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闭宫了,对外所有的说法都是炩妃娘娘伤了身子,需要修养,在皇后和愉嫔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争宠的时候,炩妃的绿头牌被撤了下来,是春蝉拿着卫嬿婉的医案前去备案,确认卫嬿婉因生产落下顽疾,因月子里遇了冷水,又在慎刑司被逼供,身子已经病重难返,不再适合承宠。
七公主的两岁生辰是在太后的慈宁宫举行的,永寿宫的大门还是关的严严实实,卫嬿婉在和春蝉澜翠扔沙包玩,玩累了就坐在秋千上晃悠,王蟾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推着。
“娘娘,七公主的生辰真的不去吗?”
春蝉到底是希望卫嬿婉能对七公主好点的,毕竟如果卫嬿婉真的不能生了,那这也算是个依靠,有孩子总比没孩子地位要高一些。
奈何两年过去了,不论春蝉怎么苦口婆心,就连澜翠都时不时劝上几句,卫嬿婉愣是不为所动,除了每个月让她送去慈宁宫一些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还有给太后做的护膝,抹额,鞋子,内衣,就是一步都不曾踏出宫门。
因为这事,春蝉找进忠说了许多次,可进忠比卫嬿婉的亲娘还溺爱她,卫嬿婉说想种花,进忠找了许久才找出几株昙花苗,又搭配着向日葵和兰花,杜鹃花。
两年前闭宫前就陆陆续续的打发走了许多人,待到真正关闭宫门的那一刻,这永寿宫除了卫嬿婉,春蝉,澜翠,王蟾,就只剩下进忠调教出来送过来的四个小丫头,拢共不到十个人,忙忙碌碌的忙着在院子里种花,进忠来的时候,卫嬿婉一扭头,脸上一块一块的黑,不显脏污,倒格外可爱。
那时院里的人都被折腾的不轻,在心里期盼着进忠能好好管管卫嬿婉这突然撒野的性子,怎奈进忠只是放下手中的食盒,从袖子里掏出香喷喷的帕子轻轻的擦拭掉卫嬿婉脸上的尘土,脸上笑的那叫一个不值钱:“今天这日头这样足,炩主儿想种花,坐在秋千上让王蟾他们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
卫嬿婉被他搀扶着,一脸的骄傲:“本宫就是要自己动手,天天躺床上应付太医,都快给我躺散架了。”
食盒被打开,里面溢出一丝寒气,被冰块镇着的燕窝银耳莲子羹清亮亮的惹人馋,进忠在卫嬿婉眼巴巴的小眼神中给她盛了一小碗,剩下的递给旁边的春蝉:“你们几个陪着主儿折腾也辛苦了,拿去分分喝了吧。”
几个人行过礼谢过卫嬿婉和进忠,瞬间跟野猪出笼一样围着那食盒,一人大半碗就分个干净。
递到嘴边的小勺子那么一点,卫嬿婉吃的再快也赶不上春蝉她们的速度,急的直往进忠的腰间软肉上掐,掐了半天进忠没什么动静,卫嬿婉的手疼的要命。
又吸溜了一口甜甜的燕窝莲子羹,卫嬿婉闷闷的嘟囔:“进忠,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太监,身上的肉邦邦硬。”
没有太监喜欢别人说自己是太监,他们在宫里不算男人,也不算女人,甚至都不算是个人,宫妃洗澡让他们伺候,那是一点都不避讳。
没权利的小太监就要被压榨,被泄愤,更甚者,被不得宠的嫔妃当道具用完还灭口,而从这个阶段爬上来得了势的太监,他们对那段记忆弃如敝履,一如太监这个词,对他们而言就是在把旧伤撕开再泼上一盆盐水。
若是旁人如此说,进忠定会不动声色,来日报复。可卫嬿婉这么说,进忠只笑着好声好气的给她解释。
“奴才刚进宫的时候年岁还小,身子也弱。那时候是最低等的奴才,每天干完自己的活还要被指派去干别人的活,劈柴挑水,洗衣服,扫地,什么腌臜做什么,那时候带奴才的师傅本以为奴才是活不了的,没成想奴才不仅活了,还把身子骨练的越来越好。”
手上慢慢的喂,卫嬿婉听的入迷也不急着吃了,只好奇的看着他,眼神清澈,水灵灵的,里面没有他常在别的宫妃眼中看到的那种掩饰的很好又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鄙视,不屑,只有好奇和一闪而过的心疼。
那丝心疼卫嬿婉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因为她低头很快,用自己的嘴去寻勺子,进忠笑的更谄媚:“那时候奴才每个月的月钱很少,除了孝敬师傅的,其他的都攒着,别的小太监要送回家,奴才不用,直到有一次师傅出事了,奴才花了自己攒了半年的钱才去见师傅一面,给他带了一只烧鸡,一壶小酒,还有一件破旧的披风。”
“那次师傅褪了半层皮才出来,他开始将奴才带在身边,像教儿子一样的教奴才,又将奴才送给了他的干爹。”
碗里最后一口喝完,卫嬿婉终于腾出嘴问:“那你师傅呢?”
