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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细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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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都进肚子里了, 楚染也不与她计较,依旧问着正经事。细糖绵软,不用咬在嘴里咯吱响,她拿荷包装了些,眼睛却瞅着陆莳, 只要她再敢说一句像新阳, 连荷包都砸她身上去。

陆莳话过两遍就不再说了, 见她装糖还去搭把手,道:“这些事小, 影响不大好, 我若轻了, 带坏郢都城内的风气, 重了, 这三人岂会罢休, 不如关在里面。”

左右都不讨好,不如接着关, 等陛下旨意过来。

郢都城内除了丞相外,一应管事的都跟着楚帝去离宫快活去了, 霍启是两朝元老,只是事关自己,他若向陆相施压, 旁人会戳他脊梁骨。

思来想去, 唯有捏着鼻子继续忍。

没想到, 陆相就像一块石头那样, 怎么都撬不动。

楚染也没多想,手中捏着细糖,思考了须臾,将糖放入嘴里,才道:“这样也可,待回去时,我便随意说个理由搪塞下,只是明妃那里该如何?”

“明妃求你了?”陆莳讶然。

楚染摇首:“未曾,新阳求我的。”

陆莳道:“明妃若看重兄长,就会亲自去找你,让新阳去找你算什么,无非就是想应付罢了。”

想想就知明妃的性子,那日周家人那么不待见新阳,还让她去求,若是不成就罢了,成了,定然臊得他们没法见新阳。

楚染不知周家内部的事,只当明妃不愿露面,陆莳心明,这些时日特地去查过周家的事。明妃妙龄,为何就入宫去了,可见周老太爷也不像外间说得那般清明仁义。

她这么一说,楚染就明白过来,愣了两下,才道:“明妃与周家人不和,为何让新阳嫁过去。”

“周家二房的嫡长子腿脚不好,新阳去后,自可保得清白身,她性子软弱,再不嫁,就会和亲去了。”陆莳道。

楚染听到清白身几字,脸色乍然就红了,咬着糖不再去问。

陆莳淡笑,没再继续问,新阳多半都不是清白身了。明妃入宫后,两人几乎日日腻在一起,情动之时,哪里就会忍住。

倒是楚染,比她大上几月,朝堂之事懂了大半,这些却是懵懂。

用过晚膳后,陆莳照旧将她送入宫,临走前给她了一盒子花糖,这些糖样子精致,宫里是做不出来的。楚染没推辞,在陆莳要下车时问着陛下归程。

陛下回来,她方可出云梦泽。

“待天气凉快。”陆莳见她面色粉红,抱着糖,面带沮丧,她就不是静下心来的人,关在云梦泽内多日,无趣也是常事。

楚染也不知何日才凉快,最少还是要一月的,她无可奈何,看着陆莳下车去了。本想问一问,她下次可去云梦泽。

话到口中,就不问了,陆相忙得很,哪里就有时间去了。

回到云梦泽后,灵祎还守在她的宫里,十五蹲在门边,脊背上的毛竖着,生气地对着她。楚染一靠近,就听到铃铛的声音,十五几乎扑了过来。

也不知是闻到她身上有陆相的气味,还是欢迎楚染。

楚染抱着十五,歉疚道:“陆相未曾言及放人,只怕妹妹要失望了。”

听她这么说,灵祎心里竟然有些愉悦,她求不来的事,楚染也是。她当即就笑了,道:“莫强求,谢谢阿姐,时辰不早,你休息吧。”

说罢,欢快地绕过一人一猫,回殿去了。

楚染竟一时摸不清她为何欢快,抱着盒子就回殿,自己照旧沐浴换药,伤处已大好。

盒子里的糖形是从江南那里来的,大小不同,栩栩如生,她咬了一口金桔糖,竟真的似桔子一般,酸得牙疼。

新阳晚间来探听消息,见到她一人独自吃糖果,颇为不乐意,道:“阿姐,一人吃糖,牙齿会烂的。”

