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一行人或走或停,路过大大小小二十几座城池,终于在一个月内赶到姜国国都皓邺,皓邺地处东北,在早秋时分便已风雨凄凄的晚秋之寒,于是祁钰他们也得购置御寒衣物,以做保暖。
这里的房屋多呈窑洞窖窟,街道呈棋盘式排布,排排阔叶林伫立两旁,王宫官邸占地如圆盘,达官贵人居地似城堡,恰值姜辽二国邦交子时,街道上往来商户,勋贵王族,络绎不绝。
祁钰他们已经从百姓口中得知,三天以后姜国王子珞会以使者的身份,携贡礼出使去往辽国,届时,盛烨将扮做合作富商随行,早在边境之时,祁钰建议盛烨雇佣习虎及其部下善武者作此行保镖,遂在此时,祁钰一行人已达三十人之多,至于所劫财宝,六四分之。
这三天来,祁钰他们七人宿于客栈,习虎一众负责打探消息,套取情报。习虎一众虽是姜国子民,却受国君庇护鲜少,边境守将,世家官僚,贪赃枉法,苛捐杂税,使得边境百姓如同无主之民,祁钰觉得扰敌之法当从内部入之,此时正是良机。
这些天祁钰的所作所为让盛烨越来越明白祁钰是想把他推上那最高位,或许不至于此,而是一统四国,称霸天下,虽然在盛烨很小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想法,而试问琉岳大陆分崩已久,哪个处于权利中心者没有此想法,盛烨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可一统河山哪有那么容易,权利的中心也会是政斗的中心,但盛烨并不想祁钰卷进去。
刚入皓邺的这天晚上,客栈的一个房间里,仍然是一床一塌,盛烨心事重重入夜良久不眠,遂坐起望着窗边皓月当空与塌上月光影下面容晦暗分明的祁钰,祁钰听到动静后欲起身,盛烨阻止道:
“你躺着吧,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公子何事”,祁钰转过头侧身面对着盛烨道,她觉得是时候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欲助我登顶?是吗”盛烨言语平和,不见一丝情绪。
“是,公子觉得我可以吗?”
“足智多谋,能言善辩,武艺高强,花容月貌,集佼佼品容于一身,屈居人下是否很屈才?”
“不敢得公子如此夸奖,公子亦是人中龙凤,能为公子效劳是小人荣幸,小人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祁钰起身下榻弓手道。
闻言盛烨脸色一变,皱眉道:“你是想做我的影卫?”
“是,请公子允许”祁钰坚定不移道。
“不,我不需要”盛烨烨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慌张,其实祁钰作为死士一定是佼佼者,自己宏图霸业必定会如虎添翼,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拒绝的提议。
祁钰不解,毕竟她是慧营府里武功兵略数一数二的,她觉得但凡她提出做死士的请求,没人会不同意,因为这是一个有利无弊的选择。她目光疑惑地看着对面床上坐着的盛烨,那里很暗,月光绕行,她仅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形轮廓,看不到他任何表情,祁钰想如果有手电筒就好了,这样她一定会把光直接洒在盛烨面上,看看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死士之流,命属主人,生死由天,三年契约,百死一生,如临深渊,对主上的命令无条件服从,祁钰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奴籍,她要建功立业,要邀功行赏,要边疆为将,即使苦守边境,即使飞沙走石,凄风苦雨,她这一步也要走,三年影卫,不死而已,祁钰觉得自己可以办到,顺便学习那王公贵族才有的心法。
想到这,祁钰上前,站在盛烨半米之远弯腰躬身悄声道:“殿下一路以来看到边境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了吗,小人觉得殿下可以成为他们的神,而小人愿做神使,届时也可青云直上,这是小人余生之愿,还请殿下准许。”温热的呼吸洒在盛烨耳侧,他余光可以看到祁钰模糊不清的姣好面容。
如此近距,盛烨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一声告白,她说她愿做他的神使,而忽略了那句青云直上,在此之前,盛烨虽也有野心,也愿助民于水火,但他从未想过真的要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争那高位,但自此而起,盛烨觉得他应该为自己,为昱国,为天下百姓,甚至也可以为她的那句“小人愿做神使”争权夺位了。
“你野心不小”
“那是殿下的善心,善天下之民”
“此事我会考虑的,等会去给你答复。”
“谢殿下成全”祁钰起身方觉刚才的姿势有点暧昧,遂立即下跪道:
“公子见谅,小人方才冒犯”
盛烨闻言耳红面热,幸亏是在夜晚,否则一定可以看到他尴尬带笑的神情。
“无妨,你也是无心之失。”
“谢公子”祁钰欲走却只听身后盛烨道:
“对了,你以后不要再无故下跪了,我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祁钰觉得,作为尊卑等级森严的现世,盛烨作为主子,善人善民,实在难得。
“是,公子”
祁钰榻上浅思,二人皆未入睡,屋内寂然无声,此夜势必是一个不眠之夜。
作为上帝视角来看,这是赤裸裸的利用而盛烨在一步步入局不自知,看似是祁钰为盛烨的宏图霸业被迫入局,实则祁钰在套路盛烨入她的以命为局。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期间盛烨用习虎给的姜国富商假身份上供给姜国若干布匹丝棉,绣品精画,并自称未曾见过邦交岁贡的盛景,愿随行使团。那名使官收了盛烨给的北国少见的明珠,见盛烨他们一行只六人,魏宁被派去习虎队伍接头,也回想到往期岁贡也有些许官贵商贾随行便不再多想严肃道:
