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 黎阮帮着江慎给先前死在长鸣山的护卫收了尸,安葬在那片他们战死的树林中。
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山里游玩。
这日是个晴天, 早春时节的山风还带着点冷意, 长鸣山上积雪消融, 树木发出嫩芽。
“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慎天还没亮被黎阮拉出洞府,神神秘秘说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长鸣山不算,大大的山峰连绵不断,两人爬山爬了半个时辰, 什么也没看到。
“快到啦。”黎阮牵着江慎的手,了这么久, 他依旧脚步轻快, 没有半分疲惫的感觉, “在前面。”
倒是江慎, 在这早春的清晨,后背出了一身薄汗。
他看着面前神清气爽的狐狸, 下暗自决定, 回了京城之后, 得更加勤奋的习武练功才行。
不总让狐狸觉得他虚。
江慎这么想着, 跟着黎阮穿过树林,对方终停下脚步:“到啦。”
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这里是长鸣山诸峰的最高处。
山巅上还残留着少量积雪, 他们的时辰好是日出前不久,太阳尚未升起,天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
连绵的高山薄雾笼罩, 万般静谧。
江慎笑起:“起这么一大早,为了与我看日出?”
“这里不好看吗?”黎阮道,“这里可是长鸣山观景最好的一处。”
“好看。”
离日出还有一点时间, 江慎牵着他在崖边一块青石上坐下。青石边有一株被拦腰截断的枯树,树桩很粗,上头已经生满了青苔,应当有一些年头了。
江慎看了两眼,便听黎阮道:“这好像是我害的。”
江慎一怔。
“这里离天空很近,是我每次渡雷劫的地方。”黎阮『摸』了『摸』那株枯树,“这棵树应该是被雷劫波及了,但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
他渡劫太次,对过往的记忆非常混『乱』,这种更是一点都想不起。
江慎牵过他的手,放到掌里:“很疼吧?”
黎阮:“什么?”
“雷劫。”江慎温声道,“这树此粗壮都被劈成这样,劈在你身上,不是更疼?”
黎阮低下头,过了一儿才声道:“是挺疼的。”
每一道天雷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在身上犹火烧一样疼,五脏六腑,筋骨皮肉,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可想要渡过雷劫,必须清醒的撑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迄今为止,黎阮撑得最的一次,是七十三道,是上一次。
“不说这个啦,快日出了,你看。”黎阮指着天边。
两人说话间,天边显出一些淡淡的光芒。那光芒越越亮,颜『色』也越越深,很快染红了大片天空。
黎阮眸光中映出朝霞的颜『色』,清透而澄澈。江慎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投向远方。
他的狐狸平日里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可活在这世上,怎么可没有烦恼。他不过是擅长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都抛到脑后,像现在这样。
在日出的瞬间,黎阮忽然牵着江慎站起身。
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挥,朝霞落到长鸣山上的同时,仿佛有一阵春风吹醒大地。
吹得树荫葱茏,百花盛开。
江慎怔然,回过头,黎阮头顶那株枯树也生出了新鲜的嫩枝。
枝条上缓缓绽放出淡粉的花朵,一簇又一簇。
黎阮眼底盛着笑意,还有一点得意。
“这才是我想带你看的。”黎阮道,“临别礼物,好看吗?”
他们遇在最严酷的冬日,临别在万物复苏的早春。
他送了江慎满山春『色』。
江慎良久没说出话,他喉头干涩,许久才轻轻笑了下:“好看。”
“我很喜欢。”
“这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景『色』。”
他靠近了些,捧起黎阮的脸,偏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也是。”
.
江慎和黎阮在山上从日出待到了快要日落。
天边红霞万丈,黎阮靠在江慎肩头,等了又等,终忍不住喊他:“江慎。”
江慎:“怎么?”
黎阮:“你是不是该了?”
江慎:“……好像是。”
“不是好像。”黎阮抬头指了指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黑鹰,面无表情,“这笨鸟在我们头顶飞了快一个时辰了,它真的好吵。”
江慎:“……”
黎阮道:“你别说这和你没关系,要是没关系我马上把它猎吃了。”
当然是有关系的。
这黑鹰是许年前朝中一位大臣送给江慎的礼物,这些年他一直交给自己一位贴身侍卫养着。那侍卫在他去赈灾时有别的任务没跟着他南下,因而也没在长鸣山截杀中出。
后江慎需要一个假身代替他去江南,便把任务选了这个人。
黑鹰在这里,说明他们已经到了。
不过,这传说中从经过训练、极通人『性』的雄鹰,在黎阮这位大妖眼里,只是一只笨鸟罢了。
有黎阮在,这笨鸟甚至不敢靠近,只敢在他们头上不停的转。
江慎默然片刻,果断没搭腔,转身把狐狸抱进怀里:“不想……”
他声音放得极软,还学着狐狸惯常的动作,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仿佛是在撒娇。
“快去啦。”黎阮拍了拍他脑袋,竟然变成了安慰他的那个,“不是还有很要办吗?”
