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徐音尘一进徐夫人的院子里, 就见身着嫩绿色襦裙的聂蓉从屋内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嗯,”徐音尘面无表情地颔首,“母亲如何了?”
聂蓉手里端着分毫未动的午膳, 面上满是忧虑, “姨母一口未动, 再这样下去,当真要……”
徐音尘眸色晦暗, 自从他前几日提出要辞官离京云游之后,徐夫人就开始折腾, 起初不愿意他辞官, 再是不想他离京,到最后竟要徐音尘娶了聂蓉, 只要他娶了聂蓉,离京云游带着聂蓉一块去,徐夫人就答应。
徐音尘已过弱冠,娶过一任妻子, 却仍旧没有一儿半女,同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 这成了徐夫人的心病,夜里头睡觉都惦记着这件事。
徐夫人担忧徐音尘外出云游之后再不回来,到时候徐家长房这一脉岂不是要断在她的手里?那她还有什么颜面下去见徐家的祖宗。
无论如何, 她要徐音尘尽早生育子嗣。
徐音尘才和离不到半年,又因为与卫家撕破了脸皮,徐音尘在定都已经不算香饽饽, 想娶个合适的也难, 所以徐夫人就想到了陪伴自己的外甥女聂蓉。
聂蓉对她的脾性, 又无家可归,做了徐音尘的续弦,表哥表妹的,正是亲上加亲。
但徐音尘不乐意,他从未想过续弦,心里头还有卫如黛,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成亲,为此和徐夫人大吵一架。
徐夫人为了逼迫徐音尘顺从,便开始了绝食,粒米不进,滴水不喝,已经快三日了,徐家长辈轮番来劝,却不是劝徐夫人,而是劝徐音尘。
人人都说徐夫人含辛茹苦拉扯大徐音尘不容易,让徐音尘要孝顺,别忘了徐夫人对徐音尘的付出,好似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徐音尘忤逆了徐夫人,那就是他不孝。
从前尊之敬之的母爱,如今却成了徐音尘脖颈间的枷锁。
“聂姑娘,你还年轻,别耗在这,我给你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送你离京如何?”自从徐夫人透露过想将聂蓉许给他的意思之后,徐音尘就再也没有唤过聂蓉表妹,相处也是分寸有度。
聂蓉神色慌乱起来,“表哥,我……姨母说……”
徐音尘说:“只要你乐意,母亲那我来安排,我可以给你挑个好人家,比我好得多。”
聂蓉低着头,将唇色咬得发白,怯声问:“表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很听话的。”
聂蓉没有娘家倚仗,要不然也不会来投奔徐夫人,徐夫人说要让她给徐音尘做续弦,她立时就心动了,徐音尘是新科状元,年纪轻轻就是五品官,前途不可限量,她能嫁给徐音尘,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虽然是续弦,可两人之前又没孩子,婆母还是亲姨母,这日子得过的多舒坦啊,聂蓉很难拒绝。
“我心里只有如黛,你即便嫁给我也不会如愿,何必呢。”徐音尘说的坦然。
聂蓉脱口而出:“可你们已经和离了,没有可能了。”
“我们和离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徐音尘不想和旁人说太多如黛的事,“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嫁给旁人比嫁给我好百倍。”
聂蓉来到徐家也这么久了,两人为什么和离她当然清楚,面对徐音尘的坦率,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说:“我听姨母的。”
徐音尘失望地看着她。
“我无亲无故,姨母待我好,我不能忤逆姨母。”聂蓉不愿意舍弃这样好的机会,她以为徐音尘还喜欢卫如黛是因为两人才和离不久,只要时间久了,徐音尘自然会忘记卫如黛,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不信世上有长情的男人,她的母亲才过世不久,父亲就着急忙慌的续弦,男人都一样。
徐音尘没再说话,他伸手从聂蓉手中接过托盘,“你下去吧,我去瞧瞧母亲。”
徐音尘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聂蓉的视线。
窗户都关着,屋内显得幽暗,死气沉沉,徐音尘把饭菜搁在桌上,徐夫人安静地躺在八仙桌对面的床榻上。
“母亲,吃点东西吧。”徐音尘的嗓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不吃。”徐夫人声音微弱,有气无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徐音尘上前几步,绝食不过三日,徐夫人的双颊就凹陷下去,她年纪也摆在这,一顿不吃都饿得慌,更何况是好几日,整个人瘦得像是飘零的秋叶,外边正值初夏,而徐家早已入冬。
大夫说,徐夫人再这样下去定然要出事。
“母亲,现在是国丧期间,等国丧过了,再行商议可以吗?”徐音尘也是真没想到,母亲能连国丧都不顾。
“国丧不过百日,一转眼罢了,你别敷衍我。”徐夫人饿都饿了三日,再推脱到以后,岂不是白白挨饿了。
“既然你不心疼我,那我饿死算了,也好叫你自由自在。”徐夫人说着又啜泣起来,声音更加虚弱了。
徐音尘垂眸望着地板上不知哪来的水渍,听着母亲的哭泣,他心里忽然宁静了下来。
罢了。
徐音尘语气平静:“母亲,您生养了我,我没资格忤逆您,既然您一意孤行,那我答应您。”
徐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当真?你愿意娶蓉儿?”
