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纯阳郦城兵败,消息传至上京城,朝堂震动,天子错愕。大梁皇帝肖明远紧急召集大臣商量对策。
诸位大臣议论纷纷,有的忧虑当下局势,思谋安定良策;有的心中窃喜,希望马纯阳的势力因此而受到重挫;有的蛇鼠两端,察言观色,忧心自己的利益和前途。
朝班之中走出一人,正是左丞相蔡时。蔡丞相走上前来,手抱玉笏对着丹墀御座施礼,道:“陛下不必忧虑,老臣保举一人,定能马到功成,平定叛乱,为陛下解忧!”
皇上欣喜道:“老爱卿保举何人,快快说来。”
“老臣保举太师高揽高怀仁。”蔡丞相大声启奏。
皇上闻奏,略微迟疑,面露难色道:“朕知道高太师是我朝的柱国之臣,三朝元老。可是如今他年事已高,已经数年不再上朝议事了。老爱卿保举高太师,朕只怕不妥!”
皇上言毕,朝班之中又有数员老臣站出,启奏道:“我皇万岁,臣等附议,保举高太师。”
右丞相田复也出班向上启奏:“我皇不必多虑,高太师虽然年迈,但身体依然硬朗,何况高太师胸怀六韬五略,战功卓著,在我朝德高望重,正是当下不二人选!”
天子闻听众大臣所言,正欲说话,两班文武一齐站出,齐声高喊:“臣等附议,臣等保举高太师,为我朝荡平贼寇,再建战功!保我皇万世太平!”
肖明远见状只得点头应许,当即命翰林院立下圣旨,召回马纯阳;拜高太师为平叛大元帅,辖制各路军马,御赐兵符、宝印、尚方宝剑,见者如陛下亲临,有不听调遣、阳奉阴违者,可以先斩后奏。
高太师接旨,即刻拜印就职,点齐大军十五万,战将上百员,择日祭旗出征。
话说谭世忠打下郦城后,信心倍增,整顿兵马,筹集粮草,一面论功行赏、犒劳三军,一面出榜安民,继续招兵买马。
郢城军迅速壮大到五万多人,又得战将数员。成立神机营,令谭虎为营官,把军中散修及异能者遍入营中,作为警备力量,执行特别任务。郢城军日日操练兵马,等待时机。
眼看兵法操演已经成熟,谭世忠心中喜悦,于是,二道檄文传告天下。
檄文怒批大梁皇帝昏庸无道、残害忠良,奸佞贼子马纯阳包藏祸心、蛊惑君王、修炼邪术、挟制朝臣,致使大梁君臣离心、官宦自危,天下民生涂炭、生灵倒悬;呼吁有识之士应当顺应天道,体察民心,勠力共情,铲除奸顽,清理君侧,救民水火,还黎民百姓正道公理、朗朗乾坤;世忠不才,愿为诸公先锋等等。
一切准备妥当,谭世忠自封为顺天大将军,祭旗拜将,发兵新天州。
忽闻探马来报:大梁朝廷拜高太师高揽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各路人马十五万、战将上百员,已经兵出南阳关。
谭世忠闻报大惊,即刻召集诸将议事。
副将黄平说道:“大帅不必担忧,高太师不过一个老迈将死之人,有何惧哉?我等顺天应时、讨伐无道,自有苍天护佑。敌军若来,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众将闻言,各个欣喜,纷纷请战。
谭啸林也抱拳向上施礼道:“大将军,黄将军所言在理。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等听候大将军调遣,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谭世忠心中甚慰,当下排兵布阵,翌日,兵发新天州。
半月之后,大军来到新天州城下,围困州城。新天州城门紧闭,一任郢城军怎样叫骂搦战,就是不回应。新天州太守汪俊、参将湛辉接到朝廷圣旨,厉兵秣马,决定死守州城等待太师高揽大军增援。
一连数日新天州高挂免战牌,谭世忠心内焦躁,下令强攻。
一声令下,战鼓雷鸣。郢城军冒着飞蝗一般的箭矢,冲到城下,架起云梯,踏过护城河,攀爬城头。
城上檑木滚石,滚刀锁链,铁水铜汁,劈头打下。接连攻了三天,毫无进展,郢城军死伤惨重,不得不停战休整。
神机营哨官熊通、舒畅找到谭虎献上一计:精选神机营一百名炼气修士,夜里偷袭城池。
谭世忠觉得此计可行,就找来三人秘密策划。熊通、舒畅二人均是炼气八重的修士,是谭世忠在郦城新得的干将。谭虎等三人得令后回去暗中准备。
是夜,月黑风高,一百名修士组成敢死队,身穿黑衣,带上绳索、火种、兵刃,悄悄摸到新天州城下。
