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尚不知晓水琮做了个怎样的决定。
她只觉得水琮这几日来永寿宫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难不成前朝已经没那么忙了?还是说忙碌过了头,以至于水琮天天要过来补觉?
谁不知为何,但既然来了, 自然要好好招待。
宠妃的小意温柔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几日功夫, 帝妃二人之间的感情就愈发深厚了起来, 连带着两个刚学会坐的小儿子, 也得了水琮不少的关注, 只要到了永寿宫,总要抱着他们在永寿宫的小花园里玩一会儿。
只不过天气越暖, 蚊虫也开始了活动,二皇子的小腿上被叮了两个包, 惹得水琮发了一通火,太医院连夜配置了驱蚊虫的香包, 还有给孩子们洗澡的草药给送来了永寿宫。
第二天两小只就泡上了药草水,又被司棋抹了香膏, 香喷喷地就被抱给了水琮, 这些日子两小只跟水琮亲近惯了,刚被抱过去就蹬着小脚丫子,兴奋地颠着小屁股,在水琮怀里蹦跶的像条鱼。
抱着二皇子在小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后,水琮将孩子递还给了乳母,又抱过三皇子,打算顺着刚刚的路再溜达一圈, 却不想长安急匆匆地来了。
“启禀陛下, 去赤水行宫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水琮有些意外, 本以为至少也得到明日下午才会到宫里, 谁曾想回来的这般快,看来那贾氏入宫的心思很迫切啊。
“那便先安置去延庆殿吧。”那里不属于东西六宫,甚至连个正经大门都没有。
实在适合安置贾元春这样野心勃勃之人。
长安称了一声‘是’,随后又有些踌躇地道:“陛下,下面人来禀报,说那贾氏身上有伤,瞧着似乎是被谁给用了刑。”
“有伤便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是。”长安立即退下去办事。
而水琮则是继续抱着孩子在永寿宫小花园里转悠,一直等到阿沅过来了,才到凉亭里坐下。
阿沅先给水琮行了礼,然后才说道:“臣妾带了些解暑用的冰碗,这会儿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寝殿内又有些闷热,咱们便在这园子里小坐片刻吧。”
“苦了爱妃了。”
水琮伸手捏了捏阿沅的手:“飞鸾阁那边朕又叫人重新修缮了,正好今年不过去,也能慢慢修的更加尽善尽美,只辛苦贵妃娘娘今年留在宫里过个夏天。”
阿沅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陛下都能待得,臣妾又怎会待不得?”
水琮只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阿沅则是叫侍书给水琮上了一碗冰碗,见他捏着勺子用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臣妾瞧着启祥宫那边吵吵嚷嚷的,难不成西六宫要来个新妹妹?”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水琮,清凌凌的目光毫不躲闪,只是说出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怎么,吃醋?”水琮难得见她这般,倒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却不想阿沅却是点了头:“臣妾本就是个小性子的,本以为那些妹妹住在东六宫,臣妾好歹能够眼不见为净,如今若有人搬来西六宫,臣妾这心里头着实不大舒坦。”
水琮一时无言,只怔怔地看着阿沅。
阿沅也不躲闪就任由他看着。
她已经知晓景和门被锁上了,瞧着仿佛陛下日后再不会往东六宫去,颇有一番独宠永寿宫的架势,正好金姑姑过来禀报说启祥宫旁边延庆殿里有人进出。
她倒不怀疑水琮在延庆殿里金屋藏娇,一个皇帝要什么女人做妃嫔不可以?用不着这么藏藏掖掖。
但不妨碍她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你倒是胆大。”
水琮听了笑着轻轻斥责一声,但实际上却没生气,他就喜欢珍贵妃这一如既往的深情,那双眼睛看着他时,总叫他愉悦万分,他捏了捏阿沅的手:“放心吧,西六宫只你一个人住。”
这已经算是一个保证了,毕竟景和门已经锁了,算是表明态度。
至于延庆殿:“爱妃可还记得荣国府?”
荣国府?
阿沅诧异地看向水琮,倒是没想过会与荣国府有关,主要也是看不起荣国府,那种破落人家……等等,阿沅骤然坐直了身子,眼神已经变化了。
俨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荣国府二房那个入宫当女官的嫡出姑娘?”
