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临川的生物钟一般是在五、六点之间,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醒了,借着微弱的天光,隔壁床上裹成蚕茧的女生只有灰色的头发露在外面,阳临川穿着拖鞋洗漱完,见她还没有醒的意思,便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蔻丹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智能机器人正勤勤恳恳地打扫着庭院和大厅,蔻丹看到他,笑道,“今天小姐大概会在七点起床,毕竟不是工作日。”
按照和约,阳临川应当在八点前抵达克洛狄宫面见执政官——卡特琳,他朝蔻丹笑了笑,简单地吃了些早点,蔻丹把相框前花瓶里枯萎的花拿出,换上一束新鲜的满天星。
相框里的男人朝他微笑,想必也曾是个温柔的人。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阳临川觉得这个宫殿都充斥着温暖的气息,这才是洛琳娜把此称为家的原因吧。
克洛狄宫——
“和洛琳相处得怎么样?”
卡特琳端起办公桌上的咖啡,吮了一口,看向面前的青年。
“贵小姐是个很率性坦诚的姑娘。”
阳临川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不自觉地笑道,卡特琳满意地点点头,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我知道,你的母亲一族是袛种,在β星系的日子不好过吧。”
阳临川脸上的笑纹丝不动,可桌下的手早已攥紧成拳,装傻充愣,“执政官阁下,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孩子,你该叫我‘母亲’。”卡特琳微笑着纠正了他的称呼,指间夹着的签字笔在文件上规律地敲了敲,“成为α星系合法公民,也只是一纸文书的事情。”
“她的身份……怎可擅自离开。”
短暂的沉寂后,卡特琳蓦地笑起来,“那有何难?一场刺杀,亦或是一场……事故。”
阳临川垂下头,嗫嚅片刻,道,“我不过空有名头,根本没有实权。”
“我知道。”卡特琳说得理所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挑中你。”
有点扎心,虽然是事实。
阳临川觉得这母女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话不拐弯,一针见血。
“我也不要你做些什么,只是让你以编外指挥官的身份加入月魇计划而已,喏,这是保密协议。”
“这是对其他星系保密的计划,您不怕我泄露吗?”
“比起这种小事故,我更关心我女儿。”卡特琳翻了页面前的文件,“她不是很喜欢唯唯诺诺的花瓶。”
阳临川把协议从头看到尾,还是签上了名字,可心还是在“砰砰”直跳,“我只希望母亲能平安。”
“当然,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卡特琳双手交叠放在颌下,笑道,“毕竟虎毒不食子,是不是?”
虽然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却有一种蛇蝎美人的气息,较之坦率的洛琳娜,更多的是隐秘危险,阳临川又回想了一遍协议的内容,没有任何不妥,却总觉得自己方才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随后,卡特琳安排他做了基因鉴定以及体能测试,同时签署有效政令下达研究院与各处空间站。
阳临川走出克洛狄宫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他有些晃神,身后一只手拍了上来,他心不在焉地望过去,是昨日在许酒身后说小话的荆阙。
“嘿,二殿下,你是要回赫泽尔宫吧。”荆阙很是自来熟,四处张望,“带我一程呗,我给老大送几份文件。”
“好。”
“对了对了,介绍一下我自己——荆阙。”
荆阙笑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她爬上后座,好奇地东张西望,阳临川熟练地驾驶着飞车,“阳临川。”
“川哥,其实我很好奇。”荆阙憋了半天也没憋住,迫不及待地问,“你真的是袛种和殒种的后代吗?”
“是的。”阳临川对此见怪不怪,虽然觉得这个称呼很社会,但还是回答道,“我是袛种。”
“太酷了。”荆阙手痒痒的,忍住想解剖他的欲望,“那你的基因一定很稀有吧。”
“我不知道。”
阳临川第一次碰到有人会对他的基因感兴趣,但很可惜,他不涉猎这片领域。
“那肯定很稀有”荆阙自言自语,声音低下去,“好想把你剖开来看看”
阳临川满头黑线,只能装作没听到,但很快荆阙就换了个话题,“诶,你觉得我们老大咋样?”
“坦率。”
“你直接说毒舌吧。”荆阙一针见血,丝毫没有下属对上司的尊敬,“当然,老大只对潜意识里认同的人毒舌,不相干的人,根本不屑搭话。”
飞车在荆阙的喋喋不休中停在赫泽尔宫门口,荆阙轻车熟路地溜进后花园,但洛琳娜并不在荡秋千,她扑了个空,神情有些沮丧,“不巧。”
“荆阙小姐可以先把文件放在壁桌上,等小姐出来后,再签署吧。”蔻丹深知自家小姐的习惯,微笑得体,“劳烦您跑一趟了。”
阳临川喝了口蜂蜜水,待荆阙走后,才假装无意问了句,“花园?”
“正是,蒲公英能够逃避一切世间的烦恼。”蔻丹望了眼随风消散的蒲公英,“是个美好的寓意。”
阳临川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楼上阅读新的工作文件时,无意间瞥见那个一触即散的花园时,莫名想起洛琳娜灵魂里充斥着的枯败蒲公英气息。
是已经过了午饭的点,阳临川下楼的时候看见蔻丹正从厨房里端出一份茶点,“殿下,这是午后的茶点。”
阳临川看了眼阳光洒落的草坪,秋千在紫藤花长廊的尽头晃晃荡荡,心不在焉地咬了口刚刚烤出来的曲奇,“她还没出来?”
“小姐一般都会待到晚上。”蔻丹把在后花园打扫的侍女都遣散,“您不必担心。”
正说着,蔻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她无奈地看了眼阳临川,“是小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