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笼
苏一一倔强的说道：“我不想做一只笼中雀，我想要自由。”
云素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将她逼到玉柱旁边，说道：“自由是很重要。所以你在这里便是自由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走路的样子，这是自由还是从前自由？”
她躲在柱子后面，说道：“牺牲一部分自由是为了追寻更大的自由。”
云素微讽说道：“但你终究不自由。”
苏一一说不过他，她憋着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看见她的样子，云素也没有了任何脾气，继续说道：“回家与自由，这两件事没有什么绝对的分歧，既然你不想被它看着，不想被它掌控，我们离开鸢山就是了。”
带着发钗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将苏一一从柱子后拉出，她把她护在身后，冷冷看着云素说道：“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位公子，境界低的可怜，什么本事没有，嘴上功夫却了得。”
她散发出一点点修为，那远超云素境界的压力就将他压在原地动弹不得，见到他甚至难以站立，苏一一急忙拉了拉她的手，女子才收回压迫。
云素像是虚脱了，仅仅坚持了刚刚站立的几息便用掉了全身力气，他看向苏一一，笑了笑说道：“我还不清楚，你这些朋友是谁呢？”
云素看着女子头上夺目的发钗，说道：“先说她吧。”
苏一一想着纸生对她说的，介绍说道：“九苍玉箫学宫宫主之女玉婉。”
在地图上，九苍是个离乌离很远的地方，也要比乌离大得多，云素又看向老人问道：“他呢？”
“黑阙朴茫老人。”苏一一说这句话时，老人的脸上涌现骄傲。
他转向纸生问道：“这位呢？”
苏一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答道：“黑阙宫主次子。”
“听起来每个都无比尊贵。”
云素不想去想那些听起来非常遥远的地方，他看向饮酒的少女，问道：“她呢？”
诗绪放下酒杯，笑吟吟的望着云素替苏一一答道：“诗绪，我告诉过你了。至于别的…一个看大门的，哪里有什么地位。”
苏一一说道：“我们属于人世间。”
“我们？”云素不过如此的说道：“听起来是个宗派。”
他的话听起来实在有过于随意，生怕周围人暴起，苏一一赶忙纠正他说道：“是一群为了同一个方向前进的人。”
想起那卷牌位里的家书，云素说道：“为了人人能成仙？”
“不。”苏一一否定他，极为认真的说道：“是为了公平。”
望着苏一一的神情，云素很怀疑她是否在这短短几日里就被洗脑了，而关于她话中的伟大理想，从这些人先前的话上，云素可从未看出有丝毫公平可言。
他微微讽刺道：“倒是我眼拙了。原来您还有这种伟大的梦想，那朱雀又是什么样的、尤其尊贵的身份？”
玉婉实在忍不住，她看不得他一个知初境的仙人屡次对朱雀不敬，斥道：“你真是放肆！”
云素拍手称赞道：“好一个公平。”
朴芒老人打量着他，摇摇头笑着说道：“公平，也是相对的。比如你这刚入知初的微弱修为，当然也只配得到与其相对的公平。而且，既然你连我等为何相聚，为何来此都不懂，我很好奇你是从何处学来的法。”
云素看向他眼里看蚂蚁般的无视轻蔑，缓缓说道：“你说我知初，刚刚又说她未曾知初，我虽不知何为知初，但想来是在说修为的某种界限，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似乎比她要高一些。既然我比她高，那我说她怎么算是放肆？”
玉婉忽然笑出声，一个才入知初的仙人竟然想与天生神圣的朱雀对比，这的确是件很值得发笑的事。她笑道：“她是朱雀，你算什么东西？”
云素转头望着她眼里的轻蔑与荒诞，说道：“要论身份，她与我是兄妹，她是朱雀那么我就是朱雀的兄长，古语云长兄如父，我为何说不得她？”
朴芒老人说道：“实际上，你已经得到了作为朱雀兄长身份应有的公平，若你没有这层身份，你早已经死了。”
云素说道：“若我没有这层身份，那么我就不会来这里，自然也就不会因为教训这只所谓的朱雀而惹得几位高人生厌。我想，我与我妹妹的事，还算是家事。”
纸生慢步走来，认真的说道：“你与你妹妹的事，自然算是家事，可是既然她选择了朱雀的身份，那么就需要她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个责任，是你无法理解，也是你无法承担的。”
云素唯独从他与诗绪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名为认真的尊重，对苏一一说道：“我说过了，回家与自由并不冲突，是朱雀回家还是苏一一回家同样不重要，甚至就算你不回家，那也无所谓，我只要你还是你。”
