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打开手里提的银扣皮箱,里面都是他用各种稀有草木和香料调制出来的脂粉香膏,他从瓷盒里蘸取朱红的膏体,轻轻地抬起拉斐尔的下巴,凝神为他化妆。
在粉黛胭脂的晕染下,拉斐尔那张苍白的脸逐渐红润起来,原本清秀的男人一点点地化为成熟妩媚的蝴蝶夫人,黛青色的眉宇,绯红的眼角,美艳的红唇……那是和前两幕的清纯少女全然不同的美,摄人心魄。
雪莱的母亲是个画家,他看过母亲摊开空白的画卷,用各色画笔在上面肆意地涂抹,最后达成她想要呈现的视觉艺术效果,这似乎和化妆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小时候还跟母亲学过几年画画,可惜后来母亲早逝,他被父亲送去教会学校,从那以后便很少再拿起过画笔,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雪莱在旁边坐立不安,他是真的没想到“蝴蝶夫人”的演员就是拉斐尔,想到自己曾经对拉斐尔的偏见和些许鄙夷,他愈发感到羞愧。
这个化妆间是皇家大剧院剧院的主人专门留给拉斐尔的,他是拉斐尔的疯狂剧迷,甚至因为拉斐尔的存在,他给予莎乐美剧团的分成也是所有剧团里最大方。
这是个装修典雅的小房间,四面都贴有紫藤萝花的壁纸,古朴的梳妆台紧贴墙壁,蝴蝶夫人的紫色和服挂在木架子上,宽大的衣摆像展开的蝴蝶羽翼。
见雪莱迟迟不出声,一旁暗自观察他反应的拉斐尔轻笑出声:“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想见蝴蝶夫人吗?”
他没有回头,文森特正在完成眼妆的最后一笔,也是整个妆容最重要的一笔。
文森特别出心裁地把左眼睑的妆容设计成蝶翼的形状,那一小团绯红的图案,乍眼看宛如蝴蝶吻上他的眼尾,抑或是一抹凄绝的血泪。
当那只绯蝶终于栖息在拉斐尔的眼尾时,雪莱声线颤抖道:“你,你真的是蝴蝶夫人吗?”
正在上妆的男人侧过脸,他将脸侧的一缕白发绾至耳后,露出半张已经上好眼妆的脸,那只绯色的蝴蝶有画龙点睛之效,让这张脸美艳中透出森然的鬼魅之气,触目惊心。
他没有回答雪莱的问题,只是拾起那把檀香木折扇,遮住素净无妆的半张脸,黛青色的眼线让他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无限妩媚之色。
“上校。”雪莱听到“蝴蝶夫人”朝他哀怨地唤道。
雪莱的脸唰地涨得通红,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负心薄幸的上校,辜负了眼前的痴情女子。
“我,我……”
他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甚至不敢直视蝴蝶夫人的眼睛。
看到他的反应,文森特笑道:“好了好了,这个孩子已经被你的魅力迷得七荤八素了,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引发家庭矛盾的,快让我继续画完吧,你还要换衣服呢。”
拉斐尔“啪”地合上扇子,开心地笑起来:“哈哈,我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没想到他也反应那么大,明明他也是个Omega呢。”
雪莱低下头心想:你要真是Omega,我怕是得羞愧而死。
虽然拉斐尔是很纯正的Alpha,喜欢的也全都是Beta或者Omega,但以前在剧团里,拉斐尔偶尔也会这样和他的Alpha剧迷开玩笑,前来看他的剧迷有一部分是Alpha,这类剧迷大部分都是欣赏他在舞台上的表演,很少对他本人有想法。
记得在翡冷翠的时候,在房子里躺得要发霉的拉斐尔偶尔也会被文森特强行压去和同事聚会,聚会上不仅有莎乐美剧团的同事,还会有对剧团有过大额捐赠的粉丝。
所有人都沉迷于享乐中,唯有拉斐尔恹恹地躺在角落的沙发上,尽量远离喧闹的人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粉丝发现他和他激动地交谈时,他也是保持住表面的礼貌,但更多的热情是不可能有的。
大多数的剧迷看到私下里的拉斐尔时都会有些诧异,舞台上的拉斐尔迷人又富有生命力,无论是野心勃勃的切萨雷.波吉亚,还是复仇王子哈姆雷特……每个角色都展现出他独有的魅力。
但沙发角落里那个苍白阴郁的男孩却完全不像舞台上那样光彩夺目,反倒像个清秀的女孩子,他身上没有半点阳刚之气,那种纤细的阴柔和忧郁甚至会让同为Alpha的人感到微妙的不适。
可能是剧迷眼中的失望让拉斐尔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他那颗自卑又自尊的心开始发作起来,原本郁郁不振的男孩打起精神和粉丝交谈。
拉斐尔端起杯烈酒,懒懒地开口:“你是从哪里来的?”