楚染不理她,道:“我见过陆相,此事不妥,你告知明妃。”

“晓得了。”新阳随口一应,伸手就抓糖去吃。

盒子里的糖不多,每样只一种,新阳吃了第一个,就看不到第二个。楚染吃过几个后,就收了起来,赶她走:“你赶紧回去同明妃说一声,莫要耽误时间。”

新阳眼睛几乎黏在糖上,自己吃不到就问起做法,楚染摇首不知,她哪里晓得这些做法。新阳哼了一声,走了。

楚染却是乐了,一人无趣,饮了几杯醉桃花,才入睡。

酒醉入睡,睡眠极好,次日醒来的时候,照旧是无趣的日子。

礼部在办她的婚事,不时有礼部官员入岛来,陆相说不放人,就一直坚持到底,到七月底的时候,陛下传来旨意,夺了卫大公子的世子之位,其余几人也是如此,倒是便宜了没有爵位在身的人。

闹过一月后,三家竟然互相埋怨起来,生生结了仇恨来。

八月初的时候,武将质子都入京来,城内巡防比以往更严厉了些,陆莳忙得几乎无暇分身,也隔着几日就送些吃的、玩的给楚染。

每次都是悄悄的,新阳知道后,日日去盯着,总能捞些好处。

八月刚过几天,就传来陛下回京的消息,明妃早就挪出云梦泽,岛上也只有两人在,她让宫人收拾一番,回公主府。

新阳巴巴舍不得她,不敢开口去公主府小住,临出岛时,楚染送了她几颗金刚石在,嘱咐她想戴就戴,无需藏着。

陛下回朝前两日,她搬出了云梦泽,连城立刻来道喜,手中提着一坛桃花渡,话说过几句后,楚染就将人赶走了,晚膳回府去吃。

待人走尽后,她从暗道里去相府。

阿秀早早地候着,一听到门铃响起,就去开门,见到楚染,巧笑道:“奴带您去外面看看?”

“陆相哪里去了?”楚染左右看一眼,已近黄昏,就该回府了。

阿秀道:“陛下要回城,陆相忙着去准备迎接圣驾。”

楚染点头,跟着她去竹楼。竹楼已造了大半,下面流水潺潺,夏日里也算清爽。走过一段路,合欢池落了满地,也无人去扫,从远处看去,极美。

她走过去,摘了几片,藏在荷包里,回去的时候攒起来做点心吃。

相府与一月前大不一样,主院也变得更为宽阔,楚染一一看过后,天色都黑了。阿秀端来点心,让她吃着垫垫肚子,也不知陆相何时回来。

楚染耐着性子去等,吃完整碟如意卷后,都不见人回来,待近亥时,才见陆莳披星戴月地走回来。

阿秀忙吩咐人摆膳,而后带着人退了出去。楚染点心吃饱了,不大饿,只盯着陆莳去吃。

桌上有鱼虾,虾子是清蒸过的,蘸着酱料吃,陆莳剥了一个,忽而放入楚染面前的碗里。她面色自然,倒是楚染一怔,盯着碗里的虾肉不说话了。

陆莳只当没有看到她的茫然,说起了朝堂事:“质子入城,年岁都不大,有些不过**岁,眼下各自在府内待着,这二三十人,一时安排也不是易事。”

她说着,楚染就听着,咬着虾肉,眼皮微掀,落在陆莳剥虾的手上。那双手惯来拿笔,如今用来剥虾,也很赏心悦目。

说了几句,楚染都不吭声,陆莳顿了顿,抬头就见她对着自己发怔,眸色痴迷,倒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她将剥好的虾放在她面前,道:“最近庖厨做了熏蒸花露,殿下走时可带些。”

楚染回神,不解道:“陆相从哪里找来的庖厨,竟这般厉害,新阳恨不得搬来相府。”