“我听您的,您叫我娶谁就娶谁。”徐音尘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似一个木偶。
可徐夫人高兴的什么都顾不上,从床上坐了起来,“好,我总算是放心了。”
徐音尘转过身,“您吃点东西吧,我还有公务,就先走了。”
徐夫人嘴角挂着笑,却无人注意到徐音尘出门时眼底死灰一片。
*
闻姝傍晚时分才回到燕王府,下马车时,一抬头,正好瞧见落日熔金,漫天红霞,不少人驻足,仰头欣赏。
闻姝看了几眼,提裙上了台阶,进了王府,得知沈翊还没回来,她就在前厅坐了会,竹夏上了盏山楂茶,她还没喝两口,右眼忽然跳了起来。
她放下茶盏,揉了揉眼,仍旧在跳动,她心里也生出一丝不安,随口问道:“竹夏,府里一切都好吗?”
竹夏不明所以,据实回答:“都好,并未发生什么不妥之事,王妃怎么了?”
闻姝又揉了两下眼睛,“右眼皮跳个没完。”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竹夏顿时紧张起来,“王妃可是身子不适?奴婢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不了,”闻姝搁下手,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芍药,“你去看看兰嬷嬷。”
闻姝如今放不下的除了沈翊就只有兰嬷嬷,沈翊不在家,能让她稍稍安心的只有兰嬷嬷。
“是。”竹夏退了下去。
闻姝眼皮子跳个不停,心里头烦躁异常,手撑着桌面,支着下巴,百无聊赖。
魏皇后被废冷宫,魏家倒了,章氏也被抓了,没什么不顺心的,还有什么能让她“跳灾”呢?
竹夏回来得很快,“王妃,兰嬷嬷正在用晚膳,一切安好。”
闻姝点点头,“好,我等王爷回来再用晚膳。”
沈翊回来的越来越晚了,这次闻姝都有些饿了,但她的眼皮子还在跳,弄得没有任何心情吃东西。
沈翊回府瞧见闻姝等在前厅,微皱了下眉,“往后别等我,先用晚膳。”
闻姝上下打量他,瞧见完好无损的他,悬着的那口气才松了,“我一个人用膳没有胃口。”
两人一同回兰苑,沈翊牵着她的手说:“那你和兰嬷嬷一块用,皇上当起了甩手掌柜,我需要处理的政务越来越多。”
顺安帝这一行为,愈发叫两人无法揣测其心思,如果不是真的有意立沈翊为储君,何必要这么快将大权交了出去,有些东西给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闻姝:“如何处置魏家也交给你了吗?”
沈翊点头。
“那皇上还真是恨魏家。”顺安帝明知道魏家于沈翊有血海深仇,魏家落在沈翊手中没一个逃得了,顺安帝还要这样安排,可见顺安帝也巴不得魏家全死光。
“一个帝王被掣肘了二十年,如何不恨?”沈翊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可当初也是他自己选的。”
顺安帝选择依附于魏太后,依附于魏家,得以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夺嫡成功,可成功了,却觉得从前扶持自己的魏家碍手碍脚了。
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①
从魏家这边来看,当初扶持顺安帝也是一种悲哀。
但魏家也不是好鸟,没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做的太过了,要不然也落不到这样的下场。
总之,顺安帝和魏家,闻姝谁也不惋惜,只心疼夹在中间,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沈翊。
“章氏呢?你打算如何处置?”闻姝把今日回永平侯府,谢老夫人的话说与他听。
沈翊:“章氏是章氏,永平侯府是永平侯府,即便不休她,这事也不会牵扯到永平侯府,你想怎样处置章氏?”
