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朝阳初升。
看似窄窄的石阶，一下涌入数万人并没有发生挤踏的现象。方才嘈杂无比的周围骤然安静，所有人全部消失，只留眼前一条直直往上看不见尾的白玉石阶。
没有什么比空无一人的孤寂更恐怖。
这些参加试炼的稚童们看不见同伴，看不见日升日落，不知道时间流逝，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他们停滞在石阶超过一炷香，脚底的阵法就会立马将他们传送回山脚，正式宣告失败。
原本登上石阶数万的人，一日减少一半，只到现在的几百。
两万两千八百九十一。
两万两千八百九十。
两万两千八百八十九。
……
格格不入的短发稚童抿了下发干的唇，从胸前摸出瓶子倒出最后一粒辟谷丹。
十三天前，刚结束军训的大一生秦舟阳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躺在宿舍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眼睛一闭一睁，就来了这见鬼的修真界。
不仅如此，原本十八岁的成年身子缩水到了六岁。
唯一庆幸的是，和他看过的点文穿越逆袭大男主一样，他带了个金手指。
虽然不是特别逆天，但还不错，秦舟阳利用这个金手指换到异世界第一桶金。
拜入玄天剑宗是金手指给他的首个目标。
秦舟阳查过，要想进入玄天剑宗，第一道难关是三天内爬过眼前这个足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炼心玉阶。
靠他的体力根本不可能通过试炼，更何况还是缩小成了六岁的他。
时间太紧，秦舟阳只来得及用金手指得到的体法炼了十天。十天，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另外不吃不喝三天还要一直向上爬，这对于没有任何修炼根基的现代人来说完全不可能。
所以秦舟阳换了瓶劣质辟谷丹，以备不时之需。
辟谷丹只有三颗，这是最后一颗。
服下白蜡般的辟谷丹，从腹中涌起股暖流，饥饿和干渴全部消失，但全身还是无力发软。
有灵气的东西带上石阶立马化成齑粉，所以这辟谷丹只相当于现代的压缩饼干。
抹了把汗湿的脸，抬起千斤重的脚继续往上爬，秦舟阳算着时间，现在应该在第三天早上的八点到十点间。
还剩两万多步。
和他计划的差不多，截止到晚上结束的零点正好能爬到终点。
最后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清晨，正午，黄昏。
没多时，坠在西边红如血的残阳彻底落了下去，星辰渐而布满夜空。
上面的高个子剑修打了个哈欠，看着石阶上还在攀登的稚童们：“离子夜还有一个时辰，看样子还能上来几十个。”
矮个子粗略地扫过挤在殿外密匝的小毛脑袋们：“单通过炼心玉阶的就有四千多人，比以前多了三倍，不知道的只怕以为我们的炼心石阶没用了。”
“没办法，七长老可是能斩杀渡劫尊者的老祖。更何况谁不想成为我们宗主脉长老的徒弟？剑修世家嫡系弟子，堪比天灵根的弟子都送过来了，今年通过的人少了才奇怪。”
矮个子摊手：“可惜，通过的人再多，只给了八百个名额。”
三
二
一
在哨声响起的同时，稚嫩的血手扒住了最后一层台阶。
眼前永远处在迷雾中，彷佛没有尽头的玉阶全部消失，景色瞬息万变，从白天来到黑夜。
月光、人声，一下涌了进来。
“恭喜你通过了试炼。”
秦舟阳双耳嗡鸣，双膝、手掌全部磨烂，在最后一千阶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走不动了，全凭意志力爬上来。
一股温暖的灵气如云轻轻托起他，从头涌入治愈着几乎碎掉的四肢百骸，所有的酸疼和伤口全部消失，全身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看着自己恢复白皙的手掌，又不太适应地动了动腿，这还是秦舟阳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
此时，秦舟阳才有闲心去打量周围。
从白玉石阶开始，整个山峰全铺满了莹润的玉石，前方恢弘大殿上镶金牌匾刻有“招收殿”三个字。
即便秦舟阳什么都不懂，只远远看了去，也能感受到一笔一划凌厉逼人的剑气。
澎拜激情从内心腾然升起，“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没有一个现代人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甲子一号，请上问仙台，”
以天干地支排列，一位一百号。秦舟阳拿出自己的符牌，在他名字下面赫然出现了一行字——戊申三十一，在四千多号。
“是蓟家的七少爷！”
“去年不是测出来双灵根吗？难怪他得了第一名。”
身边的稚童们激动地讨论。
蓟家，秦舟阳查过，这是剑修大世家之一，有自己的传承。至于天灵根，就是体内只有一条灵根。
修真者的天赋一看先天，二看后天。
先天便是根骨、灵根，修真界中有八种灵根，金木水火土以及变异的风雷冰。多则不精，一般来说灵根越少修炼越快，然后看灵根的粗细，粗灵根运转一次心法，吸收的灵气更多，效率更高。
目前秦舟阳还没机会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