“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是镖师。”
“是,多谢大人。”盛烨笑道。
辽国于姜国以东偏南,同时接壤于昱国与姜国,而国都南涧却于属霁正东,所以为求尽快到达南涧势必会途经三国交境之处,于此处盗取贡礼最合适,祁钰和盛烨一同想到这一点,便暗地里与魏宁通信令其增派人手,打着岐山寨的名号进行劫掠。
出发那天,浩浩荡荡数百人,近百辆马车,车水马龙,列如长蛇,而队伍首末是各类镖师,武将及侍卫护送,祁钰他们于队伍末尾,着装统一红色镖师服,随队而行,在这支队伍中有一群人他们与队伍格格不入,祁钰自发现这群人后表情平静沉默不语,型同机器,这群人约有五十人之多 貌似是一群奴隶,全部是少男少女,容貌上佳,手着镣铐,每列由一根铁链穿行,一端交给首行护卫,由其拉着前行,旁边时有人持鞭抽打,敦促其前行,对,不错,这也是礼物,这是姜国赠送给辽国达官显贵的奴隶,其最终下场可想而知。
祁钰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自来到这里,除了作为杀手影卫的奴隶外祁钰没有见过也不知其他奴隶是何处境,她早该想到,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强权社会哪有什么平等可言,许多人自出生起便在沼泽,且一生都在泥潭。这样看来,她是应该庆幸自己是齐朝的女儿吗?不,她没有,她没有自欺欺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自己也是奴隶,这条鸿沟不打破,她的命运便掌握在他人手中,总有一天,她也会如此。想到这,祁钰全身微抖咬紧下唇几欲流血,她的路一定要走,不管是谁阻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盛烨发觉祁钰的反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了然,他明白祁钰内心的煎熬,奴隶之子让他没少受白眼,即使母亲也许是父亲此生最爱,他感受到的父爱也并没有多少。
想到这,盛烨底下攥紧祁钰的手以做安抚,祁钰眉头略舒,扭头看他,心里想的却是若有一天,即使是他,也不可以。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对盛烨假以一笑,示意他自己无妨,盛烨仿佛被此笑感染,略微一怔,继而回以一笑,那笑容很是温柔,在祁钰绝伦之容上又添少年之灵动,祁钰一瞬间看痴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已活一世的祁钰觉得盛烨或许是喜欢上自己了,而这一幕被身后不远的另外四人看到,岑莹嘴角带笑,兰馨面容平静,四人表情各异。
一行数百人一路上除王子珞以及一些勋贵们住店外,其余人皆宿于马车或露宿街头,只于乡野山林时皆宿于山野。沿途祁钰悄悄作暗号以告知习虎他们路径,于三国交境混乱之时,口哨声为令,实施劫掠,并趁机留下岐山寨作乱的证据。
期间,祁钰对这个奴隶社会算是大开眼界了,传闻王子珞颇受姜王娇纵,骄奢淫逸,好战欺民,上行下效,其属下常于沿途城池增税扰民,欺男霸女,搜刮财宝,以至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而队伍离开之时竟能喜极而泣,祁钰不明白为什么让这样一个跋扈恣睢之人担任使者。
高位待久了便不知民生哀怨,却还更要发战以求更多钱财,迷惑、妄念、欲望如蛊毒,他们欲壑难填的胃口却是万千民众的无尽深渊。
转眼间,二十天已过,一路奢淫的狐群狗党终于到达姜辽边境,其西不远便是昱国边境,劫盗行动即将开始,这天傍晚,一行队伍宿于边境一山林,祁钰趁厨师不备将迷药下于米粥之中,数百人食,此药为特制,毒发时间半个时辰,药效一晚,也就是说口哨发令之后,习虎他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也好令祁钰他们事发之后撇清干系。
晚饭时间,祁钰盛烨他们六人一早便已服用解药,遂也随队伍一众喝之。
祁钰饭毕,持哨笛吹歌,那是她前世常吹得茉莉花曲,干净素雅,婉转绵长,盛烨竟有瞬间听痴了,却按下心中悸动与疑问,等待风雨来临。
良久,盛烨和祁钰也装作晕倒,闭眼假寐。仅有若干勋贵和王子珞以及被锁着的奴隶们未中招,他们大骇,欲解开奴隶保护他们,还未开始行动,却在这时,
只听一生大喝“冲啊,金银财宝尽归我岐山寨所有。”
话毕,一行队伍便自一侧丛林冲出,约五十人之多,他们中多半善武,却只听另有一群人貌似是潜伏在岁贡队伍的不远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祁钰一早和温鹤愠讲的草木皆兵的故事,虽说勋贵与王子珞也善武,可闻及周围人声鼎沸,树影翻动,可见此行盗匪人数众多,若不投降恐命丧于此,王子珞遂开口道:“好汉若要钱财珠宝尽可取之,留我等一命。”
“你是头儿吧,给我们一半就成,还算你小子机灵。”说着挥手示意几人前去拉马车。
其中一勋贵愤怒道:“殿下,那些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我们先打了再说。”
王子珞闻言瞪了那勋贵,后者顿时不敢吱声。却听习虎道:“你是王子,居然是王子,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本人平生最痛恨王公贵族,欺善怕恶,老子今日就要宰了你。”说着便欲挥刀砍向他,却被一侍卫拦下恭维道:
“好汉你听错了,我家公子的名字就是叫典夏,庆典的典,夏天的夏,还请高抬贵手”
此时,习虎身后的温鹤愠也拉住他道:
“此行我们有任务在身,莫要节外生枝。”
习虎只好作罢,携数十车金银珠宝扬长而去,他们此行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车马装石头假敌以示,一路车马由习虎魏宁领路携盛烨给的通行令自昱国入姜国,到姜国以后六四分之,魏宁携带四成珠宝与盛烨的人接头,送往国都告知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