“……再抱一儿。”
黎阮:“一炷香。”
江慎:“嗯,一炷香。”
说是一炷香,最后又耽搁了不知久,日落月升,连下山的路都看不清了。
黎阮只施法带江慎下山。
长鸣山脚一片树林里,数十人的车队停驻此处。
有人举着火把跑到一辆马车边:“统领大人,殿下让我们在此等待,但我们已经等了快三个时辰,不出什么吧?”
马车前方的车辕上,坐了名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
青年怀中抱着一柄长剑,闭目靠在车门处,听言眼也不睁:“我已派黑鹰去寻,黑鹰未归,证明殿下安好。许是被什么要的拖住了手脚,等是了。”
“可……可这不远处是长鸣山的地界了。”
举火把那人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听说那长鸣山邪门得很,从有去无回,很人都说里面住了妖怪。而且……而且今日您也看到了,这一路行哪里不是万物凋敝,唯独这长鸣山百花盛开,这出反常必有妖啊!”
青年陡然睁开眼。
可他没有回答,说话的反倒是另一个声音:“胆子这么,本殿下是这么教你们的?”
这声音从树林中传,众人望过去,江慎缓缓步出树林。
众人一起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江慎径直到那黑衣青年身边。青年跳下车,单膝落地:“属下郁修,恭迎殿下回京。”
他起身后便看出,此人身形体态都与江慎差无。
这些时日,便是他在江南假扮江慎。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江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起吧。”
众人这才起身,郁修往旁侧退开半步,要扶江慎上马车。
江慎没急着动,偏头问那举着火把的侍卫:“你方才说,时看到长鸣山百花盛开?”
这儿天『色』已晚,又身处树林之中,已经看不见长鸣山的景象。
侍卫连连点头:“是,从官道一路,处处萧索,唯有长鸣山上仿佛一夜进了春日,大家都看见了。”
江慎沉『吟』片刻:“好看吗?”
侍卫:“啊?”
江慎很有耐:“问你景『色』好不好看。”
侍卫像是被他问蒙了,呆了呆:“好……好看,青山秀水,不似人间。”
江慎满意地笑了下,纵身上了马车。
那侍卫许久没反应过,但他不敢去找郁统领搭话,只凑到方才离得近的另一个同伴身边。
“你觉不觉得,殿下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他嘀嘀咕咕,“莫不是中邪了吧?”
同伴摇头:“不像。”
侍卫:“那你说像什么?”
同伴:“思春。”
侍卫:“?”
太子殿下归队,车队立即原地整顿,准备新出发。
江慎坐在马车里,听见外头鹰啸,伸手掀开车帘:“对了,还有个。”
郁修:“殿下请吩咐。”
“那只笨鸟,饿它两天。”江慎往天上一瞥,放下车帘,“太吵,耽误。”
郁修:“?”
江慎没再理他,回到马车里。
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淡粉『色』的玉坠,系着穗子,玉质晶莹剔透,刻出一只狐狸的模样。
蜷着尾巴,圆滚滚胖嘟嘟的,远看像个圆球。
这是白天的时候,江慎哄着黎阮摘了朵桃花,给他捏出的玩意。上头的穗子,则是用二人发丝编的。
江慎捏着玉坠看了又看,指腹划过狐狸的脸,眼底含着笑意:“等我回。”
而后,地把它揣回怀里。
车队缓缓前行,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树林里悄然出现一道人影。
黎阮目视着车队远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虽然我不知道和你的喜欢是不是一样。”
“可是我还是想飞升。”
“你果回找我,影响我修行的。”
飞升对修行、境都有极高的要求,与凡间的纠葛越深,中杂念越,便越不容易成功。
“果早点遇到你好了,早点遇到你,说不定我真陪你一世。可现在……”
“我不再飞升失败了。”黎阮抿了抿唇,『露』出一点低落的神『色』,“我记得的东西越越少,果再失败,我可连想要飞升的都忘记。”
“我不想这样。”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琉璃珠。
黎阮定定地看了一儿,手掌收拢,一点一点,用力捏碎了那颗珠子。
远处,江慎靠坐在窗边,偏头看着车外,嘴角还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可忽然,他像是晃了下神,低头按了按眉。
再抬头时,眼神中带着分困『惑』。
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
夜『色』已深。
黎阮回到洞府,却见里头亮着火光。他稍愣了下神,又立刻反应过,抬步往里去。
林见雪坐在火堆边拨弄柴火,听见动静,抬起头:“把人送了?”
