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阑一怔,周群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与剑鞘的光芒。
他和周群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那是....他如何解释当初自己消失的原因?
“‘任时阑’是不是你的名字?”周群道。
“....是。”任时阑硬着头皮答道。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
,他也问道,
“十八年前,那晚之后,你有在找我吗?”
“有。”周群答道。
任时阑一下子有些五味杂陈。该说周群不愧是暴走率高达98.89%的重要角色吗?竟然可以逆世界线而行,强行突破小说世界给他设定的思想和命运。
因为周群,现在情况变得十分复杂,他的任务也更加棘手起来。
可是在内心深处,任时阑又有点触动。
他原本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不期望真的能留下什么痕迹。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记得他。
“回到太白之后,我去了任家,也去拜访了从前服侍你的那几个女孩。”周群道。
他本以为任时阑是被夺舍了,可是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任时阑原本的性情就和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所以,是有一个灵魂,在那具身体里短暂地停留过,又离开了?
“十五岁那年,师父说我会有一劫。”周群道,“需要找到我的命定之人,才能躲开劫难。
他望着任时阑,眼波涌动:“你是为了替我应劫,才在那时候出现的吗?
错!那只是系统的小花招罢了!
任时阑忙道:“停停停,你想多了!’
可是他张口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事,只好说:“就算是那样,那应完劫我们也就没关系了!”他这话一出,周群薄唇一抿,周身气息凝固:“你又要走?”
任时阑被他身上陡然变化的气势一惊,本来都没构思好的说辞愈发打起了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我只是.....他左想右想,奈何周群要是好糊弄,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
任时阑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事情挺复杂的,一时半会我没法解释
-你别逼我了,好不好?"
周群注视了他许久,青年垂着眼,话说到最后,那商量的语调愈发轻了。
明知对方是要赖。周群终是说:“好。”
耶?任时阑抬起头,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周群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不告而别。
任时阑心头那点复杂的心情又涌上来,他对上周群的目光,点点头道:“好。”
次日醒来,周群已经恢复得可以赶路了,于是两人再加一条阿拉斯加,收拾一番离开了山洞。
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尽管山石树木被摧折破坏了不少,任时阑还是渐渐认出来,这里就离他先前被救的村子不远。想到张氏的二儿子带着小妹芸芸还留在山里,任时阑顺着记忆找到了通往村子的路。
还没看见村落的影子,就远远看到了升入天空的黑烟。
任时阑心里一紧。
等到走入村中,只见房屋倒的倒塌的塌,任时阑看到了不少村民的尸首,不由得朝张氏一家的小院奔去张氏一家的屋子倒还在,然而已经满是狼藉,任时阑喊着张氏儿子和芸芸的名字,阿拉斯加也跟着在屋子里跑前跑后地找。周群展开神识,拉住任时阑,两人来到偏屋,打开落满灰尘的橱柜。
小女孩抱着双膝蜷缩在里面,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任时阑把她抱出来,心中一时难忍激愤悲伤之情。
虽然知道这个修真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在修真者眼里,普通百姓跟草芥差不多,但他跟这些山民相处了几个月,他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为生计和家人发愁的老百姓,和任时阑带着希冀问周群:“有没有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周群摇摇头道:“方圆五里,只有这一个孩子活着。
任时阑想到沿途看到的那些村民尸体上的伤口,都是被锐器一击致命:“是黑猊军?”
周群点点头,手指搭着小女孩的手腕,为她输送了点灵力:“伤口有魔气残余,看血液凝固的程度,应当是五六个时辰前被害的。”任时阑能想到当时的状况,法阵爆发,桐柏山的所有山脉都受到影响,为了封锁消息,黑猊军索性将所有的活人灭口。周群道:“此地不宜久留。’
任时阑回过神,的确,他和周群一个受伤一个菜,要是正碰上扫荡的黑猊军,能不能逃脱都是个问题。就在此刻,屋外忽然传来一声鹰啸,任时阑登时一个激灵。
周群将手在他小臂上轻轻一按:
“无妨。
一只身高有半丈的黑鹰飞过矮窗,落在周群的手臂上。
两道人影落在院子里,看到从屋子里出来的周群,不由松了一口气,视线又落在跟着出来任时阑身上:“果然你们在一块。”周群回头看向任时阑,顿了顿
任时阑此时已经又把易容的皮戴上了,冲周群眨眨眼,做了个“拜托”的口型。
来人正是江广玉和黎瀛。周群道:
江广玉道:“你师弟本也想来找你,我劝他留下了。毕竟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现在他和李将军都在飞舟上等我们。镇子上的人都异变了,被黎龙派和黑猊军把守着,眼下趁着他们尚未发现,得尽快离开。”"我师弟与李将军那边如何?
任时阑询问江广玉他们在山里沿途的情况,江广玉摇摇头道:
“碰见的村落都被杀烧了干净,不见一个活人
任时阑知道眼下的状况,不能再为了找人滞留在此,只得带着芸芸,跟随江广玉等人离开。
加之问舒与李将军等人抢占先机,破坏了黑猊军所用的几艘飞舟的启动机关,对方的消息便来不及向外传递。灵矿中聚魔阵忽然爆发,似乎连黎龙派
和黑猊军都
料想到
李将军早就准备了另外一艘飞舟。
飞舟脱离桐柏山的边境灵障。
舱房里,江广玉将手从周群的手腕上收回,叹了口气:
"你这伤
....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了,我学艺不精,也只能暂且用灵材帮你调养着。
江广玉想了想道:“不如你随我们去上京?让皇祖母替你看看。
周群道:“何必劳烦太后。
江广玉笑道:“去年初入宫时,我和皇祖母提起你,她老人家还感叹,许多年没见你了。”
庆廷的太后出身巽州清河钟氏,与太白是世交。
这头,任时阑把芸芸安置在舱房里,让李将军手下的一名女护卫陪着她。
他自己出来,甲板上的护卫见到他便行礼。
周群跟江广玉说是任时阑救了他,又给他编了个旧识的身份。
于是任时阑摇身一变,从原本的小毛贼,一下成为太白首席与皇子殿下的座上宾。
连阿拉斯加都趴在左舷,两名护卫在旁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给它梳毛。
任时阑:...."
