溪流出声说道：“酒，也应该是个值钱的东西才对。”
鸢乞九心里掂量着之后与族人间的说辞，说道：“这里的酒，离开了这里就成了水，就算是坐在这里喝，全喝到了肚子里，一入口都是寡然无味的。”
云素点点头，他不饮酒，便没有去尝试。借着火光，他又抬头看到柳树间隙中飘落的雪花。
他很仔细的看才认出了那是雪，四周看去，看到它们没有一片落到田野里，越发笃定了鸢女的恐惧，说道：“初雪落时，就是冬祭时？”
“你没参与过冬祭。”
鸢乞九走着，回忆着说道：“冬祭的目地，并非鸢女真的需要我们祭祀的那些东西，而是我们需要它为鸢山做出某些指引。”
“当然。”她看向云素，淡淡说道：“这也是请它降下法旨，请它除妖除祸的时候。”
云素不作言语。此时的齐细水等人与他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齐细水才是真正的想要与鸢女的意志作对，而他只是想为了自己。若是有可能，他更愿意不去与任何人作对安然带着家里人离开鸢山。
鸢乞九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赞同他们的想法，却不认可他们行动的方式。”
她此时这般说，刚才却没有这般说，若是方才输的是自己，她是否还会这般说？云素讽刺的微微笑笑。
瞥见他的笑容。鸢乞九也笑了，说道：“族人们虽然想法单纯了一些，但他们也是人，可鸢女只当我们是宠物奴仆。它会恐惧，我们也会恐惧，它想活命，我们也想活命。”
“他们打不过你，自然不能把你杀了再把你妹妹杀了，让秘密永远是秘密。”
云素脸上的嘲讽笑容更甚，鸢乞九同样笑得更甚，她在笑他的幼稚，笑他竟然觉着这样的事情讽刺，笑着说道：“说是谈谈，可这条件，怎会是单单用嘴讲的？”
云素收起浅浅讽刺笑容，心里仍然讽刺，认真的问她说道：“那你，是想与我讲什么条件？”
“既然杀不了你，当然就只能帮你。”
鸢乞九高举着火深入林中，丝毫没有注意火会点燃这片密集的林子，平淡的说道：“我会帮你找到鸢女。在那之后，你或许会离开，不要与任何人提及这片土地和土地里发生过的事，再把那卷成仙的书留下，留给他们作为希望。”
“你们的希望，竟然还要我这个祸害来留下。”云素淡淡的嘲讽一句，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反问她一个问题说道：“你也是仙人，那个什么老先生也是仙人，你们的法呢？”
“我的法就是鸢女的法。”
鸢乞九惆怅无奈的说道：“它的一部分怎么能战胜它呢？至于他，连知初都不能，学了也是无用功。”
云素望着前路沉默片刻，拨开头顶柳条突然说道：“不久前，有个仙子来过山里。”
鸢乞九想了一会儿，说道：“书是她的？”
云素说道：“是她老师的。”
这些年里，鸢乞九虽然行动不便，但她的孙女却常常在县里走动，并且在几个日夜之前她匆匆跑回来，满脸震惊惊喜的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外头有位圣人朝人间传了万卷书。
如此说来，他手上的书就是其中一卷，而鸢女说的关系重大的客人就是那位圣人的弟子。她接着问道：“她走了？”
云素没有提及她是来找苏一一的，说道：“和我说了些话就走了。”
“也许是它看你不懂。”她坦白说道：“鸢女告知过我，她会来，我以为她是要来鸢山，所以我告知了他们，原来她只是要来你家里。”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她为何会突然来此，只是引一个好像很厉害的仙人到来，这样的举动，对它还是对鸢山都显得太过大胆。
两人心里都觉着这只是鸢女的一部分想法，区别仅仅在于云素知道更多关于她寻找苏一一来的一部分，但这应该同样不是全部。
他记起齐垂江那晚的警告，又将这些事理清楚了一些。
在这段昏暗的道路上，两人又交换了一些消息，在这样的交换中，两人的交易也自然而然达成。
等到出柳林时，雪花已经落满了鸢山，那只昏暗把头藏在羽翼里胆小的鸟，也成了一只洁白美丽低头梳理着羽翼的鸟。
云素拨开柳条踩在雪上，听着咯吱咯吱的雪声，望着眼前神色不一的人群。
他还没出林子的时候就早早听到他们的议论声，还有他们的各种猜疑。此刻来到了近前，各种声音更是吵闹复杂，一次次的在他耳畔响起，但他耳朵里却只装得下脚落在雪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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