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从远处吹来, 将那面黑色为底、金线绣纹的天子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霍翎和景元帝一起走下高台,有禁卫为她牵来马匹。
这名禁卫给霍翎的感觉很熟悉,霍翎顺势扫了眼他隐在头盔后的脸, 旋即笑了:“怎么不下场参加骑射, 赢陛下的彩头?”
无锋见霍翎认出了他,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景元帝听到动静,向这边看来:“这就是那个让你特意向朕求了恩典的无锋?”
霍翎诧异:“陛下竟还记得?”
景元帝道:“若是叫其他名字, 怕是早就忘了。”
霍翎立刻扭头对无锋说:“听听陛下这话, 你以后还敢说本宫不会取名吗?”
无锋连忙告饶:“娘娘, 属下可就只抱怨过一次,您怎么记了这么久。”
景元帝笑道:“你家娘娘方才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呢。”
无锋恭敬道:“回陛下话,在朱雀卫里, 属下的骑射就略逊于郑世子,况且今日正好是属下轮值, 若是为了彩头耽误了身为朱雀卫的职务, 就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厚望。”
听了无锋这一番话, 景元帝对霍翎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朕就说你这名字取得好。”
霍翎道:“陛下可不能只在嘴上夸夸。”
景元帝想了想, 目光落在无锋腰间配剑上, 这是每个禁卫军都会配备的佩剑:“你擅用剑对吧。”
无锋已经猜到了景元帝接下来会说什么:“是。”
景元帝道:“正好工部前些天锻造出了一批剑, 削铁如泥,朕就赐你一把, 日后在朱雀卫好好当差。”
无锋喜出望外, 连忙抱拳谢恩。
周围其他禁卫都一脸羡慕地看着无锋。
说起来, 他们这些人都同属于朱雀卫, 单论家世,除了无锋外,个个都是官宦子弟。可是,谁能在陛下面前如此露脸啊,不仅能被陛下记住名字,还额外得了陛下赏赐。
虽说无锋在朱雀卫里的表现是不错,但他能出头,还不是因为他是皇后娘娘的人。
只要皇后娘娘地位稳固,无锋以后的前途还差得了吗。想到这儿,不少人都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得想办法和无锋套套近乎,攀攀交情。
……
霍翎也就是随口为无锋讨一个赏赐,让他能在朱雀卫有更好的人缘。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霍翎和景元帝一起进入猎场,一众禁卫紧紧跟随在两人身后。
霍翎这回没有抱着什么目的,纯然享受着狩猎的过程。
凭心而论,皇家猎场气象恢弘,是她见过的最大、猎物最多的猎场,但去年她的心神没有太放在狩猎这件事情上,今年才是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其中。
她这一沉浸,收获的猎物就多了起来。
视野里猛地蹿出一只獾,霍翎伸手去摸箭矢,却摸了个空。
“箭都射完了。”景元帝在一旁道。
那只獾已经逃出视野,霍翎有些遗憾地放下弓箭:“陛下怎么也不早点提醒我?”
景元帝笑问:“提醒这个做什么。要提醒也是提醒你停下来休息,你想想自己方才射出了多少支箭?”
不说还好,景元帝这么一说,霍翎也感受到了肩膀的酸疼。
她抬手揉了揉肩膀,鬓角碎发被薄汗润湿,眼眸却因兴奋而熠熠生辉:“臣妾好久没有这么放开了狩猎了。”
景元帝看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他才一直没有出声打扰她,直到她的箭筒彻底空了才开口。
“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霍翎点点头,率先翻身下马,用帕子擦了擦脸,又喝了无墨递来的水,这才感觉舒服了。
在树荫底下休息了会儿,霍翎拿起重新装满箭矢的箭筒,背回身上,却不再像方才那样全身心投入到狩猎里。
她又不需要赢彩头,玩尽兴就行了,没必要刚来到行宫就拼尽全力。
霍翎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射着箭,不时还督促景元帝也射几箭,只可惜一行人在猎区里转悠许久,都没碰到一头鹿。
朱雀卫的白统领看了看天色,驱马上前提醒帝后,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若是帝后回去得太晚,留守在校场的人会惊慌的。
“那我们回去吧,等明日——”
几乎就在霍翎话音响起的瞬间,一头麋鹿从她的视野里飞快掠过。
对一名优秀的猎手来说,捕捉猎物的时机几乎已经化作本能,还未放下的弓箭顺势拉满,霍翎不假思索,松开了手。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往往才是最快的。直到看见霍翎的动作,直到顺着箭矢飞出的方向看见猎物被一箭洞穿,才有不少人发现猎物的存在。