剧迷尽管失望,但还是很礼貌地回应:“我是从奥丁过来的,我朋友说你的剧目非常完美,私下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没说出口的是,舞台上的表演倒是很出彩,但私下底怎么看上去娘兮兮的,身为Alpha有些鄙夷这种象征弱者的气息。
“从奥丁过来的?我也是奥丁人,翡冷翠是个好地方,但偶尔也会感到很孤独……”
Alpha通常会疑惑:“你这样的Alpha怎么会孤独呢?我的意思是,你有那么多粉丝,长相也算不错,怎么会缺人培伴呢?你只要走上大街,起码有十个Omega愿意免费和你睡觉吧?”
拉斐尔眼神黯然:“可是,我还是很想家。”
喝下几杯烈酒后,男孩原本苍白的脸色沁出几分胭脂色的红晕,房间的空气有些闷热,他把头歪在软枕上,纤细的手指解开领口最上方的那颗扣子,露出清秀的锁骨。
他眼睑闭着,脖颈和额头因为闷热微微有些出汗,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他用根紫色的发带将脑后的长发绾起来,露出白腻的后颈,那股甜腻的香气从他腺体中若有若无地沁出来。
原本看到演员真人还有些失望的剧迷顿时傻眼了,眼前这个苍白得有些病气的男孩好像一瞬间化身为舞台上美艳的蝴蝶夫人,稚嫩中透出几分妖媚之气,那种矛盾的气质异常动人。
当男孩那双润湿的眼睛望过来,原本持轻视态度的Alpha只能狼狈不堪地避开眼神,甚至因为那一瞬间的脸红心跳开始质疑自己。
拉斐尔是在故意用Omega的姿态挑逗那些Alpha,再在暗地里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态度动摇但依旧艰难地保持住清醒,他就会加大力度,直到对方一步步滑入他的陷阱。
可当Alpha在沉沦的边缘摇摇欲坠时,拉斐尔又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留在Alpha独自在原地纠结迷茫,可以说是相当恶劣的行为。
他甚至都懒得更换套路,每当他开始表演时,剧院的同事们都会互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哎呀,拉斐尔又开始想家了,这次又会是哪个小可怜受他的迫害呢?
但当拉斐尔挑逗到他未来的嫂子身上时,这样的行为就值得深思了,文森特双眼微敛,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嗯?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突然心情大好,一想到那个控制欲爆棚的弟控日后头带两顶绿帽子,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眼下,逗弄完雪莱,拉斐尔跟他解释道:“我是不是让你受到惊吓了?之所以那天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你觉得我的演出怎么样?”
雪莱毫不犹豫地赞美:“你演得很好,把蝴蝶夫人的痴情演绎的很完美。”
“痴情?”
不知为何,拉斐尔的口吻突然变得有些冷淡。
“有,有什么问题吗?”雪莱不知道他是哪里说错了话,心情有些紧张。
拉斐尔轻哼一声,目光冷冷:“《蝴蝶夫人》的创作背景是在公元纪的东洋,那时候这个国家被外国占领,战争中女人永远都是最先收到迫害的,像蝴蝶夫人这样的艺妓嫁给驻扎在本国的外国军官,后来又被抛弃的女人不在少数。
在皮埃尔的原著《菊子夫人》中,尚且还可以说是婊子和嫖客的各取所需,但经过普契尼的改编后,婊子和嫖客之间一下子就萌生出山盟海誓的爱情了?后来的《西贡小姐》也是如此。归根结底,不过是公元纪时的西方人对东方女人不切实际的意淫而已。
不过,抛开隐含的文化本质,现在有些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又想对方无怨无悔地深爱自己,又想着琵琶别抱,还缠缠绵绵不肯放手,你说这人也挺贱的。”
他这话说得恶毒又不留情面,雪莱感觉心口一抽,不由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神情恍惚地想:婊子和嫖客……那这么说,他不也是被父亲卖给路德维希的?他不也是出来卖的?