黎阮过去,点了点头:“嗯。”
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送他呀?”
“你让长鸣山一夜变为春日,这么大的动静,还想指望我不知道?”林见雪道,“只今天上午那半天,有七八只妖跑我那儿问,问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算把整座长鸣山都掀了。”
黎阮低下头:“对不起嘛……我想让他开开地离开。”
“逆转天时的法术消耗这么大,为了哄个男人……”林见雪低哼一声,“出息。”
黎阮没有回答。
他在林见雪身边坐下,手臂环着膝盖,脑袋枕上去。
“阿雪,好奇怪啊。”黎阮声音很低,“我好像……有点难过。”
林见雪动作一顿。
“不奇怪。”他拨动着火堆,语气淡淡,“离别总是有点难过的,你和他处了这么久,算是养只宠物,也该养出感情了。”
黎阮偏头看向他:“那我过天好吗?”
“不知道。”林见雪把手上的柴火扔进火堆里,低声道,“每个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分开了,过两天忘记。可有些人,一辈子也忘不掉。”
“一辈子……”黎阮喃喃道,“那记好久啊。”
“是啊。”林见雪无声地叹了口气,火光在他脸上映出跳动的光影,映得眼尾那道旧伤都染上鲜红,“记好久好久……”
“那我该怎么办呀?”黎阮问,“我记这么久吗?”
林见雪回过头。
他注视着黎阮,认真道:“这应该问你自己。”
“阮阮,这种没有人替你做决定。”林见雪道,“你想要飞升,还是想要江慎,这要你自己选。”
黎阮:“我真的不知道呀……”
他把脑袋埋在手臂里,苦恼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林见雪闭了闭眼。
“三百年前,是你把我救回长鸣山的,你也不记得了吧。”许久,林见雪忽然道。
黎阮抬起头,眨了眨眼。
“我在人间受了伤,差点死了,你好路过那里,救了我一命。”林见雪道,“我问你想要什么报答,你说你要借长鸣山的灵气修炼飞升,希望我替你护住这里,不要被人扰。”
黎阮呆愣:“所……所,这些年你一直守着长鸣山,是因为我吗?”
“不然呢?”林见雪被他气笑了,“非亲非故,次次把你从那山崖拖回,给你治伤。你一只赤狐我一只白狐,我们还是族亲不成?”
“……也、也是哦。”
仔细想想,阿雪的确帮了他很忙,不过黎阮向脑子缺根筋,从没认真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林见雪又道:“三百年前,我问过你为什么要飞升。”
黎阮睁大眼睛:“我告诉你了?”
“没有。”林见雪道,“你只告诉我,这是你的夙愿,也是支撑着你活下去的意义。”
“好可惜啊……”黎阮道。
果他当时说出,阿雪现在告诉他了。
“是很可惜,我也希望我知道。”林见雪道,“这样我不看着你一次次九死一生的渡劫,一次次被天雷得遍体鳞伤疼得话都说不出。你为了那个夙愿,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到最后,却连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想不起。”
“阮阮,到了今天,那个还是支撑你活下去的意义吗?”
黎阮放在膝头的手指扣了扣。
早不是了。
他连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都不记得,况其他呢。
“但我是不是没有机再选一次了呀?”黎阮把自己新蜷起,“已经把他的记忆抽出毁掉了。”
这法术是不可逆转的,那颗记忆珠,毁了是毁了,不可再找回。
“你别太瞧凡人。”林见雪淡淡一笑,“果他里真的有你,没有任方法可抹去。哪怕轮回千百世,都不可磨灭,更不用说你那的法术。”
黎阮没有说话。
洞内忽然砰的一声,他变回了一只狐狸。
“好烦,我想不出嘤呜呜!”狐狸抱着尾巴,在山洞里滚滚去,山洞里一时间充斥着他的哀嚎,“当时不要选江慎好了,为什么偏偏是他掉下啊啊啊!”
林见雪默然望着那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依旧圆滚滚『毛』绒绒,蜷起仿佛一个大号绒球的红狐狸,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啊……”
亏他还担黎阮难过,特意跑安慰。
看是虑了。
这明明挺有活力的。
林见雪起身,拍了拍衣摆:“话我只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我回去睡觉了。”
黎阮已经滚到了山洞的另一头,头朝下撑着地,冲着林见雪乖乖地摆了摆尾巴:“好吧,晚安。”
“……我好好想想的。”
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
因了黎阮的法术,长鸣山一夜之间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这日清晨,一道鲜红的影子穿过树林,灵敏地纵身一跃,轻飘飘跃上了枝头。
狐狸在树上转过身,幻化成一名红衣青年。青年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探出去,从枝头摘下一颗刚刚成熟的果子。
美滋滋地咬了一口。
天边飞一只深灰『色』的鸟儿,落到他身边。
黎阮三两口吃完了果子,伸手又摘了两个,分了一颗给对方。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黎阮问。
山雀像是饿极了,没急着回答他,低头大口大口地啄着果肉。
黎阮伸手戳他:“快说啦,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山雀瞥他:“你只是想问江慎而已,问什么京城。”
“是是是。”黎阮问道,“那江慎怎么样啦?”