进忠将小碗放进已经被春蝉她们送回桌子上的食盒里,将盖子盖好才慢慢道:“死了,他去给一个妃嫔送花的时候,不小心送错了,就被打了二十大板,最后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奴才,搜空了家底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他的尸体和一口很薄的棺材,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像是有些难过,他摩挲着红木食盒上的纹路,声音很轻:“其实奴才是送回了他家的,他家里人说他这样的,进不了祖坟,不要他,天气很热,棺材里的臭味都掩不住了,最后才埋进乱葬岗。”
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卫嬿婉从回忆中被唤回,进忠这次拿的不是食盒,而是一个小笼子,里面黑乎乎的两小团聚在一起,卫嬿婉从秋千上下来,赶紧过去看:“是兔子。”
进忠将笼子放在地上打开,卫嬿婉也赶紧围过去用手指逗弄,进忠将她的手拿开:“主儿小心,这兔子是御膳房新进的,奴才瞧着进了一批得有百十来只,就挑了最可人的两只送来给您。”
“这小东西不仅会咬人,咬起人来还可疼了,待春蝉给它们洗干净调教好了主儿再抱。”
他扶着卫嬿婉站起身慢慢走着,其他人一哄而散,要么躲起来,要么就去看兔子,进忠扶卫嬿婉进屋坐上罗汉榻,将她的鞋袜褪下,坐在脚踏上一点一点的给她按摩着脚底。
“七公主的生辰宴很热闹,太后又借着这两年后宫无所出敲打了皇后一番,就连皇上也没帮着皇后说话。”
“寒部那边打仗已经打个差不多了,按照往常的习俗,彻底归顺后估计又会送公主进来。奴才想着,主儿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怀个阿哥?”
卫嬿婉这两年并未承宠,她的身子早就被进忠金尊玉贵的养好,不仅看上去比往年年轻,身材也比没生过孩子还好,每每洗完澡她都要摸摸自己这一身水光溜滑的皮子,简直爱不释手。
只是每每想到皇帝,她就想起上一世,不说恨吧,就是讨厌,觉得皇帝那个糟老头子配不上自己。
如今听进忠这么说,卫嬿婉很是不乐意,被按摩的脚一脚踹上进忠的心窝,没用力,就是让他知道自己不高兴,等着他来哄。
进忠当然知道她的脾气,将她的脚抓住,在那白皙细腻的脚背上亲了一口:“主儿,奴才的心肝啊,这不是为了您以后的日子吗?”
“那息肌霜已经停了一年多了,奴才也找好了补药,您这几日喝着调理着,到时候时机到了,一次就中,怀上了谁还管他是皇帝还是谁呢,咱们就安安生生的生阿哥,将来等着当太后。”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是卫嬿婉也知道,这是上辈子该怀上永琰的时候了,只是她还是摆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闹得进忠将她揽在怀里,许了很多条件,才点下这矜贵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