如同轰雷掣顶一般,雪莱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与恐怖,他总感觉自己是掺透什么人间真理,不由打了个寒战。
文森特笑呵呵道:“那么讨厌,那为什么还要扮演呢,我又不会逼你。”
拉斐尔冷哼一声,别扭道:“你管我?我不告诉你,我乐意。”
“好好好,不告诉我。”
他的纵容反倒让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嗫嚅道:“一开始确实不想出演,但你把你改编后的剧本给我看后,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文森特在改编这场戏剧中,修改了蝴蝶夫人临死前的心境,原著里她拔刀自尽时,完全是出于对上校的痴恋,以及因对方的抛弃彻底绝望后做出的极端行为,这完全是在满足特定人群的心理。
但在文森特改编的剧本里,他创造性地融入《源氏物语》中六条妃子这一人物的部分性格。
文森特:“六条妃子是《源氏物语》中前东宫太子的妃子,也是光源氏的婶婶,丈夫过世后,她也成为源氏的情人之一。可源氏风流多情,六条妃子渐渐地被他疏远。雪莱,你觉得这样的六条妃子,她会不会怨恨源氏?”
雪莱认真想了想:“大概是会的吧。”
六条妃子是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她放下自尊和矜持,飞蛾扑火般地爱上源氏,却渐渐被他疏远。她怨恨源氏的薄情,却又渴求他施舍的那丝温存,那个年代女子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倾吐她的怨恨,以至于她生魂出窍,无意间害死源氏的情人,最后羞愧出家。
文森特加入的就是六条妃子的“怨”这一元素,所以莎乐美剧团呈现出的《蝴蝶夫人》有别于过往的所有剧目,甚至在原著的最后一幕戏后面,文森特还原创了一段唱曲,让蝴蝶夫人以鬼魂的形式进行自白,重点表现她刻骨的恨,痴怨的恨。
她的恨到底是为的什么其实并不重要,观众可以理解为她对上校薄情寡义的怨恨,亦或是一个弱女子对反复无常的命运的控诉。
这种形式标新立异且十分大胆,又不会过于魔改原著,广受好评。
拉斐尔轻叹道:“怎么可能不怨呢,相遇时双方都那么美好,结果发现对方只是个狼心狗肺的肮脏玩意。”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似是悲戚,又似是怨恨。
他们聊这些话题时,雪莱有些自卑地低下头,他们口中说的什么《菊子夫人》、《源氏物语》,这些古典文学他都不是很懂,隐含的文化本质他也完全没看出来,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只会傻乎乎地说好。
其实雪莱早就发现自己和奥丁格格不入,那天欢迎会上的小公子聊奥丁最新上演的音乐剧,聊最新款的服装,聊的书籍要不就是乔治奥威尔的反乌托邦文学,要么就是爱伦坡所代表的哥特文学等等。
而他在旁边完全插不上话,感觉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像个乡巴佬,完全不像一个时代的人,仿佛一只被时代抛弃的旧物,这样的他又怎么做路德维希元帅的夫人呢?估计以后会经常在媒体面前出丑吧。
雪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拉斐尔,我记得修士不能登台演出的吧?”
拉斐尔朝他望过来,眼神黯淡:“是啊,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登台演出了,这场结束后我就会宣布退役,不久后我就去梵蒂冈修士,谁让路德维希和圣座冕下已经在私下做好交易了呢。”
觉察出他语气中隐含的怨气,雪莱鼓起勇气:“你是不是不想成为修士?”
拉斐尔叹气:“想不想又哪里是我能决定的,路德维希已经在圣座面前举荐我,你也知道,我是不敢反抗他的。”
雪莱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拉斐尔是如此的相似。
他以前还觉得拉斐尔不把圣座的恩赐当回事儿是不知好歹,这何尝不是一种狂妄自大呢?