“从西北回来时带来的。”陆莳神色如旧。

楚染嘀咕道:“我怎地就遇不到。”

陆莳接过话道:“殿下想要,明日让他去公主府当值。”

“好。”楚染欣然应允下来,低头继续吃虾。

晚膳后,幕僚来求见。当下多事之秋,楚染也不好拉着人家赏月,拎着两瓶花露回公主府。

亥时,太子送来书信,将离宫之行大致经过告知她,陛下宠幸伶人,非是一两日之事。伶人无根底,就算捧到妃位,也不会碍事,诞下子嗣也无妨。

是以,王后不会拦着。换作明妃这般有靠山的,就会忌惮几分。

恒王在陛下面前日日尽孝,洗去了嫌疑,竟让陛下重新信任他。

太子耿直,不屑于此,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陛下偏爱,也因恒王善伪装,楚染在梦里就见过,也不急着去揭破,有朝一日,自会明白。

信中还提到一事,伶人乃是宁王所献。宁王别院数十名貌美伶人,她是见过的,没想到竟送到陛下龙榻上去了。

宁王此举,无疑于往静湖里丢了块石头,要击起波浪一般。楚染掐着信,脑子里一片乱。霍家刚吃了大亏,宁王就送人入宫,岂能不招霍家记恨。

她有些惶然,宁王这个时候要插手做什么,报复王后,报复霍家不成。

太子信中言语极为平静,似乎极为乐见此事促成,后宫争宠,头疼的是王后,与太子不相干的。

思考须臾后,她将信置于火烛上烧了干净,信中不定,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走到暗道里,拉响了铃铛。

几乎声音一响,门就开了。

陆莳方入卧房,听到铃铛声只当自己错听了,纵是错听,她还是去打开暗道门。

门口,楚染一脸迷茫地看着陆莳,粉白小脸带着苦恼。陆莳伸手拉过她,道:“暗道阴凉,快些出来。”

人出来后,陆莳将她安顿在软榻上,拿着薄毯给裹着,让人去取热水过来。

楚染裹着薄毯,静静地看着忙碌的陆莳。窗户开着,外面一片红榴花,黑夜里都能感觉到那片红色。夏日里开得盛,大概是刚移栽过来的,之前都不曾见过。

花叶相间,绿色的枝叶衬着红彤彤的花,给人满眼都是活意,生机。

陆莳再进时也不问她为何而来,将牛乳放在她面前:“殿下等我片刻。”

她衣衫整齐,还是黄昏前的那套,大概是要去沐浴。楚染点点头,捧着牛乳,小口小口喝着。

阿秀过来行礼,轻步去内室铺床叠被,往外瞧了一眼,在榻上放了两床毯子。

做好这一切,俯身退了出去,没有逗留。

楚染喝过牛乳后,就去窗口摸红榴花,指尖摸到花时,陆莳回来了。

她沐浴后,身上带着水雾气息,脸色也是晕红,楚染回身看过一眼后就不动了。脑海里想起在西北时清晨逗弄她时,那一片诱人的景色。

她脸色通红,顺手就摘下一朵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上的红花。

陆莳关好屋门,回身看她:“殿下可要安寝?”

她说这话时极其自然,没带遐思,毫无暧昧,楚染觉得她正经,可仔细一想,两人都没成婚,同寝一榻,哪里来的正经。

陆莳近日忙碌,疲惫不堪,楚染从她的背影里看出了清瘦,恍然觉得自己在给她添乱。

一咬牙就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陆莳回身,对她的情绪变化突觉奇怪:“怎么了?”

