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书与剑(二)
再然后,一声沉闷的声响在云素脑中炸开,下一刻除了麻木他再无法在左手上找到任何感觉。
方才作为试探的一刀他只用了少量生息,但就算是这样也让云素清楚了自己与对方生息掌控间的差距。
这是他面对的第一个仙人,他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境界,他只觉着那股力量的精巧沉重。
这一战关乎的不单单是他,还有苏一一与他的父母,由不得云素有分毫松懈。
好在他的左手并未同那柄柴刀一样寸寸崩裂。那些人说他是知初,他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却能感觉到自身的生息似乎要比眼前之人浓厚一些。
生息护住了他的血与骨,在那刀刃的碎片七七八八的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叮叮的声响前,他的右手紧紧一握。
再然后,袖口前飘出一抹浅淡的银色,那银色极其微弱,只在衣袖间书间一闪而过。
而在它闪烁时,云素像是喝醉了的样子,身子裹着一些生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用那看起来与强壮沾不上半分关系的身子重重撞在那卷书上。
接着他转身抬手,拔剑向前。
于是身躯成了一堵墙,阻碍着书与书的主人。
在墙一边的火光里,锋芒尽露。
阴影中的人总算在这火光里彻底显露他的真容,本就苍白憔悴的脸在阴暗里显得更虚弱,此时他的面上正带着一些惊慌。
除了惊慌还有愤怒与不甘。
他的生息与云素的生息接触,感觉到其中不同的当然不只有云素。
此时,他的眼里全是愤怒,脑海里漂浮着少年刚刚说出的三个字,且久久不息。
凭什么?
凭什么你才修行几日便能知初?凭什么那卷书是你得到?凭什么你能知初我不能知初!凭什么我苦修多年难以逾越你却触手可及?凭什么我这么个受人尊崇的先生会比不上你一个祸害?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他愤怒,同时难以接受,于是内心更加夸大坚信那卷书的神妙,同时壮大他的贪婪。
云素没有这般多的心思,他的余光撇过那厚厚的书,目光望着那儒雅的人。
出剑,然后落剑。
他虽然不懂打架,也不懂仙人的术法,却很是懂得计算。
这样的交手当然也是能计算的。他们同样只有一个脑袋,一颗心脏,同样只有一条命。
于是这场厮杀,就成了一个很简单的数科题。
在他杀死他之前,先杀死他。
而这种牵扯重大的事,必然要争分夺秒计算细致到了极点。
疏忽间,少年短短的剑锋便过了书卷到了读书人近前,生命危在旦夕,贪欲愤怒顷刻间散去,脸上是惊慌取而代之。他想要收回书却发现书在墙的那一边,被墙死死隔住,穷途末路,哪里还有先前的自如?
他慌忙后退躲着剑刃,同时手指不停的扯动那根生息做成的线,扯着那书猛地撞在少年身体化作的墙上!
又是一声闷响,一道猛烈的冲击打在墙上,零零散散的东西从上面飘落,火光不是很亮,看不清楚掉的是衣衫还是鲜血。
但是能看到少年踉跄了一下,近乎要摔倒在地上,他想倒最终没有倒,反而借着这股推力再向前扑了一扑,手里紧握的小剑也再往前刺上一刺。
林老先生的脸色更白了,到了在近前,能更清晰的看出他的样貌,若是一眼看去,他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虚弱中年人,但细细的看向眉眼间,似乎也有很多说不完的郁闷。
他实在没想到这场对决的胜负会出现的如此之快。此时他就在剑前头,哪怕他再不甘再愤怒剑落时他就会空空荡荡,所以他只能退,退到剑落不到的地方。
他方才才心中对其百般不屑,此时便落入下风让他羞愧难当,他羞愧之余开口朝云素大声叫喊,试图让其变成他应该有的不堪一击的样子,他一次次的喊道:“你会死的。”
“你会死的!”
“你真的会死的。”
云素强行压下因为后背震动喉头传来的不适,勉强抽了抽嘴角,眼里流动的夜色越发沉寂越发深沉越发冷漠。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去回应这个恐惧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男人。
剑在他手里,敌人就在身前,他自然只一味向前。
他踉跄时,林老先生也趁机拉远了一些距离,而在这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对其无计可施,就算少年踉跄的再多,他的书依然牢牢被隔在那堵墙后。造成这样的境地,只因为那墙上的生息也是知初境界的生息。
他越发沉默。
他呼喊的语气越发无力。
这些年他虽然始终无法知初,虽然常常没日没夜的怨天尤人,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浪费光阴。
他无法破境,无法将生息再生长一个层次,在这样的境地下,就算再不愿他也只能从其它地方入手。于是他有了不少的收获,除了对生息的细微操控之外的收获。
不过此时还不是时机,因为他并不确定他所领悟的东西是否能破开这些知初的生息。
“齐细水!”