一片压抑的惊呼声中,景元帝抬手拊掌:“你去年还需要两箭才能命中猎物,今年只用一箭就够了。”
霍翎收弓,微笑:“有了这头鹿,今天也算是能圆满收场了。”
临回去前有了这么大的收获,大家都很高兴。
等帝后一行回到校场,守在校场的禁卫军统领詹凌狠狠松了口气。陛下和娘娘要是再晚回来一两刻钟,他都要亲自带队进猎区寻人了。
不多时,其他狩猎队伍也陆陆续续回到校场,都是各有斩获。
要说收获猎物最多的,依旧是靖国公世子郑新觉。
去年他猎到了一头野猪,靠着野猪独占鳌头,赢下了景元帝设置的彩头。
今年他没有再猎到野猪这种大型猛兽,但各种大大小小的猎物堆叠在一起如小山一般,着实壮观。
霍翎只朝那边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都放到女眷这边。
有了霍翎设下的彩头,不少原本不打算下场狩猎,或是原本只想着随便玩玩的女眷,都被挑起了好胜心。
众人带着竞争的心情下场,骑射的水平有高低,狩得的猎物有多少,但从猎区回到校场后,都兴致勃勃围在猎物旁边聊天。
霍翎不方便过去凑热闹,就让无墨去听听大家都在聊些什么。
无墨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大家都在聊狩猎的事情,有一些人约着明日继续进去林区,也有些人互相交流着骑射的技巧。”
霍翎笑道:“看来这个彩头果然设对了,来参加狩猎,就得这么热闹才好。”
其实在礼部制定好的一系列章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她设置彩头这个环节。
但当她站在高台之上,这个念头就突然冒了出来。
皇帝可以设置彩头,皇后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只要赏赐的规格不越过景元帝,赏赐的人选又是女眷,谁能挑出她的问题来?
礼部的章程里没有这一条,无非是因为从前没有哪位皇后这么做过。
但当她这么做了以后,这种做法就能被写进下一次、下下次的章程里,成为一种惯例。
就像从前也没有哪位皇后,会在年节时与皇帝一起写春符,赏赐给臣子的夫人。
她可以用懿旨斥责江祭酒,命令邱鸿振处死何泰,提议景元帝整顿马政,用这种狂风骤雨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威望。
也可以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她的权威和影响一点点深入人心。
思绪转动间,霍翎又重新看向女眷那边,笑道:“看来头彩是决出来了。”
女眷这边拔得头筹的人,是朱雀卫白统领的女儿白问筠。
霍翎将白问筠叫到自己面前,也不急着问别的,只说想先看看她的手。
霍翎摸了摸白问筠指尖的茧子,笑道:“难怪你能赢下头彩。只看这些茧子,本宫就无需再问别的了。”
朝身后的崔弘益示意,让崔弘益将早就准备好的三样宝物拿给白问筠。
等白问筠高高兴兴谢恩退下,霍翎和景元帝也带着大公主、二公主和季渊晚一起返回行宫。
连着两天进入猎区,霍翎都有不小的收获。被她督促着的景元帝也进步喜人,至少射上三四箭总有一两箭不会落空。
这回众人要在行宫里待上整整一个月,所以霍翎和景元帝也不急着一口气玩个尽兴,接下来几天都留在行宫里休息,挑着太阳没那么晒的时辰到处闲逛,将去年没来得及参观的宫殿都一一看过。
行宫虽大,但风景好的地方也就那么些。住的人多了,总有偶遇到的时候。
霍翎和景元帝在闲逛的时候,不仅偶遇过肃亲王,还遇见过端王妃带着二儿子季渊康出来散步。
端王妃的袖子被小儿子紧紧扯着,她正低着身子与小儿子说些什么,听到身边婢女的提醒,连忙侧过身子给帝后二人行礼。
霍翎道了一声“免礼”,又朝躲在端王妃身后悄悄看着她的季渊康笑了一下,扭头对景元帝道:“陛下,我们走吧。”
逛到留烟园时,霍翎和景元帝还在里面瞧见了端王。
端王正坐在假山上饮酒,看到帝后二人相携而来时,先是一怔,连忙下了假山,语气温和自然:“没想到皇兄和皇嫂会来这里。”
景元帝看着他手里的酒坛,笑道:“朕与皇后就是随意逛逛,倒是你,怎么没陪着王妃和渊康,而是躲在这里偷闲。”
端王唇角一僵,他与端王妃感情不睦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他不信皇兄没听说过。
但只是一瞬,端王就恢复了过来,识趣道:“臣弟正准备过去寻他们。既然皇兄和皇嫂要逛园子,臣弟就不打扰了。”
一直到端王离开,他的视线都克制地没有落在霍翎身上。
霍翎看着景元帝,说:“陛下是故意的。”
景元帝眼中漫出些许笑意:“你不是想采荷花来酿酒吗,留烟园后面有个池子,里面的荷花生得极好。十三走了以后,就没人打扰我们了。”
霍翎拉长声音“噢”道:“臣妾原本还想叫嘉乐一起过来酿酒的。”
景元帝知道她是在故意调侃,却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道:“别叫她。她若想酿,让她带着两位公主和肃亲王府的几个小姑娘一起酿。”
想要用荷花酿酒,首先就是采集足够多的荷花。