楚染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踌躇的功夫,陆莳走来,牵了她的手,走回床榻。

许是方沐浴的缘故,陆相的手比寻常热了很多,温温的,摸着细腻。

片刻后,陆莳就松开了。

楚染失落,也不知这般失落是从哪里来的,她打起精神爬上了床榻。

榻上毯子有两床,她本就一身寝衣,也不用再脱,上去后就躺下,整个人裹在里面。

内室的灯熄灭了,就剩下榻前的一盏孤灯,明明灭灭。

两人静默无声,锦帐低垂。

不知何时,陆莳的手摸到楚染的臂膀,接着就是手腕,她紧紧握住,试探道:“殿下可是为了宁王献伶人一事?”

楚染扭头看她一眼,没有惊讶,陆相心思玲珑,怎会猜不到她收到了太子的信,沉吟须臾后才问:“宁王叔无心朝堂,难不成都是装的?”

楚帝恋美色,几乎人人皆知,三年一大选,年年小选,明妃就是最好的例子。然他懂得分寸,压着位分不乱来,明妃也是有孕才封妃的,那些伶人爬不上去就在宫里度过余生。

朝臣不敢献美,也是因为楚帝心思不定,后宫高位都是权臣之后,鲜少伶人。

宁王这次打的人措手不及,她自然担心太子的地位。

她侧身而望,乌黑的眼睛泛着不解,陆莳手摸向她的眉眼,她不知要做什么,眼睛条件性地闭上。

她瑟缩的模样哪里有当日的意气风发,陆莳莞尔,替她揉一揉眉心,声音也是温和:“伶人是我让宁王所献。”

闻言,楚染震惊不已,蓦然睁眼:“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口吻不善,责怪陆莳。陆莳不与她计较,反轻轻开口:“给王后找着事做罢了,另外陛下回来后,当会选妃。”

她说的不明不白,楚染拂开她的手,不给她揉了,道:“你就不怕陛下再添子嗣?”

“你怕什么,恒王在,王后自然比你急。”陆莳收回手,也不勉强她。

后宫是王后的天下,后妃子嗣也是她在意的,陛下子嗣不多,只四子罢了。太子又是那般模样,到时皇位就是恒王的。

只要太子一死,恒王一脉便起来了,王后岂会不急?多一人,且背后又是皇亲,她如何坐得住。

楚染想了想,不大同意她的做法,心知再说下去,就会被她说服,索性被子盖过头顶,自顾自睡觉。

她生闷气,这点与前世相同。陆莳在想是否由着她去,若是时间久了,是否又会闹得生分。

她今夜过来时本就心存不定,若不说清楚,心里藏着,也就几日不会过来了,哄了这么些时日也会白费心思。

“殿下。”她唤了一声,无人应她。

她伸手就将楚头顶的毯子挪开,就见楚染沉沉睡去。

睡着的人枕着自己胳膊,露出半边脸,笔尖微翘,脸色被闷得通红,修长的睫毛轻颤。

睡得也快。陆莳淡笑,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楚帝心中只有天下,对太子多疑,对恒王亦是如此,只是恒王惯会做戏,太子不屑罢了。

楚染睡得早,醒得也早。一眼睁开就看到一旁的陆莳,她睡颜清丽,闭眼间多了抹女子独有的温柔。

看她睡得熟,楚染起了坏心思,两人靠得这么近,几乎可闻她绵长的呼吸声,凑近还可以看到脸颊上细腻肌肤下的脉络。

凑近、再凑近,还没伸手时,陆莳突然睁开眼睛,楚染忙缩了回去,毯子一裹,装作未醒,缩头乌龟装得很像。

外间天色露白,又是一晴日。

楚染洗漱后,陆莳在用早膳,庖厨得了吩咐,今早就炖了鱼茸细粥,楚染一出来后就闻到了香味。

两人用早膳,婢女都退出去,楚染一勺一勺将粥送进嘴里,满足道:“陆相今日怎地不去署衙?”