闻姝摇摇头,“我不知道,不如写信去问问父亲吧。”
章氏待她不好,但也没多少仇恨积压在心头,大抵是因为沈翊待她足够好,感受到了甜意,便忽略了从前的苦涩。
“行,承恩公夫妇没了,世子按律得判处斩刑,毕竟是私通外敌的大罪,其余人或鞭刑,或下狱,或流放。”沈翊最恨的是魏皇后和承恩公,这两人决计不能活,其余人,沈翊也可以稍稍松手。
“国有国法,按大周律法办事便好,免得叫人捉住你的把柄,瑞郡王可有异动?”自从被皇上下令圈禁瑞郡王府之后,瑞郡王这人好似在定都消声灭迹一般。
沈翊:“没有,让人盯着呢,皇上下令无召不得出,太后崩逝,皇后被废,魏家倒塌,他算是彻底废了。”
闻姝:“他和储君之位一步之遥,只怕要恨死你了,莫叫他钻了空子。”
两人进了兰苑,也没几步路,闻姝却满心觉得疲惫,一进屋就坐了下来。
沈翊喝着茶,余光一直看着她,“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不佳。”
闻姝秀眉微蹙,抬手揉了揉眼皮,不安地说:“右眼皮一个劲的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这哪能信,你就是昨晚没睡好,”沈翊让人传膳,“用了饭早点歇息,明日晚些起床。”
“好吧。”闻姝也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安的,分明形势一片大好,尘埃落定,她应该觉得舒心才是,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晚膳端上来,都是闻姝爱吃的菜,可她就是没有心情,吃了小半碗饭就吃饱了。
“再喝碗汤,别是生病了吧?”沈翊抬手覆在她额头贴了一会,“不热,还有哪不舒服吗?”
沈翊手背微凉,闻姝贴着觉得格外舒适,下意识靠近了几分,“没有,就是有些累,我待会早点睡吧。”
“好,再喝点汤,事情总是忙不完,你别操心太多。”沈翊见不得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闻姝也不想见沈翊担忧,就拿起瓷匙,小口的喝着汤,“我下午见到如黛了,她准备去渤海郡住些日子,听她说徐音尘要续弦了,真的吗?”
沈翊夹菜的手微顿,“这事我不知,但前几日徐音尘来找我,有意辞官。”
“他前途正好,这么想不开?”入仕不久就做到五品官,徐音尘在朝堂上的路还远着呢,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求不来的仕途。
沈翊:“他说想出去走走,若是辞官离京,就不知何时能回来了,徐夫人怕是不肯,我让他考虑清楚。”
闻姝咽下嘴里的汤,鲜美的莲藕汤忽然没了味道,前途一片光明的徐音尘突然要辞官云游江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了,自从与如黛和离,她已经听沈翊几次说起徐音尘在差事上出岔子。
彼此爱慕的一对佳偶,变成如今的样子,叫人唏嘘不已。
沈翊瞧了她一眼,有些后悔告诉她,“他有他的选择,既然卫姑娘都放下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闻姝耸了耸肩,“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可惜,你不也说他是个人才。”
“大周不缺人才。”徐音尘没有徐夫人也不能平安长大,可也正是因为徐夫人才变成现在这样,对错难断。
闻姝把汤喝了,“真吃饱了。”
沈翊还在吃,闻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寻思是不是月事快来了,才会这样疲乏。”
“还有几日。”沈翊不需要算,心里都记住她的日子。
“还真是差了两三日。”闻姝笑了下。
但没想到,差了几日的月事,在沐浴后忽然来了,闻姝换了月事带,如愿躺在床上,松了口气,“我说怎么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原来是月事。”
早出缘由,她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闻姝的月事还算规律,也不大难受,只是偶尔几次腰酸背痛,或者腹痛难忍。
沈翊塞了个汤婆子进被窝,“拿着暖暖。”
“好热,”闻姝转个身,“定都的春天好短,天气就热起来了。”
“在定都待了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沈翊放下帐子,翻身上了床榻,把闻姝搂到怀中,温暖宽厚的掌心贴着她的腹部。
“你的手好暖,也不热。”闻姝笑嘻嘻握住了他的手腕,来了月事小腹有种坠坠的感觉,说不上疼,但也不大舒服,沈翊的掌心贴着能缓解不少。
沈翊嘴角微扬,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那就行,睡吧,来了月事要好生歇息。”
闻姝合眼,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入睡,满室温馨。
同一时刻,瑞郡王府。
“王妃,王爷去了连侧妃院子里。”丫鬟小心翼翼地向瑞王妃回禀。
瑞王妃面色不虞,“你没和王爷说我请他过来吗?”
