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强盗这件事上,祁钰觉得自己是能够料到的,毕竟现在四国的明争暗斗并不少,纷乱时常有,征战无尽中,而边境正好是天高皇帝远,法外狂徒欢的纷乱之地,这里的百姓常年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当然会落草为寇,以此为业,若是设身处地,祁钰觉得自己不一定会坚持做梁上君子。
经此分析,门外之人应该是百姓,祁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盛烨,他二人一致同意先不要打草惊蛇,装作武不善作的普通富商。于是祁钰吹两声口哨意为让其余五人继续装扮,不要暴露武功。
就在这时,却只听门外之人喊道:
“阁下莫慌,我等只求财,不杀人,只要你们交出钱财,我等自会放你们离去”听这声音像是一个文雅书生。
祁钰和盛烨对视一眼了然道:
“各位英雄好汉,我们公子也是千里迢迢来此交易货物,钱财之物也只刚好够我们往来住行而已,若是可以,不知能否用货物交换,行走江湖,你来我往,日后相见,也不至于拔刀相向,不如请各位好汉结个善缘可好。”
“你放屁,楼下那马车是你们的吧,那么大的马车,你说你们身无分文,骗鬼呢”另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道,不一会儿只听门被踹开,另一个刀疤脸络腮胡身高八尺的男人冲进来道。
见此情景,只能说好话好说是谈不妥了,但也不至于直接刀剑相向,毕竟这里面也有几成老百姓,他们对朝廷积怨成久才与虎为谋。
盛烨和祁钰被带出房间,两人在二楼顺着栏杆望着一楼大厅里的乌合之众,发现对面大约有三十人,看表情穿着约一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看这样子以祁钰他们七人现在的实力来看,是可以成功在不伤害百姓的情况下突破遁走的。
然而,祁钰有另一个想法,于是对那个看起来应该是首领的刀疤男道:
“你是不是也只求财不求命?”
“当然,我们并非弑杀之人”那刀疤男道。祁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毕竟这个世界上坏的透顶的不多,好如圣母的也不多,多的是亦正亦邪,无利不往的。
盛烨此时却不知道祁钰要做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开打逃走的,盛烨将祁钰拉到身后以一种疑惑且略带指责的目光看着她悄声道:“你欲何为,此行为任务,莫要多事。”
祁钰拍了拍盛烨的肩膀悄声道:“公子莫慌,这些人你需要的。”
盛烨闻言一怔,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看着祁钰的反常举动和擅作主张,盛烨感到被冒犯但心底竟隐隐感到一丝欣喜,这种感觉太奇妙,以至于祁钰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心里已了然。
而对于祁钰而言,这只是一个借口,不是他需要而是她需要,祁钰觉得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就算能百龄眉寿,在千万年历史里也不过沧海一粟,渺小如斯又能改变什么呢。
想到这,祁钰无视盛烨的反应上前弓手道:“既是如此,我是少爷雇的保镖,同为江湖人,那我们便拿江湖的规则办事。”
“哈哈哈,江湖人,你和一个强盗讲江湖规则不觉得可笑吗?”那刀疤男大笑后咬牙切齿道。
“英雄不问出处,阁下是英雄,我看得出,楼下的多半是平民百姓吧,你收留且供养了他们是吧。”
那刀疤男闻言略微一顿,沉默半晌,开口道:“英雄,你觉得我是英雄,不,我是强盗,你莫要多言,留下钱财就滚。”而后,他眼神一凛,欲驾刀威胁祁钰却被盛烨以箫拦下,那箫好似不是凡品竟能格挡铁刀一击,刀疤男神情微窘,双手一刀却不敌一箫,他好像有点气馁,向后退缩。
见此情景,祁钰也不恼刚才刀疤男向她拔刀,绕过盛烨面对刀疤男道:
“英雄论迹不论心,愚弟自以为英雄可以是谦谦君子,也可以是亡命之徒,单看阁下重民轻官,劫富济贫就可以看出,将心比心,我若是老百姓,你就是英雄。”
“你也不必强装镇定,我可以确定,你打不过我们,不如我们坐下谈一场交易如何。”祁钰接着道。
那刀疤男方才被盛烨以箫挡刀的举动震慑到了,倒真有认真考虑祁钰的话。
良久,那刀疤男开口道:“什么交易”
祁钰不慌不忙,好整以暇道:“兄台,请进,我们坐下详谈。”
说着,祁钰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房间里灯火摇曳,落针可闻,屋外虫鸣月朗,夜影朦胧,此时已至四更,本是梦见周公时,却见举杯四人忧。
“还未请教二位兄台名讳”盛烨开口道,盛烨与刀疤男围坐茶桌,祁钰立于盛烨身后,刀疤男身后是位青衣男子,貌约而立,细眉狭目,薄唇勾鼻,一派文雅书生模样。