“礼部将迎驾的事宜都打点妥当,我已无大事。”

楚帝自己要面子,回来时非要百官迎接,礼部忙得不停,虽说已有旧例,也让人跟着后面累。他下了旨意过来,百官哪里敢不从。

陆莳担着监督的责任,自然要面面俱到,注意到细枝末节。她不甚在意这些事,忙里抽闲,得了今日的假期。

用过早膳后,将绣好的枕套给楚染,回去充当她绣的。

楚染摸着上面的绣线,针脚密实,花纹略带些古板,定不是绣娘绣的,哪家绣娘绣成这般,只怕早赶出去了。

多半是陆相绣的,楚染心照不宣,将东西收下,又道:“陛下回来,只怕亲事要提上日程。”

公主出嫁,不算小事。楚染在梦里梦到过,洞房里两人相敬如宾,一眼看去都是生疏。

王后不管事便好,一管都是问题,楚染宁愿她不碰,免得恶心。

礼部在着手准备,宫内织造局也在赶绣公主的嫁衣。前几日,礼部还在问公主是从哪里出嫁,公主府还是宫内。

从公主府出嫁自在些,却不如宫内体面,王后与礼部说过,先王后已逝,自然还是从公主府嫁出去的好。

礼部以丞相为先,凡事先问她。陆莳也未做决定,将事情告知太子,一切由他做决定。太子年少,这些事不大懂,难免会疏忽,陆莳让人去提点,该争的还是要争。

这些陆莳不与楚染去说,在她回去后,反提醒她要做衣裳。

楚染瞥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回公主府,喝了盏花露才压下心内的不甘,让人去找绣娘,学着绣便是了。

绣了两日后,楚帝回宫,她与百官一道去迎,于此同时,各地来的武将质子同样在内。

楚帝精神好,见到楚染后,还不忘问起伤势,勉励几句后,回章华台商议武将质子的去处。

年纪小的送去与两位皇子一道读书,大些的给了虚衔,与禁军一道守着宫门,连城就被派去守着北门。

陆莳给他话,无需太恪守规矩,太过本分反倒让陛下怀疑,不如自在些。

楚帝回朝后,礼部上了奏疏去问公主出嫁的规制,嫡长公主照着王后的礼单安排,寒酸又苛刻,他们碍着陆相在,不敢奉行,只得在禀明陛下。

楚帝对这些小事不在意,见到奏疏后只道按着旧例走,又想着她替自己挡刀,额外看重些,将前些时日吴江送来的珠子香料一应送去公主府。

太子又上折,道是姐弟情深,母亲早去,想让阿姐从东宫嫁出去。东宫是太子之所,并非公主寝殿,礼官上谏拒绝,楚帝也同意,驳回太子请求,宫内各殿都可,唯独东宫不行。

楚染得到自己应有的东西,也不去计较从哪里出嫁,她捧着一盒子南珠后,让人给内侍拿赏,顺手从盒子里掏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送给宣旨官,笑道:“内侍可要喝些茶,近来瓜片不错,要不参茶也可以。”

新平公主大方,宣旨官也就接着,宣旨这么多回,就没见过随手赏南珠的,他乐呵呵地收回,回去复旨的时候说了几句好话。

楚染自从回京后,就一直低调,被关在云梦泽内,也没有叫屈,楚帝对她莫名有些心虚,没过几日又赏了些东西。

天上掉馅饼的事,楚染第一次经历,收到礼后,就去章华台谢恩,与楚帝撒了会娇。趁着他心情好,去了东宫见太子。

今年来,太子的病好了大半,楚染去时,他在窗前临摹字画,旁边小司寝在研磨。红袖添香的事,看着也令人羡慕。

楚染牙酸了。她入内后,小司寝匆匆行礼,就退了下去,倒是太子脸皮厚,镇定地请阿姐坐下。他先道:“从宫内出嫁是公主的礼仪,阿姐莫要贪图便利就从公主府嫁人。”

“从哪里出嫁,无非是给陆相看的,天下人管这些做什么,陆相若在意这些,当初就不会……”楚染顿住,本想用死缠烂打这个词,发觉不对,就改口:“当初就不会坚持不退婚。”