“特大喜讯!”阿拉斯加吐着舌头兴奋地跑过来,“你知道周群现在暴走率是多少吗?79.68%!天啊,降低了将近20%!”任时阑心中一动。索性盘坐在甲板上,把阿拉斯加刚梳好的毛又揉乱了:“所以我目前的任务是什么?”“静观其变,保持剧情走向就行。”阿拉斯加抖了抖耳朵道,“我发现你们人类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一一有时候不作为,就能跑赢90%的人。
任时阑:....那是说的炒股
甲板上又来了个人。远处,黎瀛对正在嘱咐手下的李将军道:“这航向不是回上京的路线。”
“黎公子。”李将军颔首致意,“的确不是回上京,此次太后还有一道懿旨,命我等陪伴殿下前往清河,接太后的侄孙女、钟家长女进京。黎瀛:“..
李将军略显为难
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黎瀛转身而去。
一天一夜,飞舟离开伧州,进入巽州边境。
飞舟需要补给,便在一座城外停了下来,众人寻了一处客栈下榻。
客栈十分小,只有三间像样屋子,李将军便带着属下在外面扎营。
里面三间屋子,一间给江广玉和黎瀛住着,一间给周群和任时阑,还有一间给芸芸和负责照顾她的女护卫。安置妥当之后,任时阑本想摸去客栈厨房弄点吃的,经过江广玉两人的房间,却听见声音。
任时阑见房门开了一条缝,便屏气敛声,蹑手蹑脚地凑近。
“...我何曾答应过皇祖母什么?”是江广玉的声音
“你如今是六皇子殿下,我不过是卑微草芥之人罢了。”黎瀛道。
江广玉像是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你为了我抛下父母族人。如今当年的事已经翻案,你要是想,何不回去看看你父母....“你就想让我回黎家去!是不是?”黎瀛的声音也激动起来,“反正你皇祖母也觉得我耽误了你,比不得什么清河钟氏的大小.....“在做什么?”周群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任时阑吓了一大跳,赶紧拿手指抵着嘴唇,使眼色示意周群一起听。
说着伸手在任时阑腰上一捞,把人带走了。
“....”周群道,“听人壁角,非君子所为。
任时阑却不肯回房间,要留在楼下大堂里,边喝茶吃点心,边探头探脑地往楼上看。
周群用手把任时阑的脸扳回来,让他喝茶就好好喝茶。
只听得砰的一声,黎瀛摔门而出,双眼微微泛红。
他扫了眼大堂里坐着的两人,出去了。
任时阑瞟了眼周群,见他还坐在那一动不动。
任时阑:怎么回事,他这时候不应该上楼去关心关心主角吗?
阿拉斯加.....要不你帮他一把?
任时阑于是把茶碗放下,说:“咱们回房间吧?”
周群便起身和他上了楼,经过江广玉的房间,任时阑忽然一边
门一边对周群说:“广玉兄现在一定挺难过的,你去开解开解他
说着把周群往屋里一推,顺手带上门
不用谢!像我这样做好事不图报的人不多了!
江广玉正自坐在窗边,怔怔的,蹙着眉尖,听见响动,回头看到周群,也是一愣。
“怎么了?”
屋子里静了一静,江广玉忽然自嘲道:“叫你们看笑话了。”
“....."周群道,
"没什么。
他起身倒了碗茶,请周群坐下
任时阑还是没忍住,又趴门上听了听。奈何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声音,只得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屋内,周群道:“他怕你抛下他去联姻?”
江广玉摇了摇头,苦笑道:“他本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却为了我舍弃宗族父母,四处漂泊了这么多年。周群神情一动
江广玉喃喃道:
“可是父母亲情、家族前途,哪能说割舍就割舍的?我不希望他为了我,与这一切为敌。”
周群静静听着,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不宜做出任何评断
等江广玉说完,心情平复,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发觉自己对彼此有情的?””
江广玉闻言不由诧异,这话从周群口中问出来,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索性先将自己的烦恼放在一边:“发生什么了吗?”
周群道:“我曾以为一个人对我有情。”
他眼光转动,落在屋子里的某处,“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现在才知道,他不是我想的那样。”
江广玉:.....对你有情之人,应该不在少数吧?”为何你只在乎这一个?
周群:“...."
周群想了一会儿,发现无论如何表述,都词不达意。
江广玉忽然笑了:“是个怎样的人?”
他也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去评价他。
于是无话。
周群回到房间,任时阑已经在榻上睡熟了,阿拉斯加也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从周群的角度看过去,青年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露出安静的侧脸。他的唇角饱满,发际浅浅的绒毛,和蜜色的皮肤一起,在窗外透进的柔周群忽然感到少年时期曾经产生过的那种躁动一后来被剑道压制下去一一好像在今晚又复苏了。身体里那股奇怪的心流四处乱窜,在催促着他俯下身去,和对方贴近,去弄清楚青年肌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周群站起身,觉得不能在床边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