四更时分,只见州城南门城楼起火,城门大开,埋伏在城外的郢城军一声呐喊,潮水般涌进城内,与城内守军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巷战。
紧接着,东门、西门相继失守。汪俊、湛辉匆忙带领数百亲随,出北门仓皇逃跑。
郢城军大获全胜。谭世忠大喜,天明引兵进驻新天州。大军分守四面城池,又在城外扎下连营。
谭世忠入城后,出榜安民,收编降军,整顿粮草物资,令大军休整。
十天后,又兵分三路进发。前路军由黄平、朱武率领,乘胜追击,直逼苑州;中路军,谭世忠亲自率领,在后策应;后路军李恒、孙刚带领,押运粮草辎重,随后进发。王双领兵三千留守郦城。
一路无话,忽闻探马来报,高太师率大军十五万,兵出南阳关,在小石山南麓扎下大营,一个多月未前进一步。高太师每天就是看书饮酒作乐,并无进军打算。
谭世忠闻言,哈哈大笑,道:“此乃天助我也,高太师老矣!”于是下令,催促前军加快进军速度。
黄平,朱武率兵正向前赶路,眼看苑州城就在眼前,心中欢喜。忽然,前方山脚下响起数声号炮,尘头大动。一哨人马赶来挡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跨下马掌中一柄青龙刀立于门旗之下,抬刀一指黄平,厉声喝道:“反贼可是谭世忠,爷爷苑州太守鲁奇在此,尔等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来将正是苑州太守鲁奇。
黄平也不答话,回头道:“何人给我拿下此狂徒,夺下头功。”
帐下大将毕武拍马挥刀直取鲁奇,二马交镫战于一处,双方战鼓齐鸣。二人战至十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黄平看自己一方士气旺盛,不愿再耽搁时间,拔剑在手,向前一挥,大喊一声:“兄弟们,给我冲!”
郢城军齐声呐喊冲将过去,人人鼓勇,个个争先。
鲁奇大惊,不敢恋战,掉头就跑。苑州军见主帅战败逃跑,哪里还敢多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只脚。郢城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鲁奇仓皇之间,也不进城,带着残兵败将竟然绕过州城,径直投北方而去。城内守军见主帅逃跑,也无心抵抗,大开城门,出城投降。郢城军轻松占领了苑州。
谭世忠闻听前军交战,正在督促军队加快前进速度,前往接应,忽见探马来报:“苑州太守鲁奇战败逃走。黄将军、朱将军已经占据苑城。”
谭世忠闻言大笑:“哈哈哈,黄平所言不虚,大梁气数尽矣!”即刻下令进兵苑州,令大将戢云、黄敦各率2万精兵离苑州城十里安营扎寨,为左右大营,自己率精兵2万入驻苑城,三方互为犄角之势。黄平、朱武等将领在城门前迎候,将谭世忠接入州衙。
苑州之战轻松取胜,朱武心下疑惑,命人去捉拿鲁奇等官员家小,查抄府库粮草物资。
不一时,手下回来禀报,鲁奇等官员的家小俱已不知去向,府内空空;检查府库的兵丁也回来了,报告说,府库尽空,不见钱粮物资。
朱武大惊,知道中计,所占之苑城只是一座空城。朱武不敢怠慢,将此情况飞报黄平、谭世忠。二人闻言也都大惊失色。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谭世忠即刻令朱武带兵火速接应后军,确保粮草物资的安全。
朱武得令,点起一千骑兵出城接应李恒、孙刚。
正在这时,城外四周传来响天彻地的号炮声、呐喊声。大梁军兵分三路,左右两路各有精兵三万,切断郢城军左右大营与苑城的联系,分割包围了左右大营。高太师亲自率领大军五万包围了苑城,正与朱武相遇,一场血战顿时展开。
谭世忠只觉得心惊肉跳,慌忙带人登上城楼观瞧,只见苑城四面八方尘土飞扬,隆烟滚滚,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动地。大梁军犹如天降,把苑州城四周团团围困。
谭世忠被困城内,彻底失去左右大营的消息,犹如是一只被断去翅膀的雄鹰,急得团团乱转。
谭世忠向手下问道:“李恒、孙刚何在?”