她欲言又止,太子发觉不对,让人拿了樱桃来,推到阿姐面前,低声道:“你与陆相如何,陆相信里提及你时,言辞与旁人不同。”

暗道的事,太子不知,楚染也不打算说,免得被他笑话,她将樱桃挪到自己的面前,挑了一个红的送入嘴里,皱眉嫌弃道:“不甜。”

太子挑了一个试试,怪道:“挺甜的。”

楚染不肯再吃了,太子让人撤下,拿了牛乳茶来,继续道:“外人都道陆相为人狡猾,其实她是朝中最正直的一人,谁人不自私,陆相算是好的,且看她对陆家之心,不偏不倚,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任她为相。”

陆莳为相前,依附陛下做了几件事,风评不大好,要知君王之意,焉能不受?

他就怕阿姐听信外人所言,对陆相心存厌恶,到时两人感情不和,给了旁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楚染听过后也不去解释,扭头就看到外面廊下的小司寝,她笑道:“你与那个小司寝是如何一回事,太子妃未定之前,东宫万不可有子嗣,到时御史参你就不好。”

太子温润一笑,道:“阿姐与陆相感情深了,再替我相看太子妃。”

楚染出嫁后,百官肯定将眼睛放在东宫里,她也不去勉强太子,万事他心中有数。

太子说起朝堂上的事:“宋国幼主亲政,两国曾势如水火,如今不通往来,我觉得两国通商有助于边境经济,我拟了奏疏呈上,不知陛下心意如何。”

楚染不知这些,她在梦里最后的印象就是恒王立为储君,与宋交恶,她想了想,不如先与宋通商,杜绝恒王的心思。

她同意道:“也可,陆相是何态度?”

“我还未曾与她言明,不如阿姐去问问。”太子眸中带笑,等着楚染拒绝,脑海里想好措辞。

楚染不知他的主意,点头就应下:“好。”

太子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古怪地看了一眼阿姐,最后没有开口,说了几句让她安心的话。

楚染接着问起伶人之事,太子料到她会问,解释道:“伶人罢了,且让王后去头疼,她给你使绊子的时候,就该想到陆相不会轻易答应。”

“怎地又是陆相?”楚染被他说得有些糊涂,陆相的解释也是不明不白,太子之意还乐见其成?

太子见她不解,想起陆相的吩咐,不敢再说,就道:“无大事,几个伶人罢了,王后急,与我没有什么相关,时辰不早,阿姐且回府休息。”

他不敢多说,答应陆相不与阿姐说太多惹人心烦的事,起身将人送出东宫。

楚染走过一段路后,遇见从章华台出来的恒王。几月不见,恒王变得更为谦和,他的样貌像王后,生得一副好皮囊,桃花面,风流相。

他走来先打招呼,身后内侍捧着花。七月里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牡丹芍药不必说,内侍捧着的是芙蓉花剪秋罗,还有几盆最艳丽的牡丹。

“新平去哪里,牡丹开得好,可要带些回府?”恒王笑得温柔,不见往日里的嚣张气焰。

楚染差点就当他的温和君子,这副模样神态毫无挑剔,她面上笑容堆砌得如花,摇首道:“我不爱这些,恒王兄这是送哪里去?”

“给阿娘送去,她素来爱牡丹。”恒王声音清和,看得楚染身上起疙瘩,她匆匆说过几句话后,就离开。

恒王这副姿态莫不是在伪装是自己?她脚下不停地往宫外走去,宫门口要离开时遇到入宫的陆莳,两人打了照面。

宫门人多嘴杂,陆莳面色如旧,先行礼,楚染道:“陆相有事先入宫,我先回府。”

陆莳并非多话之话,微微颔首,就离开,两人并不曾多话。

宫门相遇之事传到中宫,王后听后心存怀疑,与在修剪花枝的灵祎道:“你在云梦泽一月有余,可见到二人见面?”