剑尖一次次的逼近,而他则是又一次撕扯着喉咙大叫。
但就算是愚笨的人,从听到云素呼唤到如今,也会有所行动了。她应该是动起身来了,但她那副悠哉悠哉的懒散模样仍然容易让人恼火。
她望着齐细水,掌心燃起的火焰看起来与火把上的火一般无二。
这火苗极小极微,就连它的主人都在暗叹其的无用,然而落在齐细水的眼里却是那般明亮庞大。他不由得瞪大了眼,他记得那些在冬祭时、那些在那雪中的梦境里,他见过同样感觉的火。
又一次,他对鸢女的旨意感到了迷茫。
眼前的迷茫早被火光驱散,心里的迷茫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不是为了鸢女,是为了族人、为了鸢山整个族群,他很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他必须要得到那卷书。
他扔下火把开始奔跑,脚下咚咚咚的声音在黑暗里惹出喧闹。
喧闹中有着剑刃嗡鸣。
云素紧握着的剑刺下,漆黑的剑身裹着生息化成的锋锐银芒,直直刺向读书人的额头。
而在他身后,那卷书依然撞击着他。
既然精妙不如你,那就无需精妙。
他用力的刺,直截了当地刺,毫不在意背后厚书的刺!
以势压人,以力破妙,以直破曲。
这刻,生息尽散。
两股生息挤压着小剑,它发出的嗡鸣回荡在墓室里,隐隐大过了齐细水与苏一一的跑动声,甚至大过了二人的喘息声。
剑刃上有生息,剑下是两只竭力阻拦的手,手上同样带着生息。
剑上的是云素,他用出自身最大的力量往下压,那只刚刚恢复知觉的左手也被他放在了剑柄上。
当他与对方的生息尽出的瞬间,云素从对方的生息中感受到了与自己的不同,那是质的不同。
这刻,云素彻底确认了他的确与自己有着某种差距。
他左手用力压着左手,左手压着剑柄,带着小剑一寸寸的往下刺,往他的脑袋刺,而林老先生的书还在后头撞。他整个人高高直起压在比他高许多的中年人身上,从远处望去他像是跳了起来。
见到那番言语不能动其心,那种轰击不能移其身。林老先生双手苦苦撑着小剑,剑锋深入他手心的血肉中。他朝着少年咧嘴一笑,嘲讽得意的说道:“你何其幸运?但你再幸运读了再多的书,始终都是鸢山的祸害。”
对于身下腰杆都快要被折断的人,云素总算开口,微讽说道:“你好高贵好德高望重,所以他们都把你这个年轻的病人叫老先生,可你这只躲躲藏藏的老鼠,既然想要那卷书,又何至于这般无力?”
“你修行多久了?”少年接着问。
中年人脸上羞愧着,喉咙中嘶哑的低吼着,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与生息去操控云素身后那卷书,此时全身的生息全在剑下,他只能盼着齐细水快些。
背后在疼,左手也在疼,这本身就让人恼火,而他偏偏还要和自己比比口舌上的能耐,云素虽然不善言辞,却心思细腻懂得如何把剑插在最刺心的位置,他接着讽刺说道:“修行如此之久为何不如我呢?怎么还不如一个祸害呢?”
“瞧瞧。”
少年用力压碎他手上的生息,说道:“你真是好精细的生息。为了知初,你这生息练得比我精细得多,费的心思也多。可是我已经知初了,你却只能不断精进着你的生息,看你这样子病得比我当时还重,还能活几年?”
“你好着急,好渴望。”
他的剑再下一寸,忽闪忽闪的火光中,鲜血从中年人的指缝间溢出,再流到剑上,然后流过他带着屈辱神情的脸颊,流过胸膛。
云素死死的压着剑,说道:“生息终有尽时,你又还能撑多久呢?”
他的手已经撑不住,他再一次竭力的大叫道:“齐细…水!”
下一刻,墓室的某个地方,开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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