水琮抿唇浅笑:“爱妃聪慧。”
阿沅脸色顿时不好了,甚至露出一分嫌恶之色:“好端端的人家,不想着家里的男人们上进,只晓得迫害家里的女孩儿们,当真是叫人瞧着厌烦。”
水琮原本捋着阿沅腰间丝绦的手一顿:“怎么,跟着朕就成迫害了?”
“陛下明明知晓臣妾并非这般想的,却总要歪曲臣妾的意思。”阿沅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
水琮笑了,手又重新捋了起来:“朕又岂是那饥不择食之人,只是她说有要事上告,朕这才给了个恩典,将她从赤水行宫宣进宫来。”
阿沅这才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也不问是什么要事。
毕竟能叫贾元春拿出来换位份的,也只有那么一件事了,只是……原著中秦可卿嫁进宁国府好几年贾元春才用这秘密换了个位份,如今秦可卿方才成婚半年,贾元春竟已经坚持不住了。
可见那甄太妃已经很沉不住气了。
想到莲雨传来的那些消息,阿沅就忍不住嗤笑,太上皇在女人上面当真是糊涂,甄太妃那般的性子,竟也敢放在身边宠了这么多年。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性格。
不由轻咳一声。
天下皇帝一般糊涂,自家这个也不是个清明的,便不在心中鄙视太上皇了吧。
“想来贾氏是真有要事要禀告陛下,只是陛下,你答应臣妾,万不可因为贾氏的话而伤了己身,臣妾怕她再说出个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气到了陛下。”阿沅用脸颊蹭了蹭水琮的胸口,将脸上的胭脂蹭上去,说的话却很有些茶言茶语。
顺便再给上个眼药:“不过说起来,荣国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有事也不该是什么大事才是,说起来,当初臣妾入宫时,荣国府还给臣妾添妆了呢。”
“添妆?”水琮蹙起眉头。
“嗯。”
阿沅点头,坐直了甚至,又端起冰碗给水琮喂了一口:“臣妾的堂嫂正是荣国府的姑奶奶,当初臣妾入宫前参选,堂嫂便修书一封回了娘家,虽未曾照拂多少,却也是尽了心的。”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当初民间大选,臣妾满心指望着堂嫂能帮衬着将臣妾名字从名册中划去,堂兄也是心焦万分,却不想堂嫂却是一口拒绝,只说是个好前程,如今想来,臣妾还要感谢堂嫂呢,若非堂嫂,臣妾又如何能伴君身侧呢?”
阿沅眼看着水琮的表情从僵硬到不悦再到愉悦。
水琮嘴角不自觉上扬,抬手捏住阿沅的手,语带责怪:“爱妃竟不想入宫么?”
“民间的姑娘,谁敢入宫呢?”
阿沅幽幽叹息:“当初入了宁寿宫的几个姐妹,待……怕也只有储太嫔能有个安逸日子过,臣妾在储秀宫那一整月,日日惶惶不安,就怕入了宁寿宫。”
说着,眼圈便红了,她抱住水琮脖颈:“臣妾这一世最万幸之事便是能够陪伴陛下,为陛下生儿育女。”
水琮想到民间秀女入宫后的命运,便也就生不起责怪,只剩下心疼了。
当初他虽选妃,却并未有多少真心,之所以宠幸阿沅,也是利用居多,毕竟所有秀女中,只阿沅娘家有个林如海这样的能臣,谁能想到呢,当年一个随心之举,竟也叫二人相伴多年了。
他抬手环住阿沅的腰,用力一带便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掏出帕子为她拭泪,有心不叫她伤怀,便转移话题问道:“莫掉眼泪了,这些年朕待爱妃如何,爱妃难道不清楚?咱们好好过日子,将皇儿们教养长大,日后为朕分忧,爱妃也莫要再提从前,若非要提,不若与朕说说,当初都有哪些人家给你添妆了?”
皇帝都是多疑的。
阿沅口中的‘好前程’三个字,触动了皇帝那根敏感的神经。
阿沅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便是为了这件事,自然立即顺着水琮的意思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说起当年那些人添妆的盛景。
水琮却是越听心中郁气更盛。
荣国府为何对阿沅礼遇有加,甚至还添妆送礼,为的是什么,水琮一想便明白了。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他都那么宠爱阿沅了,荣国府为何还要往后宫塞人呢?