灵祎顿住,回想了会,才道:“两人就见过一面,因表哥之事,除此外无非两人互赠些吃食。”

“没有了?”王后不信,两人都快成亲,就算感情再是不和,也要做些模样。

灵祎摇首,自信道:“没有,阿姐去让陆相放人,陆相都直接拒绝了,我求不来的事,她亦是。”

王后这倒是信了,陆相心中,权势为重,她又劝道:“她二人既已成亲,你就安分些,郢都城内多少好郎君,再不济还有诸多入朝为官的女子,眼睛挪开些,莫要盯着这一人。”

“阿娘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陆相难得,还说我若喜欢,就去试试,如今却又变了。”灵祎气得面色通红,将剪子哐当一声放在桌上,转身就离开中宫。

她生气一走,王后也气得胸口起伏,指着灵祎的背影一句话都骂不出。平日里宠得她无法无天,说走就走,简直无法无天。

陆相是守着规矩之人,就算无心,也会照着婚约去娶。她已然明白了陆相的心思,灵祎再是纠缠下去也无用。

她生气地吩咐内侍将公主追过来,不准她肆意出宫,没有允许不准出中宫。

一声吩咐后,灵祎早就跑出中宫,去章华台向楚帝哭诉,她眼睛通红,进去就看到与陛下在廊下交谈的陆相。

看着心中钦慕的人,她心里没来由地酸涩,走过去唤了声阿爹,侧过脸去。

楚帝未曾在意她,依旧与陆相说着质子之事,道:“朕瞧着几人不过**岁,送进宫给皇子做伴读。”

有伴读的名分,等于就将这些人推给了两位小皇子。陆莳只当不知楚帝的意思,俯身应和,道:“陛下英明。”

又说了几句细节,陆莳找时机退出去,走时听到灵祎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惯会撒娇,糖吃得就多。楚染的性子坚硬,她宁愿吃些苦头,都做不来这般小儿女的姿态。想起宫外匆匆一瞥,奇怪她遇到何事。

署衙内还有其他要事,先将此事压下,回府后再议。

****

楚染回府后收到一对耳坠,小小的玉葫芦,精致而小巧。婢女瞧见后都觉得新奇,她们跟着新平公主多年,见多的就朝堂上的奏疏,这般小玩意,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们惊叹,楚染却是懊恼,想起给陆相做的衣裳才动了几针,搁在榻上,这几日竟被她忘了。想起时又觉得手指疼,都扎了好几下。

这些时日放下朝政,闷在府内,也不觉得无趣,她回去捧着衣裳要绣时,新阳巴巴地跑了出来,拿了太子给的令,各宫门口通畅无阻。

新阳穿得素净,一身青色纱衣,发髻上三两支簪子,也不见了那颗金刚石的簪子,她小跑着入府,先抱着盒子吃了几颗金桔糖。

嘴里酸酸的,她眯着眼睛,快活道:“这个味道,我喜欢。”

楚染抱着缎子就看着她吃,见她吃完了一盒子糖,才道:“还有些细糖,你走时带些,另外花露可要,也给你带一瓶?”

都是陆相让人送来的,庖厨都被送至公主府,先做的就是金桔子糖,楚染才吃一个,剩下的就被新阳吃得干干净净。

她吃饱了才道:“阿姐,你可曾见到恒王?”