像拉斐尔这样的男人就应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而不是在修道院里郁郁不振地度过余生,而自己这种木讷愚钝的人才应该去出家。
可惜,他们都处于路德维希的掌控下,无法逃离这无常的命运,遑论自由。
见雪莱心情低落,拉斐尔重新露出笑容:“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文森特手里没空,你帮我把这个涂在我脖子上吗?刚才有点蹭在衣服上了。”
他递来一盒肉色的香膏,脱下身上披的那件华丽外袍,绾起身后的长发,露出半边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膀,肩上的皮肤光洁白皙,没有一丝瑕疵。
他在右肩上方的位置比划:“你看这里,有一点点刺青露出来了,你帮我遮一下。”
这些戏服都是拉斐尔的私人服装,采用的是艺妓式和服,领口开得很低,拉斐尔身上有大面积的刺青,不遮住的话会显得很突兀。
雪莱接过香膏:“举手之劳。”
他在拉斐尔的身后坐下,用手指沾了一块肉色膏体,把它细心地抹匀在有纹身的地方。
这个距离离拉斐尔后颈处的腺体很近,雪莱甚至能闻到从腺体处散发出的甜腻香气,是他闻过的紫罗兰的花香。
雪莱不由地屏住呼吸,他发育比寻常Omega都要慢,至今还没迎来初次发热期,父亲也找私人医生给他检查过,说是要让匹配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刺激一下。
虽然不知道拉斐尔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但雪莱还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吸入他的信息素,要是真在这里迎来初次发热那就尴尬了。
可尽管雪莱再怎么小心翼翼,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温凉的皮肤上,他总是心跳加速,耳根发燥,感觉紧绷的神经都在跟着颤栗。
在雪莱看不到的地方,背对他的拉斐尔笑容森冷鬼魅,文森特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又在勾引良家少年,你这个小坏蛋。
拉斐尔也用眼神回答:是啊,你想告状吗?
文森特轻轻地摇头,眼中都是纵容之色。
他们之间的微妙互动不为人知,总算把裸露在外面的纹身都遮好后,雪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遮好了。”
“谢谢。”
此时拉斐尔的妆也画好了,他拉开腰间的绯色扱带,后知后觉地看向雪莱:“现在我要换衣服了,文森特要帮我打理,你如果要留下的话也……”
“不了不了,我现在就出去。”
不等他说话,雪莱立马站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直视拉斐尔的眼睛:“你演得很好,下场戏加油。”
拉斐尔笑眯眯地点头:“当然会的。”
等雪莱关门离开后,拉斐尔的笑容顿时淡下来,面容冷得像块冰。
文森特拿起桌上的桃木梳给他梳头,笑眯眯道:“是新的玩具吗?”
拉斐尔漫不经心地托着腮:“啊,是呀。本来以为还会花很久的功夫才能搞到手,没想到那么容易就会上钩,这种教会出身的Omega感情还真是廉价。”
对自己想要勾引的对象持轻视态度,未免太过刻薄了些。
“可是你不故意勾引他,他又怎么会上钩呢?”
拉斐尔摊手:“但他做为我兄长未来的妻子,和小叔子保持距离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吧?我又没逼过他,他当然可以选择拒绝,但陪我来看音乐剧也好,帮我涂遮瑕膏也好,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吧?”
文森特对他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只笑道:“别玩得太过火,他看上去是件不错的玩具,要是玩坏掉了就可惜了。”
拉斐尔轻哼一声:“你好意思说我,你玩坏的玩具还少吗?”
文森特凑到他耳边吐气道:“你要是玩腻了,把他送给我玩玩怎么样?我也很久没和Omega一起玩了。”
拉斐尔诧异地回过头:“你不怕路德维希了?”
自从路德维希把发热期的拉斐尔从文森特家里逮回家后,文森特便和拉斐尔结束了那种暧昧关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虽然我是很喜欢拉斐尔,但我还是更惜命,可惹不起那个弟控。”
万一哪天那个蛇精病弟控开着奥古斯都杀进他家怎么办?
雪莱会是路德维希的未婚妻,这是整个奥丁都知道的事,文森特既然不敢沾染他的弟弟,居然敢对雪莱有想法。
文森特笑容莫名:“你真的以为路德维希会娶他?”
“不然呢?米兰是他很重要的盟友,就算娶回去当个摆件也不亏,至少看起来好看。”
拉斐尔清秀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可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轻易决定我的人生,他不是很在意米兰这个盟友吗?我偏要破坏掉,丢光所有人的脸!”
他说这话时,神色阴鸷中透出几分狰狞,拉斐尔的性格是带着点疯劲,他是真的能做出极端行为,比如:在宣誓典礼上来一出家丑大外扬,把他和雪莱偷情约会的录像当场放出来,同时打肿教宗和路德维希的脸,至于雪莱的想法,他压根不在乎。
那双温顺的绿眼睛忽然映入他的脑海里,拉斐尔神情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没再出声,眼神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文森特把他垂下的长发盘起来,将一根簪子插入他的头发里:“你哥哥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不认为他真会娶那个Omega。依我看,他更想和你这个弟弟永远在一起吧,你们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奇怪,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你哥哥很宠爱你吧,你却好像一直不是很领情,去翡冷翠也是因为和哥哥吵架……你们上过床吗?”