荷花池边放有几条小舟,霍翎一看,顿时起了兴致,招呼着景元帝和她一起泛舟采莲。身边的宫女内侍也不能干看着两位主子忙碌,在请示过后,也纷纷将小舟推入池中,帮忙采摘莲花。
有这些宫人帮忙,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收集来了几大筐荷花。
李满早就找好了懂得酿酒的师傅,一应酿酒所需的材料也都准备妥当。
有宫人抢着干各种杂活,又有师傅在旁边提点示范,这酒酿得很是顺利。
景元帝让李满找来行宫的布局图,指着布局图问霍翎,想把这九坛酒埋在哪里。
霍翎仔细看了一会儿,指着长信宫道:“埋在这里吧。”
“臣妾记得院中有一棵梧桐树,我们可以把酒坛埋在梧桐树底下。”
去年来行宫时,霍翎就住在长乐宫里。
今年她与景元帝同住在长清宫,长乐宫却也空着,没有安排其他人住进去。
景元帝笑道:“好,那就埋在这里。”
趁着天色还不算晚,霍翎和景元帝带着一行宫人、一车酒坛,从长清宫前往长乐宫,将这些酒坛悉数埋在梧桐树下。
仰头看着这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霍翎眼眸含笑:“等过上几年,陛下再与臣妾来此地,将这几坛酒起出来共饮吧。”
她的侧脸不知从哪儿蹭到了一抹尘土,发梢上也落了些许细碎的枯枝,景元帝为她拂去那些枯枝,又用指腹为她抹去那道浅淡的泥痕,笑应了声好。
***
抵达皇家猎场第六日,礼部安排了一场骑射比赛。
去年霍翎就是在参加骑射比赛时惊马受伤的。礼部顾及着帝后的心情,原本是安排了其它比赛来替代骑射比赛,但霍翎看完章程以后,还是让礼部改了回去。
景元帝也问了一下,见霍翎坚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但等一行人来到校场,准备登上观景台前,景元帝脚步一顿,看了看身边的霍翎,朝她伸出手。
霍翎一怔,将手掌放到景元帝的手心里,被他牵着登上观景台,与他一起落座在中央看台上。
今天的比赛依旧分为两场,第一场是军中比试,第二场是各家子弟比试。
军中比试,主要是禁卫军四大营的比试。每一营选出两位佼佼者,共八人上场比赛。
朱雀卫选出来比试的两个人,刚好都是霍翎认识的。一个是靖国公世子郑新觉,一个是无锋。
“你更看好哪一营?”景元帝侧头问霍翎。
霍翎道:“臣妾也不知道哪一营的实力最强,但郑世子和无锋都在朱雀营,这会儿还代表了朱雀营上台比试,臣妾肯定更希望朱雀营能获胜。”
景元帝笑了下,顺势为霍翎介绍起四大营的情况。
霍翎认真听着,突然问:“那陛下呢?陛下最看好哪一营?”
景元帝随口道:“那朕也押朱雀营吧。”
四大营的实力有强弱之分,但每一营都是从上万人里挑出两个人来参加比赛。比赛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比赛情况确实相当激烈胶着,没有哪个人能从头到尾保持绝对优势,直到最后三圈差距才慢慢拉开。
郑新觉和无锋也没有辜负期待,在两人有意配合下,最终还是替朱雀营拿下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第一场比赛结束后,第二场比赛也很快开始。
霍翎这个位置无疑是全场视野最好的位置,她正专注地欣赏比赛,就感觉到握着她右手的那只手掌突然加重了力道。
“陛下。”
高台之下的比赛依旧激烈,加油欢呼声不绝于耳。
但霍翎已经不关注比赛了。
她侧头看着景元帝,动了动自己的右手,与他十指紧扣。
“都过去了。”
入京之前,是她时刻警惕着敌人的报复,为了对付敌人、拥有自保能力而不断谋划。
如今,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早已颠倒。
轮到她的敌人在恐惧她的报复了。
景元帝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到霍翎的脖颈后侧。那里的大片擦伤早已恢复如初,但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那里的肤色与其它地方的肤色有些许区别。
“你怎么这么大胆。”景元帝说,“礼部都将比赛改掉了,你还非要改回来。”
霍翎唇角微弯:“正因为害怕,我才一定要直面它。”
坠马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骑过马,出行只用马车。即使坠马是她刻意为之,她心里依旧无法避免的,存了几分逃避的想法。
可是恐惧这种情绪,从来都是无用的,那天她路过马厩,径直走了进去,翻身上了马背。
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她的眼前浮现出来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校场之上,白马喷涌而出的热血。
铺天盖地的血色将她的视野覆盖、吞没,她在下马和坚持中,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花了那么多年才练出来的骑射,她手心磨出来的一寸寸茧子,怎么能够因为一次坠马就荒废?
