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自己就僵住了。
对,他为什么对她好奇呢?
生怕李延山抛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回答,她连忙抢话道:“我年轻的时候——”
李延山严肃地更正,“现在还是很年轻。”
沈愉初笑了,顺从改口,“好,我以前。”
她以前。
她以前什么呢?
她其实随口说的。
矢在弦上,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她只好顺着话认真思考起来。
在她短暂而又贫乏的一生中,只有一件事,勉勉qiángqiáng,可以和秘密沾一点边。
沈愉初舔了舔发gān的嘴唇,“我以前,错信过一个人。”
只要开了头,后面的话也不算太难,“其实也不能全算是错信,我是……算是,自愿的。”
李延山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人在一帆风顺的时候,很容易误以为自己三观正直,以为自己占据道德高地,动辄对别人的际遇痛斥谴责。”
袒露心声,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容易一些。
“但是,倘若命运猝不及防地将选择砸在面前,选择歧路,就能轻易达成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达到的高度,谁又能真的不为所动?”
沈愉初低着头,手撑在沙发的yīn影里,细语如呢喃,“我那时候才意识到……”
手指在靠垫布料上紧攥出一折一折的纹,“原来我的道德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qiáng。”
她沉默了。
李延山没有催促,平静地垂眸望着她,安静等待这段过于漫长的停顿。
她无神地探地,张了张口。
“哔——哔——哔——”
突发的车辆报警器声,在阒然深夜,称得上是尖锐。
沈愉初再抬起头来,脸上徜徉着得体的微笑,“很晚了,去休息吧,我来洗碗。”
李延山看着她,略有失望,但什么都没有说。
*
第二天,沈愉初有意起了个大早出门,和李延山晨跑的时间错开。
工作日,照旧忙忙碌碌一上午。
沈愉初见Ana从走道过去,扬声叫住,“Ana,上回让你起草的,关于增值税法过渡时期的决策合理化建议,写完了没?”
“来了来了!”Ana小跑回电脑前,操作几下,同步报备,“发邮箱了,sending了,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邮件到达,沈愉初轻击点开,粗略扫过,目光从平静渐变得惊喜,或许还掺杂了几分困惑。
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有法条有实务案例,其中对法规的解读和提出相关应对措施,可谓是毒辣,一针见血。
“怎么样怎么样?”Ana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凑着脑袋和她一起看,兴冲冲地问。
沈愉初慢慢拖动鼠标滚到底,仔仔细细看完,如实说:“特别好,我都找不到可以改动的地方。”
“是吧!我就说厉害了。”Ana激动地直起身,招招手,“Alex,快来,师父不抢你功劳。”
“什么?”沈愉初随着Ana挥手的方向看去,李延山羞涩地挠挠头站起来,往这边走来。
Ana邀功似的语气,“这份东西是Alex写的,想不到吧!”
李延山站在Ana身边,生涩,又带点小小骄傲的神情。
Ana喋喋说明这份报告出炉的全过程,“我本来只想叫他照着模板给我搭个架子出来,谁知道他全写完了,我一看,天哪,反正我是写不出来这种水平。”
“没有没有,是Ana姐教得好。”李延山报以感激的微笑。
沈愉初跟他们一起笑起来,“哎,你们还开始互相chuī捧了。”
“没有,我实话实说。”Ana诚恳道:“经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带不了他,我只希望他能多带带我。”
李延山被Ana夸张的形容和语气弄得挺不好意思,只耷着脑袋嘿嘿笑。
好不容易把这俩人戳回去工作,沈愉初定定盯着电脑屏幕,由衷感觉到了内卷的碾压式袭来。
这是实习生的能力吗?现在的小孩初出茅庐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扪心自问,至少在她第一年工作的时候,肯定做不出这种水平的东西。
沈愉初想了想,拿起手机,很中老年风格地给李延山发了个大拇指,【很棒。】
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他有了回复。
【我写得很努力的。】
【想让你看到。】
沈愉初简直惊了下。
这两句话……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她抬眼看去,吵吵嚷嚷的一群人,Ana在闹着要拜师,李延山被大家包围着善意调侃,偷着朝她瞄来。
沈愉初秒速低头。
不自觉啧了声。
这小孩,最近,好像越来越不收敛了。
没一会儿,Ana和周明,两位名义上的“师父”,商量好了来找她,撺掇她给两个实习生办一场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