“他好得很。”山雀道,“京城到处都在说他,说什么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查清了在京城外刺杀他的真凶。好像是哪个皇子,皇帝已经下令把人软禁起了。”
黎阮想了想:“三皇子江衍?”
“也许吧。”山雀又道,“连着和那三皇子一伙的大官,都查出了好,说是全抓起等着问斩了。”
黎阮点点头:“那是挺好的。”
他之前只是把江慎记忆中有关他的那部分抹去,在长鸣山遭到刺杀,包括后派人伪装成他南下,及下套抓了湖广巡抚这些,他都是记得的。
不过记忆混『乱』肯定有一些。
比江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刺杀中逃生,也不记得那封本该被烧掉的密信又是怎么回的。
因此,黎阮还担了一阵子,不知道这些不影响江慎报仇。
现在看,一点记忆的缺失和混『乱』,并没有影响到他。
“他真厉害啊……”黎阮低声感叹着,又摘了颗果子分给山雀。
江慎离开之后,受到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山雀。
它被典当铺养了一个冬天,还收了一群弟,今不用送信,没了食物源,家里却出十口鸟要养,每日都奔波到处找食物。
黎阮索『性』让他带着弟继续去京城帮他探消息,他帮着找食物。
山雀又啄了两口果肉,道:“对了,我还听到有人说,皇帝对江慎很满意,可把皇位提前传给他,退位养病呢。”
“那很好呀。”黎阮抬眼朝一个方向望去,不过树荫遮蔽,什么也看不见,“他是一个好皇帝的。”
山雀看了他一眼。
它扑腾着翅膀飞起,落到较高的一根枝头,与黎阮视线平视:“黎阮,你是不是很想他呀?”
黎阮眨了眨眼,两条腿在身下『荡』着。
没有说话。
“你是很想他吧!”山雀坚定道,“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你可去人间的呀。”
“我……”黎阮视线躲闪,“我还得修炼,忙着呢。”
“你真的在好好修炼吗?”山雀怀疑,“你之前修炼从不吃东西的,那个叫什么……辟谷着,可你现在根本没有啊。”
黎阮:“和这个没关系……”
黎阮没有撒谎,他是想认真修炼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修炼进度总是很慢,而且辟谷术也练不好,饿得比前被回原形时还要快。
每天一顿不吃饿得没力气,什么也做不了。
但山雀并不信,他坚定认为黎阮是思成疾,无修炼。这鸟在身旁叽叽喳喳吵了半天,吵得黎阮头疼,连忙给他摘了些果子让他带回窝里。
再要修炼为借口,把这鸟赶了。
整个林子清净下,黎阮舒了口气,跃下枝头,算找个地方坐。
到底要选飞升,还是选江慎,一个月过去,黎阮还是没有想出答案。
他确很想见江慎,是真的很想很想。
黎阮留存有记忆的这百年,他好像从没有过这种强烈的、特别想见一个人的念头。甚至有好次,半夜忽然从江慎睡过的干草床上醒,很想什么都不顾,直接飞去京城。
他的法力,想见到他,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
可他又很不甘。
他渡劫了这么次,好不容易才在上一次雷劫扛下了七十道天雷,再修炼十年,应该够完全抗下了。
眼看快要成功,他现在放弃,先前遭的那些罪不白费了?
况他为了下定决,连江慎的记忆都抹掉了。
现在后悔,显得之前的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总之,黎阮暂时还想不出答案。
黎阮在树林里寻了个对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思很『乱』,他修行进展非常慢,甚至已经连着好天没有进展。和江慎在时,他一日千里的修行进展比起,可说是天壤之别。
黎阮不愿再想下去,摒除杂念,屏息入定。
但他没想到,今日的修行比之前更奇怪。
凝结的真气自头顶往下,仿佛化作一道暖流,徐徐流经大周天,一路往下。
却在经过某处时,无声无息散去。
黎阮睁开眼:“?”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真气消失的地方,尝试着又运转了一次。
这次他凝结了比先前更的真气,那真气一点点下沉,却在即将到达腹处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但黎阮这次感觉得出,它好像不是消失,而是被什么东西吸了。
黎阮『揉』了『揉』肚子,薄薄一层皮肉感觉不出里面有什么,只有用力按压的时候,感觉到一点鼓胀。
是刚才果子吃太了吗?
黎阮纳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