“习虎”刀疤男道。
“温鹤愠”青衣男子道。
“什么交易你们尽管说,不要拐弯抹角。”习虎道。
“为我家公子所用,我们出钱,你们出力,互惠互利”祁钰抢先开口道。
“怎么个为你所用法?”那青衣男子道。
盛烨回头瞥了一眼祁钰,好像是在说:话都你说了,我说什么。
祁钰冲盛烨眨巴下眼示意盛烨继续补充。
盛烨无奈,他见着祁钰罕见的灵动模样,一瞬间倒真有认真考虑祁钰的想法。
不一会儿,盛烨和祁钰二人异口同声道:
“内应”言罢,二人面面相觑,倒还真是心有灵犀。
“你们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无非就是察见渊鱼,知章知微才得以寻求商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把这里的所有风吹草动不论是天寒大灾还是贸易商变亦或是政民上的波谲云诡能以最快的速度首先告诉我”盛烨继续道。习虎瞬间眼前一亮,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一个唾手可得的消息而已。
“当然,光这些消息还不够,不然我们岂不是亏本了,这是甜菜种子,你们中大多是百姓吧,不用反驳,我第一眼就知道,所以你们一定有土地,将这些种子种下去最终得到的作物便是甜菜,我会给你们种植方法,而你们须将每年收成的五成送给我们。”祁钰打断习虎的沉思道。
甜菜种子是常吟游历四海所得,却无论如何在属霁无法生长,依祁钰所闻,甜菜多长于北方,喜昼夜温差,是白砂糖的主要原料,遂于出发之前,祁钰便向母亲索求种子,欲要一试。
“甜菜是什么菜,我们这儿下饭菜多的是,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不少,你不要糊弄我。”习虎蹙眉朗声道。
“甜菜是和小麦也就是饼馒头面作用相同的东西,甚至作用更甚,而且易种易活,是应对你们这里气候的绝妙之物,不信你们可以一试。我会教你们提炼出里面的白砂糖,可润肺生津,最重要的提供热量和营养,所以这是膳食之最。”祁钰解释道。
闻言,习虎大喜,每年严冬,因少食多寒,冻病疮痍而死的人数不胜数,而边境多战,田耕受滞不前,青壮之士能走尽走,留下者皆落草为寇,打家劫舍为谋,习虎的经历也是由此而来,所以他知道这甜菜的重要性,那即使是不要钱他也觉得这笔交易简直是自己赚了,若是成了,这就是救命的东西啊。
“这交易我们做了”习虎一口答应,温鹤愠也面露喜色,全场就只有盛烨一脸迷茫,他觉得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这甜菜他其实也闻所未闻,祁钰给人的惊喜总是层出不穷。
接下来便是盛烨与温鹤愠商议具体钱币几何,钱财人员分配,消息递送渠道等。这是他们俩擅长的,祁钰于一旁将种植方法写于竹简之上交给习虎道:
“保险起见,待上交产物时,我可将白砂糖提取之法以告知,并给你们下一季的种子,我们毕竟是商人更相信实物,请见谅。”
“兄台客气,人之常情而已”习虎面带笑容道。
待习虎他们走后,盛烨觉得这笔交易自己是亏了,既给钱也给物,就换了一个互通消息的承诺,所以他方才尽力将价钱谈的很低,但仔细回想起来,盛烨依然心觉不快,面色阴沉,盯着祁钰道:
“你是认真的?这些消息昱国暗探也能知晓,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殿下,甜菜在我们那里种出来和普通野菜无异。”祁钰望着盛烨道。
闻言,盛烨阴沉的表情稍缓,但又觉不妥于是道:
“那这消息有何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欲战,必征民课,边境尤甚。”
“可不是有暗探吗?”
“沉默是爆发的前兆,看似就在眼前,实则捉摸不透,殿下可以想想近些年来暗探传来的消息有多少是假的。除了人尽皆知的事,政务隐秘根本无从得知,这是上位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惯用的伎俩。反而有时捕风捉影来得更真实。”
盛烨怔怔地看着祁钰,他觉得祁钰此人太深不可测了,如若不是女子以及作为昱国杀手,自己一定会心存忌惮的,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祁钰正慢慢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直至最终的根深蒂固,不可自拔。
此时,祁钰想的却是琉岳大陆这四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山雨欲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推波助澜一下,在暗斗上添一把明火。就在以后几年,这场国斗之戏即将上台,腾云欲雨,大厦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