丫鬟将头低得更下了,“奴婢说了,可王爷说连侧妃找他有事。”
瑞王妃搁在桌下的手攥紧,冷声道:“退下吧。”
钱嬷嬷见瑞王妃脸色不好,低声宽慰:“娘娘别急,不如明日再去王爷书房寻他。”
“王爷摆明了不想见我,”瑞王妃咬着后槽牙,眼眶泛红,“自从母后被废,王爷就没来过我房里。”
“祖母去了,祖父也去了,父亲母亲都下了大狱,我这个王妃不过是个空架子。”瑞王妃说着说着落下泪来,她哪里想得到会有今日,做着皇后的美梦,如今却满门成了阶下囚。
钱嬷嬷连忙递了帕子过来,“皇上没处置您,您别担心。”
说来也是,如今魏家满门,也只有瑞王妃没被波及了,虽说从亲王妃变成了郡王妃,也被圈禁了,可和魏家人落狱比起来,她这就不算什么了。
钱嬷嬷正哄着瑞王妃,府里的王管家到访:“老奴奉王爷之命来告知王妃一声,明日将大皇孙送到连侧妃处,往后大皇孙养在连侧妃院里。”
“王爷亲口说的?”瑞王妃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哲郎一直是我养着,怎么说带走就带走?”
管家低着头,语气却大不如从前恭敬,“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娘娘若有疑问,明日可去询问王爷。”
说完,管家便退下了。
瑞王妃呆呆地站着,泪如雨下,“好啊,魏家倒了,王爷也觉得我无用了。”
“娘娘,您可不能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钱嬷嬷是瑞王妃的乳母,看着她长大的,见她伤心也不好受。
“嬷嬷,你说王爷心里有过我吗?”瑞王妃后知后觉,“王爷娶我,只是为了魏家的权势吗?”
钱嬷嬷:“娘娘慎言,这话可说不得。”
现下魏家没了,瑞王妃能倚仗的只有瑞王,可千万不能叫瑞王寻着错处发落了瑞王妃。
瑞王妃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横流,心里头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
四月忙碌不断,先是太后寿宴上中毒,忽然崩逝,再到偌大一个魏家坍塌,让整个定都的百姓茶余饭后添了许多笑料。
魏家被抄了家,钱财府邸都入了国库,爵位也被夺,原本顺安帝想留个伯爵给魏鹏锦,但魏鹏锦拒绝了,他之前和承恩公那样说,不过是气他,魏家的爵位,他可不想要,况且,他也打算改了魏字,随母姓,更没有理由袭爵。
等到事情纷纷扬扬尘埃落定,已经是五月了,端午节就在眼前。
兰嬷嬷喝了兰夏给她开的药,气色好转,见天气不错,问闻姝有没有空,想出去逛逛。
难得兰嬷嬷想出门,闻姝自然要陪同,“今日初二,快端午了,西市定然热闹。”
“正好去买点草药熬水,端午那日可以洗个药浴。”兰嬷嬷在定都待了这么多年,却比闻姝对定都还要陌生,从前在侯府是出不去,后来在王府是一直病着,懒得动弹。
在西市街口下了马车,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临近端午卖东西的百姓更多了,许多人生怕初四那日价格要涨,便早早将需要的东西买了备着。
一条街望过去,卖粽叶粽子的,卖香囊福袋的,卖草药香蒲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闻姝扶着兰嬷嬷走在前边,月露等人跟在后边,今日是和兰嬷嬷出来走走,便没弄多大排场,王府护卫都穿着常服。
闻姝注意着兰嬷嬷的脚下,“嬷嬷想吃什么口味的粽子,明日我包给你吃。”
“你做的都好吃,”兰嬷嬷目不暇接地看着,“我们那到了端午也热闹,很多卖草药的。”
“我可不懂这些,您看着要买什么草药泡药浴。”闻姝难得与兰嬷嬷一块出来,瞧见什么新鲜好玩好吃的都买了让兰嬷嬷尝尝。
“好了,吃不下了,留着吧,回去吃。”兰嬷嬷笑的合不拢嘴,这辈子没家,但养大了闻姝,她心满意足。
“行,咱们往前走走看看。”闻姝把吃剩下的点心给月露提着。
越往西边走,越是热闹,有不少城外的百姓入城来卖菜,闻姝瞧见了卖花草的商贩,其中有株墨兰看着还不错,闻姝转头与兰嬷嬷说:“这花不错,买回去搁院子里养。”
兰嬷嬷的视线落在摊贩旁边的一个乞丐身上,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听见闻姝的话,她点着头:“好,你娘亲也喜爱兰花。”
闻姝蹲下身将那盆墨兰抱起,忽然兰嬷嬷使劲推了她一把,喊道:“姑娘小心!”
闻姝吓得踉跄了几步,手中的兰花连盆摔落在地,她抬起头,胸腔内的心跳陡然停了一瞬,浑身发凉。
蹲在摊贩身后的乞丐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冲向了闻姝,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反应过来,除了方才多瞧了一眼那个乞丐的兰嬷嬷,她下意识将闻姝狠狠地推开。
可兰嬷嬷却因躲闪不及,撞上了那匕首。
“噗嗤——”刀刃插入血肉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从兰嬷嬷身体里涌出,染红了闻姝惊恐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