他说完自己沉默了，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觉得自己一口一个公平却对苏一一好像不够公平，轻轻的说道：“至少你还活着，我很开心。若你实在不愿回家，那就不回了。你有你的选择，而且那个家的确不是很好。”
苏一一沉默，少顷之后说道：“家很好，哥哥也很好，但我想让这一切变得更好。至少，你我的命，得你我自己选。”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不是很喜欢他们常说的关于你那些话。从一开始，你我就在它的计算中。它是鸢山的白，又将你涂抹成这鸢山的黑，单是对你来说，我就很不喜欢。”
此刻的云素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听到她又一次提到它，忍不住问道：“你是朱雀，我懂。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还有我？”
苏一一回想着那些梦境，那些雪下的窒息，说道：“因为不清楚在场诸位是否真的彻底离去，所以它不敢杀我，却又知道不可能藏我一辈子。所以，它需要一个人在合适的时机带我离开。
云素疑惑问道：“它为何不在你降生时就直接将你送走？而是非要等到如今？既然它在鸢山无所不能，让别人送也好，自己变个样子送也行，为何非要让我来送？”
苏一一抬头看向宫殿的红梁说道：“它是只胆小的鸟，生怕自身的特殊存在暴露在世间，被人发现然后被人杀死，又或者被抓去成为另一只笼子里的鸟。”
她很清楚，这里的人除了她与云素，今日过后都会彻底消失在人世。而且，他们也都很想明白，为何她会到如今才苏醒，为什么他们会等了这么久。所以她并不顾忌，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给宫里的所有人听。
她接着说道：“族人们的思想在它种种措施的潜移默化下早已锁死固定，所以在这鸢山，只有云家是会想要离开的。而在云家之中，爹心里有气，娘又处处听爹的，所以哥哥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苏一一用最平静的话语，将这十多年之间的所有事串联起来，从云素病突然好，到如今朱雀的出现。她的话中有很多漏洞，也许她并不是对云素知无不言，又或许她自己也不是彻底清楚。
云素理了理思绪，说道：“说下去。”
这里没有风，苏一一掌心的火却在闪烁，是她的心静不下来，在她的阐述下火光也在云素眼里变作一幅幅赤红的画面。
冬日里，满是白雪的鸢山上，怎么也治不好病的男孩最终被丢弃在雪中，天上的雪还在飘，他看到雪中有人离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睁开了闭紧一年的双眼，脱离了那片空白。
与此同时，作为鸢鸟羽翼的小山上，一户人家诞下女婴，门外的丈夫还没进门，屋里的稳婆和妻子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团火与婴儿的哭泣一起涌出房门，最后将整只羽翼染成火红。
在所有人都忙着灭火的时候，一个男人捡到火海中唯一幸存的女婴，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浓郁的饥渴，只是太小。
他把她带回家里，在此之前他做过很多类似的事，被人抓到时，都被他那在鸢山里颇有权势的婆婆保了下来。婆婆也对他的这种行为深深厌恶并且对其警告，为了不被婆婆发现，就将女婴养在了荒地废弃的猪圈里。
他从私会的女人那里骗来女婴需要的营养，又将家里的旧衣裳裁剪把猪圈弄得暖和。女婴越长越大，越长越可爱，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需要先去看看婆婆在做些什么，好心安理得的做自己的事。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他下山。
在那片荒地下方的溪水畔，为了讨清净的男孩正在玩着水里的石头。
他已经醒了很久，在那片空白里已经有了一些孩子不该有的记忆，他始终不习惯，更重要的是为了让父亲母亲习惯，否则他不仅要在山里忍受别样目光，还会在家里忍受，所以他必须养成一些孩子的习惯。
这里很静，不用听那些风言风语，也不用逼自己去做那些孩子该有的习惯。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可以完全的放松下来，他看着看着就躺了下来，静静听着这方天地的声音。听着听着，却听到鸟叫虫鸣中隐隐有着哭声。
云素不想去管，一心听着自己想听的水流声虫鸣声，只怪那哭声越来越清晰，哭得越来越大，哭得他越来越烦，所以他爬上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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