“爱妃与荣国府瞧着倒是亲近。”
阿沅仿若不曾发现水琮的试探,自顾自地说道:“哪里就亲近了,臣妾也是后来才知晓,当初荣国府便不曾想过为臣妾周旋,甚至暗中阻拦堂兄不许他与选秀的内监碰面,臣妾虽深爱着陛下,却也因荣国府的阳奉阴违而生气,这不是后来……”
她轻咳一声,神色颇有些尴尬:“堂兄纳妾,荣国府数次联络臣妾,臣妾都不予理会,两家也算是面和心不和了。”说完,还低声嘟囔道:“荣国府还想打玉儿的主意,去配他家那个凤凰宝贝蛋,惹得堂嫂提前将玉儿送进宫来,总而言之,一家子都不是个好的。”
“好了好了。”
水琮见她耳根子都燥红了,心底那点儿怀疑虽还有,却也已经不大生气了。
这一晚上,阿沅格外小意温柔,水琮那颗心也被侍奉的软绵绵,一直到次日下了朝,水琮才想起来这件事,派了人去调查当年选秀前后的情况。
等到了下午,长安才回来禀告。
水琮听着与珍贵妃所言相差无几的调查结果,心中愈发满意,只是在听到王夫人私底下将王家的添妆给昧下,顿时脸色一沉,斥责一声:“愚蠢妇人,愚不可及。”
长安跪在下面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那位贾女官的想法愈发渺茫了。
只看她亲娘干的那些事儿。
他长安都觉得丢人!
永寿宫里,阿沅得知水琮派人调查当年事后,只轻嗤一声,便继续吃起了葡萄,如此,当年那唯一一个能被人作为把柄之事也被她自己消弭了,哪怕贾元春再上告她心机深沉,早与勋贵有所勾连,水琮也不会相信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阿沅私下里对荣国府便也没了忌惮。
私下里派人联络了保龄侯,询问秦可卿现状。
在得知贾珍暂且有贼心没贼胆,还未对秦可卿下手,阿沅到底松了口气,秦可卿再不好,也是皇家血脉,只要一想原著里贾元春还要过几年才上告秦可卿之事,阿沅都不敢想象,当水琮得知贾珍扒灰之时,该有多么的愤怒。
那时候,哪怕太上皇再怎么想施恩给秦可卿,水琮都会私下里让秦可卿去死。
他绝不容许任何皇家丑闻的诞生!
所以贾元春现在跳出来挺好,至少秦可卿很可能保住性命,虽然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受,但至少不会顶着公媳勾连的名义死去。
阿沅都有些期待了。
期待贾元春的表演。
只可惜,水琮并没有那么期待,边关再次来了急奏,大军进宫真真国,战势堪称摧枯拉朽,短短两个月,水洛已经率领大军拿下了七城,已经临近王城。
不过,越靠近王城,水洛便越觉得奇怪。
真真国虽是夹缝生存,却也深谙左右逢源之道,早些年可靠着做宠妃的真真国公主捞了不少好东西,后来真真国公主事败,这才没了资助,只是他们还可以依靠鲜卑,怎的皇城周边看起来死气沉沉,老百姓们麻木不已,田地尽数荒芜,水洛甚至还见过易子而食之事,叫人看了便心生恶寒。
还有一事便是鲜卑的态度。
他们虽说攻打真真国的速度很快,可也将近三个月,怎的鲜卑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呢?
水洛多少有些不安,便一封急奏回了京,想搞一些鲜卑情报。
所以可怜的贾元春,被扔在了延庆殿自生自灭,好歹长安还记着这么一号人,日日叫人给延庆殿送饭,只是也只有送饭了,其它份例一概全无。
毕竟贾元春也并非妃嫔,虽是有品阶的女官却没侍奉的主子,只靠女官那点儿东西,在这宫里很难活的好。
倒是长安还另做了一件事。
那便是把甄太妃身边的马太监给要了过来。
马太监本来还因为贾元春入宫之事心存忐忑,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竟也跟着高升了,入了宫,换了身新衣裳,倒也有了另外的身份。
长安知晓水琮对勋贵的态度,便吩咐马太监如从前那般行事。
王夫人得知女儿入了宫,对待马太监更是尽心。
马太监野心养大了,直接跟王夫人要了三千两,王夫人竟也给了。
马太监回了宫,先是孝敬了两千两给长安,自己留下一千两,竟一两银子都没往延庆殿送,原本还忐忑着呢,等看到长安将银票塞进了袖子了,那颗飘在半空的心,立马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