“我没必要告诉你吧。”
“那就是上过咯?这样想,那个叫雪莱的孩子还真是可怜,他知道自己沦为你们兄弟俩赌气的工具吗?”
“不要再说那个乏味的Omega,难得路德维希不在,你要不要好好陪陪我……”
拉斐尔转身抱住文森特的腰,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你身上的信息素好香,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呢……”
他的模样就像在跟母亲撒娇的孩子。
文森特笑眯眯地抚摸他的头发:“喜欢我的同时又去勾引其他Omega吗?小坏蛋,你的情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再说,你哥哥可时刻盯着我呢,我可不敢碰他的东西。”
“我不是他的东西,切,你还真是扫兴。”
拉斐尔从文森特的怀里起身,冷漠道:“上台了。”
《蝴蝶夫人》最后一幕的名字叫做蝶陨。
上校离开后,原本的清纯少女已经变成成熟妩媚的少妇,她为上校生下一个儿子,三年间痴痴地望向海的另一面,渴望爱人回家。
可上校回来后,带来的却是他本国新娶的妻子,并且大发慈悲地表示可以把儿子带回本国,希望破灭的蝴蝶夫人最后绝望地选择自杀。
她最后凄婉地唱道:“我身成异物,君是昔时君;何故明知我,佯装陌路人?”【1】
唱罢,她决绝地喝下毒酒,倒在舞台上。
当蝴蝶夫人服毒倒下时,雪莱清楚地听到观众席上传来呜呜的哭声。
不是因为这出戏的剧情有多跌宕起伏,而是蝴蝶夫人的死亡太过凄美,见证美好事物的凋零本就是件极其悲伤的事,而演员的美貌和演绎又让这场悲剧美放大到极致,以至于观众都被那悲戚的绝望深深感染到,不自觉地哭出来。
在原剧里,蝴蝶夫人是用她父亲留下的短刀自杀的,但在文森特改编的这版音乐剧里,他把死亡方式改成了服毒自杀。
蝴蝶无疑是美丽的,有些品种的蝴蝶甚至是带有剧毒的,人的情|欲被那份带有毒素的美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而这份剧毒也能杀死蝴蝶夫人的爱情,这似乎更符合文森特的浪漫主义美学。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命运是反复无常的,爱情是虚无缥缈的,唯有肌肤相抵时的炽热情|欲才是真的。
她像一只蝴蝶一样哀哀地陨落,纷落的樱花落在她的眼角眉梢,像是也在为这个悲剧落泪,上校抱住她逐渐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是那样的绝望,和原著里上校的表现有些区别,但观众这时已经无心苛责演员,感同身受地流下泪来。
雪莱也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直到散场都没从那份绝望的悲伤中抽离出来。
离席后,雪莱接到光脑里的消息,是拉斐尔发来的:“你在剧院门口等我吧,后台现在乱得很,我卸完妆就来找你。【表情包】”
雪莱戳了戳屏幕上猫咪挥爪的表情包,不由地笑出声,他是真的很喜欢猫猫呢。
不知为何,当看到拉斐尔发的表情包时,他压抑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不少。
他朝后台的位置看了看,很多观众都跑去送花,化妆间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安保人员不停地疏散人群,让观众不要打扰演员,忙得满头大汗。
雪莱感慨:好多人啊。
知道自己肯定挤不进去,雪莱便听话地站在剧院门口等拉斐尔,连等人时,他都不忘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默念经文。
等他念完三篇玫瑰经后,换上便装的拉斐尔朝他走过去:“你等了很久吧。”
雪莱打量他,拉斐尔已经换上常服,脸上的妆容也卸得干干净净的,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是个清秀干净的男人,唯有那双细长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妩媚的神韵。
雪莱不自觉地有些脸红,摇头:“没多久。”
拉斐尔皱眉:“唔,表演了那么久,我有点饿了,有家新开的餐厅,我们一起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这……和未来小叔子大晚上出去吃饭不太好吧?感觉像是在约会一样。
但看着拉斐尔那双动人的眼睛,雪莱还是忍不住点头:“好的。”
从始至终,拉斐尔都没有强迫过他,一切都是雪莱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
拉斐尔就像伊甸园里引诱夏娃的那条毒蛇,一步步地带他堕入永恒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