黄平等诸将答道:“尚未得到二将的消息!”
“朱武将军有消息吗?”谭世忠又问。
众人只能摇头。
谭世忠闻言,面如土色,下令紧闭城门。
城外大战整整持续一天有余,第二天天黑之时才渐渐平息。
次日,谭世忠巡查城防,看到北城门外,黄罗伞盖下,马上端坐一人,正是高太师高揽。
高太师令人喊话:“谭世忠,朝廷对你谭家恩重如山,尔等却要反叛,这是何道理?”
谭世忠站在城楼之下,对着高太师遥遥施上一礼,道:“太师,您老何必多此一问?马纯阳包藏祸心,构陷忠良,要灭我谭家满门;肖明远偏听偏信,贤愚不分,忠奸莫辨,您老难道不知道吗?”
老太师沉吟,又道:“你为朝廷大臣,岂不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尔等竟敢反叛,此罪不可饶恕。反叛之时,你可曾料想到今日?”
谭世忠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太师您老说什么笑话,满朝忠良,死于马贼手中的人还少吗?敢问太师,是非曲直又在哪里?城破之日唯有一死而已!鱼死网破犹未可知!”
“哦!老夫让你看一物。”说着,一挥手,四名士兵用竹竿挑着四颗人头走近前来。
谭世忠定睛一看,正是戢云、黄敦、李恒、孙刚的首级,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慌忙将他扶到府衙,谭世忠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来,问道:“熊通、舒畅二将何在?”众人不解其意,谭啸林赶紧去问,不一时回来说:“此二人皆已不知去向。”
谭世忠深深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等早就掉进了高揽的陷阱里,此乃高太师的骄兵之计啊!”
谭世忠环视一下众人,道:“谭某惭愧,把诸公也害了,容谭某来世再报诸公大恩吧!”众将闻言尽皆垂泪。
世忠挥手示意众将退下,只留下谭啸林。向晚时分,谭啸林才走出府衙,径直去了神机营。
谭世忠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高太师也不急着攻城,每日巡防,把苑州城围得铁桶一般,要困死城中之人。
这一天,谭世忠又召众将进衙,商量突围事宜。他看着黄平,道:“黄将军,我等孤军陷入敌军重围,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而今事不宜迟,某决定今夜突围,愿意跟随的就跟随,不愿跟随的任其投降。高太师为人宽忍,投降士卒或许有一线生机,不必强求。”又对诸将说道:“传令各营,不用再骚扰百姓了,军中物资尽大军今晚饱餐一顿即可。尔等分头做准备。”
是夜四更,苑州城四周城门大开,城内郢城军分数路冲出。一霎时,喊杀声震天动地,双方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战至天色大明,突围的郢城军除少数人成功逃脱之外,其余全部战死。谭世忠见大势已去,含恨自刎身亡。留在城内的兵将,全数弃械投降。
高太师收复苑州,又乘胜追击,指挥大军一路南下,攻打新天州,郦城和郢城。三城的守军自知难以取胜,王双等人纷纷弃城转移,带领残部人马辗转进入南屏山。
大梁军一举平定叛乱,得胜班师回朝。大军行进到离上京城一百里,就有朝臣奉旨在此等候,传旨高太师,军队就地驻扎,等待朝廷另行派人接管安置。高太师和一众主要将领即刻离开军队,交出印信兵符、尚方宝剑,单独回朝接受朝廷封赏。
高太师接旨,无奈摇头叹息!
自古家国之乱,无不是始于奸佞乱政,而战祸一起,就犹如开启绞肉模式,整个国家社会就化身为巨大的绞肉机,再难有停息的时候。人肉大餐,血浆酒醴,千里白骨,万里鬼哭。旷日持久,直至荒草遍野,夐无人烟,才会人心思定、避乱厌战,也才会有智谋之士出来,顺应天道人意,谋求平息战火、安邦治国,甚而改朝换代,国家社会才能从奄奄一息之中再次起死回生。
郢城兵乱历时将近一年,虽然最终平息,但自此以后,大梁国再无安定的时日,先是南方,后是偏远东方,最后漫及全国,军阀割据,战祸不息。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