等无墨拿着外衣再过来找她时,霍翎已经重新找回了骑马的感觉。
景元帝的问话将霍翎的思绪拉回来:“那还要看比赛吗?”
霍翎道:“还是看看吧,臣妾觉得这场比赛也挺精彩的。”
她是抱着欣赏比赛的想法在观看比赛,景元帝笑了一下,知道她是彻底不害怕了:“那我们继续看吧。”
***
霍翎和景元帝每隔两三天就进一趟猎场打猎,余下时候,多是在行宫里待着。
霍翎在来行宫前,就将宫务都交给了德妃代管,这会儿她连宫务都不需要处理,空闲时间就更多了;景元帝却不能完全撒开手,每天都有一大堆折子等着批复。
季二夫人偶尔会过来霍翎这里坐一坐。
有时会带上季二娘子和季三郎一起,有时只是独自一人过来,将分寸拿捏得很好。
这天中午,霍翎小憩起来后,突然想吃冰碗来消消暑。
她吩咐崔弘益:“让小厨房的人多做一些,到时给几个孩子也都送一份过去。”
这几个孩子,当然既包括肃亲王府的孩子,也包括端王府的季渊康。
不多时,小厨房那边就将冰碗送了过来。
霍翎正和景元帝用着冰碗,崔弘益突然匆匆走进殿内,脸上带着些急色。
霍翎放下汤匙,问:“慌里慌张的,发生了什么事?”
崔弘益尴尬道:“娘娘,几位公子打起来了。”
霍翎诧异:“为什么会动手?底下人没拦着他们吗?”
崔弘益过来禀报前,已经和周围的宫人打听过具体的情况,这会儿面对霍翎的问题,倒也能回答上来。
行宫里就那么几个孩子,既是亲戚,年纪又相仿,有事没事就总三三两两招呼着凑在一起玩。
今儿天气好,太阳也不晒,大公主招呼大家一起放风筝。
为了让小主子们玩得开心,宫人们做了各式各样的风筝,结果在挑选风筝时,季渊康和季三郎刚好选中了同一个。
两个孩子互不相让,在争扯风筝时,季三郎没收住力道,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风筝上,还被竹片划伤了脸。
鲜血喷涌而出,季三郎疼得厉害,也吓得不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季大郎听到弟弟的哭声,再看弟弟那满脸的血,还以为是季渊康欺负了季三郎,冲过去推开季渊康,抱着季三郎就喊人去找太医。
季渊康被推倒在地,又被季三郎那一脸血吓得不轻,知道自己是闯祸了,也跟着哇哇大哭。
季渊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欺负,就与季大郎推搡了起来。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得太快,等二公主尖叫着让他们住手时,场面已经混乱起来了。
崔弘益过去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被宫人分开。
大公主身边的人去喊了太医,季渊康身边的人去通知了端王妃,季三郎身边的人也去通知了肃亲王府的人。
崔弘益一看,得了,他也赶紧回来禀告娘娘一声吧。
……
霍翎原本都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了,但听说宫人们已经通知了端王府和肃亲王府,她问:“你瞧见季三郎的伤口了吗?伤得深不深?”
崔弘益道:“伤口有些长,不深,奴才走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
霍翎又问:“那大公主和二公主呢,有没有被吓到?”
崔弘益摇头:“两位公主都很好,有嬷嬷在旁边照顾着她们。”
既如此,霍翎就放心了:“让太医给三郎用最好的药。孩子年纪还这么小,又是伤在脸上,可千万别留疤了。”
看着霍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崔弘益心下有些惊讶。
虽然霍翎从来没有明说过什么,作为霍翎的心腹,时间长了,总能隐隐猜到一些霍翎的打算。
不过惊讶只是一瞬,崔弘益连忙收敛心神,低下头,行一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霍翎也没心情吃冰碗了,将碗推到一边。
景元帝看了看霍翎,问出了崔弘益不敢开口的问题:“不去看看吗?”
霍翎道:“这件事情,就是几个孩子在玩闹时没注意好分寸。”
“既然端王府和肃亲王府的人都过去了,臣妾就先等等看吧。如果他们能争出一个结果,那就按他们自己的想法来。如果争执不休,需要臣妾和陛下评评理,我们再过去不迟。”
要是受伤的人是大公主和二公主,霍翎肯定就直接过去了。但在几个孩子的亲生父母已经过去的情况下,霍翎反倒不好直接掺和进去。
景元帝也将自己的冰碗推到一边:“朕还以为你听到三郎受伤后会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