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瑾下了马车,只觉今日千归渡太过安静。除了两名守门士兵和自己一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千归渡建好后,皇帝并未将其划入皇家所有。虽然寻常百姓不得入内,但官员可以携家眷前来游玩。
如今已经进秋,千归渡内景色应该非常好,正是赏秋景的好时节。然而今日千归渡门前却连辆马车都没有,更别说人。那两名士兵规规矩矩守在门前,周围看着十分清冷。
叶知瑾拢了拢耳旁被风吹乱的碎发,朝千归渡门前走去。侍卫看见叶知瑾,连忙躬身行礼,“郡主。”
叶知瑾微微颔首,问其中一名士兵:“余太妃在哪里?”
既然余太妃请自己来,那余太妃可能已经到了,叶知瑾如此想。
谁知那士兵闻言愣了愣,只回答道:“文臻亭。”
叶知瑾也未多想,径自走千归渡大门。因上回来过一次,她对园子里的路并不陌生,顺着小路朝文臻亭方向走去。
文臻亭建在一条小溪旁,亭前溪水潺潺,周围绿竹掩映,假山奇石错落。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声,伴着鸟的鸣叫,很是清雅怡人。
叶知瑾走进文臻亭,见亭内空无一人,亭中唯一一张石桌上放着把白玉瓷壶和两只青瓷茶盏,四个盘子里装着不同点心,围在瓷壶周围。石桌前,面对面放着两张花梨木圆凳。
想来余太妃还没到,叶知瑾走到其中一张圆凳上坐下。
叶知瑾边赏亭外景色边等余太妃,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一道身影忽然落进亭内。
叶知瑾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方才吃惊唤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赵渐石没说话,先瞥了眼冬儿。
冬儿见状,知道王爷肯定有话要和姑娘说,忙一缩脖,对叶知瑾道:“姑娘,我到外面去。”说完也不待叶知瑾答应,一溜烟便跑出了亭子。
看见赵渐石出现在千归渡,叶知瑾已很惊讶,然而让她更惊讶的是,赵渐石今日没穿紫衣,只穿了件青衣。
看惯赵渐石穿紫衣的模样,乍一看一身青衣的赵渐石,叶知瑾有些不适应。
不过叶知瑾很快发现,让她不适应的还不止这些。赵渐石那青衣的样式为何如此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渐石身上青衣一看就是新做的,那领口和袖口绣的祥云,竟与叶知瑾衣裳上的花样十分相近。
叶知瑾眨眨眼,觉得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王爷,太妃娘娘在哪里?”叶知瑾问道。
“母妃身子不适,不来了。”赵渐石道。
“哦,那既然太妃娘娘不来,我便先走了。”叶知瑾站起身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她如今不太想和赵渐石单独相处,不为别的,她现在每次和赵渐石独处,都会感到紧张。
“等等。”赵渐石唤了声,走到石桌前另一张凳子落坐,又示意叶知瑾也坐下。
叶知瑾踌躇着回到桌前。
赵渐石拿起石桌上瓷壶,给两只茶盏斟茶。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叶知瑾道:“海净传来消息,说那幅《登枝喜鹊》绣品,是北越一位姓徐的朝臣所有。”
叶知瑾一喜,瞪大眼睛激动道:“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将许临增拿下了?”
赵渐石却摇了摇头。
“为何不行?已经证实他和北越人有往来,为何不能拿他?”叶知瑾问。
“呵,”赵渐石轻笑了一声,“只是一幅绣品,许临增还谈不上里通外敌,他可以说绣品是花银子买的。倘若用这理由抓他,岂不要连赵玉贤和曹曼莲一起抓了?”
叶知瑾沉默。她知道赵渐石说的对,绣品只能怀疑许临增和北越人有来往,却不能证明许临增里通外敌。她只是太想从许临增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这才有些迫不及待。
“叶知瑾,你还在担心张静瑶吗?”赵渐石忽然换了话题。
叶知瑾回过神,点了点头。她当然担心张静瑶,如果现在能将许临增拿下,张静瑶就不必再和许临增成亲。
赵渐石看了叶知瑾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呵,叶知瑾,你应该知道,即便你再有本事,也救不了这世上所有的人。”
叶知瑾愣了愣,赵渐石知道她在担心张静瑶,却又不能做什么。赵渐石这么说是在安慰她吗?
“我不知道你为何憎恶许临增,按理来说,你和许临增并未见过几面,但你却很讨厌他,甚至是恨他。这种恨来得毫无来由。”赵渐石又道。
叶知瑾心里跳了跳,赵渐石当然不知道她恨许临增的理由,赵渐石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是重生之人,知道她上一世同许临增的恩恩怨怨。
“不过……”赵渐石顿了顿,“不过只要你不说,我就不问。就像在大清山与你初见,你却知道我要去豫州。”
赵渐石的声音忽然缓了下来,看着叶知瑾的眼睛里也露出从未有过的柔软。
叶知瑾哑然,原来她从未将赵渐石糊弄过去,赵渐石根本就不相信她的那番解释。
赵渐石不问,那是尊重她,或许……或许还有别的。
坐在对面的人一身青衣,五官俊秀,一张脸堪称完美。叶知瑾心有些慌,忙瞥开眼看向亭子外,然而那渐快的心跳声,连她自己都听得到。
有风吹来,亭子里出现短暂的安静。
“叶知瑾,你以后有何打算?”沉默中,赵渐石问道。
叶知瑾被问愣了,她看向赵渐石,小声道:“打算?我……我没什么打算。”
“我说得是你的亲事。”
“亲事?”叶知瑾讶异,她不明白赵渐石为何会问她的亲事。
“你是郡主,叶敏才和老夫人虽不能左右你,但并不代表你的亲事就能由你自己做主。你可别忘了翟虎。”赵渐石淡淡道。
叶知瑾蹙了蹙眉。
皇帝虽答应过她,若有人提亲,皇帝不答应,她便不能嫁。但上回翟虎利用解药一事威逼皇帝让她合亲,弄得她几乎走投无路。为了不合亲,还搭上严奎一条性命,为了严奎一事,她到现在都很愧疚。
是呀,赵渐石并未说错,若说她的亲事由自己做主,还不如说一切都掌握在皇帝手里。倘若再来一个翟虎,她没自信能再避过。说到底,她的份量在江山社稷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即便皇帝不逼她,想来她也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