“哇！是金灵根，这双灵根和天灵根没什么区别了吧！好厉害！”
惊叹声四起，秦舟阳看去，只见白璧的测根石上金光缭绕，仅有的一点绿色的光芒挤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甲子一号，上等资质，练气两重。”
这话一出，又是满山嘈杂。
“这么厉害呢！”大氅下探出个白花花的脑袋，一觉睡了三天的虞白羽一头白发蹭得乱七八糟的：“一醒来就听见个上等资质的小天才。”
管事笑着递给虞白羽名册，真论天才怕是没人比得过眼前这人半分。
“这么厚？！”
虞白羽欢喜地掂了掂名册重量，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说不定就有他的徒弟啊！从头翻到尾，瞧见数目的虞白羽都震惊了：“四千四百多个，好多。”
他兴致勃勃地算，宗门只收八百个，给他剩了三千多个！三千多个啊。
哎呀，一下收这么多，怕是他的小山峰都要装不下了。
虞白羽满脑子都是徒儿绕膝的场面，话不多说，发扬光大我傀儡道，取代剑修的日子就在今天！
不过还得找准目标，虞白羽抱着名册一个一个选，八百零一的到两千名的不要。不用看他也知道这全是大家族的弟子，冲着十一师叔来的，当不了记名弟子肯定回家继承衣钵去了。
两千零一到三千的也不要，别看这里大家族的弟子少了很多，但几乎都是剑修小世家的弟子，他们全为了奔个好前途。
能通过宗门的炼心玉阶，去别的宗门当个内门弟子肯定没问题，运气再好点指不定还能被长老选中做个亲传弟子。
剩下的一千多位中又去掉一些听过他威名的小世家弟子，最后可供选择的竟寥寥无几。
虞白羽蹙紧眉，大有不好的预感。
测试资质很快，不多时，稚童们以资质上等、中等、一般、下等，依次站好。
内门长老陆续到了许多，还有些新出师刚分到山峰的元婴弟子也跟着前来收弟子。
看着一个个御剑而来的高人们，原本变得有些枯燥的稚童们开始躁动。
“戊申三十一号。”
秦舟阳深吸了一口气，连高考都没怯场过的他，此时难得有几分紧张。
穿越且自带金手指，一来就通过了炼心石阶，秦舟阳觉得他应该拿的是一鸣惊人的天道之子剧本。
双手放在白玉石壁上，秦舟阳屏紧呼吸，他看见石壁上亮起强烈的金色光芒。
是仅次于变异灵根，无比适合剑修的金灵根！
欣喜还没来得及涌上，下一秒，不弱于金光的红光亮起。
双灵根？
也还可……
“以”字还没完，强烈绿光亮起。
秦舟阳：？？？
紧接着黄色、蓝色。
五种颜色互不相让，挤在石壁上，璀璨绚烂地映照着秦舟阳茫然的脸。
旁边的人也愣住了，不说今天，就是往前几百年，每一届的弟子招收上他都没测出过这么废的灵根。
真的是每根灵根都差不多大小啊！比不能修炼的凡人没好到哪儿去。
五色灵光一出比第一名还要震撼，所有人全看了过来，另一种程度上秦舟阳确实做到了一鸣惊人。
“戊申三十一号，资质下下等，修为无！”
招收殿前所未有的热闹。
“资质下下等啊！今天第一个资质下下等。”
“我家下人的灵根都比他强。”
“这种灵根和凡人没有差别了吧，引气入体都难。”
……
“提前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这是我的新徒弟。”
“什么？”管事还没从亲眼见到废灵根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听身边的人喜滋滋道。
只见虞白羽双手托腮，双眼发亮地盯着走到单独为他列出的资质下下等的秦舟阳：“瞧瞧这个即将落下悬崖的小可怜。”
管事难得不赞同道：“他是废灵根。”
“他是天才。”
“测灵石上是五种颜色的废灵根。”
“不，那是天才的颜色。”
管事觉得虞白羽想徒弟想疯了，他不理解：“虞长老若真想收徒，炼心石阶下有的是人想拜，没必要耗费时间在一个废灵根身上。”
五行相克，关键灵根还差不多大小，灵气还没入体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别说修炼，只怕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虞白羽弯着眼：“你看见了吗？他没有修为。”
管事：“他不会有修为。”
“可他爬上了有修为的人都爬不上来的炼心石阶。”
管事哽住，半晌后，他叹了声气：“心性和努力这种东西在天赋前不值一提，蜉蝣蝼蚁难道不努力？但终其一辈子都比不过生来庞大的巨象。”
虞白羽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木梳，一边刮着长白胡须一边理着睡乱的法袍：“话不能这样说。”
正当管事以为虞白羽又要一本正经拿什么反驳他的话时，只听虞白羽道：“我十八晋升元婴，你们都说此等天资荣耀空前绝后、无人可比。三百年过去了，我还是个元婴，反倒三百多岁的三灵根、四灵根，晋升元婴，乃至晋升出窍的修士比比皆是。”
管事：？！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迹吗？为什么用这么骄傲的语气啊？！
“当然，虽然我只是个元婴，但我一样十分厉害。不过，由此可见灵根不是评判一个修士的标准，天灵根如此，废灵根亦然。”
管事：“……”
“好了。”收拾妥当的虞白羽揣好梳子，“去接我的乖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