楚染点头。

新阳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嘴,接着说:“阿软说恒王是泥菩萨附身,软得一塌糊涂。”

听了有趣的话,楚染只觉得明妃这人极为有趣,她将衣裳放在榻上,走过去,道:“我瞧着也是,竟一下子就变了性子,太子也未曾与我说,倒不知是何缘故。”

新阳狠狠地一点头,附和道:“他今日竟然对我笑了,阿姐,你说莫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恒王对她凶得很,从小到大都不曾笑过,今日竟笑了,还问她要不要花,吓得她慌忙就跑。

事出反常必为妖。

楚染知晓她是明妃派来试探的,恒王的变化确实有些古怪,他这般模样像是梦里,太子死后,他在陛下面前装孝顺一般。

太子还活得好好的,他要作什么妖。

新阳吃累了,让人去办一壶蜜茶,趴在桌上与楚染低声道:“阿软说,恒王有很大的古怪,让太子小心些,另外灵祎被王后拘在中宫里不给出了,我亲眼瞧见的,别人都不知道。”

楚染不知王后的计策,关灵祎做什么,不让她接近陆相?她何时想得这般好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婢女将细糖就盒子装起来,花露盛在琉璃瓶里,新阳传过话后,带着吃食乐呵呵地走了,道是过几日再来。

为的还是吃食。楚染向她摆摆手,心中奇怪太子怎地不告诉她。

婢女算着时辰问她可要用午膳,楚染没心思用,摆摆手,示意不需要。脑海里想不通,就不再去想了,唤来绣娘一道绣衣裳。

八月有中秋佳节,前两日的时候,相府送了礼过来,玩的、吃的不计其数。相府庖厨给了公主府,做出来的吃食花样还是很多。

楚染见惯了,让人赏了相府送礼的人,金子做的桔子都送出手了,相府的人如何都不敢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托大,笑着退出公主府。

丞相赏罚分明,约束下人,他们回府后还是得了赏赐,虽说不如公主府的厚实,心中到底拿得舒服。

中秋节夜宴时,礼部将二人座位竟排在一起,并坐一张席。

再有一月,两人就要成亲,礼部这般安排也是想让二人亲近些。开宴后,楚染饮了几杯酒,旁边的灵祎闷闷不乐,也不敢去看两人。

今日后妃不曾出席,就王后一人来了,她盛装出席,华贵雍容,与旁边的夫人搭话。

陆莳与楚染偶尔说上几句话,楚帝安抚着质子们,无心在意其他。霍老装病不出席,生怕陛下提及他长孙荒唐的事;恒王言笑晏晏,比起以往,更加俊秀。

太子不能饮酒,以茶代酒敬了陆莳。陆莳淡淡一笑,以酒回了。

待到散席时,依旧是一团和乐。陛下心不在此,早早地散席去后宫了,王后气得脸色发白,忍着怒气不发。

楚染醉醺醺的,走了两步就顿住,回身看着陆莳,朝她招招手,想一道回去。

陆莳没有推辞,唇角微弯,三分笑意染上眉心,伸手就揽着她,一道出宫。

落后半步的灵祎脸色青白交加,跺了跺脚,愤恨无奈。太子见状,走到她身边,眸色阴沉,低声道:“灵祎,莫要强求,要怪就怪王后没有替你先一步去定亲。”

“太子哥哥也欺负我,你看她二人哪里来的感情,若有感情,我也就甘心了。”灵祎神色萎靡,她就是不甘心,明明无心,偏偏得了她心上人。

太子一时无奈,灵祎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阿姐无心,陆相却是情入心中,只是不可言。他看着跳脚的灵祎,拍了拍她的脑袋:“惦记陆相做什么,阿兄给你找个比陆相还好的,要年轻的。”

“我不要。”灵祎难过地哭了出来,惊动了恒王,他揽着妹妹的肩,温声哄着,送她回宫就寝。

一道出宫的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其余人觉得惊讶,又见新平公主微醺,就明白过来,与陆相道别后就上了自家马车。

车内闷热,陆莳一向体凉,楚染上车后就靠在她怀里,惬意又舒服。

陆莳也不与她计较,静静搂着她,唇角弯出深深的弧度。

待至公主府,陆莳推了推她:“殿下,该下车了。”

楚染不动,眯着眼睛,灼灼看着她:“你背我。”

陆莳唇角的笑意止住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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