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甜如蜜的梨涡现在看来,可恶的紧。
裴景衍眉头蹙起,视线从地上的水盆缓缓移到慕卿欢带着嘲意的唇角上,凌厉的眸光如有实质。
他真心想堵住那张淬了毒的樱桃小嘴。
慕卿欢脊背紧紧绷着,下巴微仰。
他盯了她许久,压迫感极强,她差点败下阵来。
两厢僵持着,慕卿欢额间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她正想擦时,骨感修长的手指猝不及防地伸到她眼前,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原来,你也是怕的。”
粗粝的掌心贴在她细嫩的脸颊,慕卿欢神经紧绷,双腿不争气地微微发软,连嗓子都虚的无力。
“我才不怕。”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少将军。”
是左申。
“进来。”
裴景衍收回手指,语气颇为轻快,好似心情不错。
左申走进里间,看到房内这般,脚下步子一顿,眼角下垂,嘴角抽动,心道怎么又被我给撞见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地上的水和盆,脸上白了个白,好家伙,慕二小姐不会是用水盆爆少将军的头了吧!
裴景衍看左申神色变幻,便知他没想好事,脚下一个使力将水盆狠狠一踹。
“打水去。”
左申下意识接住朝自己脑袋飞来的玩意,被重力撞地退后两步,不免有些委屈,瘪嘴道:“哦。”
转身正要走,忽想起一事。
他一手抱着水盆,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青玉簪,递给裴景衍。
“少将军,这簪子是教坊司派人送到将军府的,是慕二小姐……”
裴景衍轻哼:“嗯?”
左申:“慕卿欢?”
“嗯嗯??”
“那小欢?”
“嗯嗯嗯???”
左申舌头都快打结了,索性指着慕卿欢的脑门,愤愤道:“是她,是她,就是她昨夜落在那里的。”
到底怎么称呼啊!少将军“嗯”个没完,好歹给个明示。
裴景衍瞪了他一眼,接过青玉簪,垂眸打量了片刻。
此簪玉质上层,细腻莹润,触感微凉。
他着常服时常以之搭配。
她倒是识货。
余光瞥到还赖着不走的左申,裴景衍挑眉,“还不走?”
“呃……少将军,属下有事想问。”
“说。”
“属下以后称呼……”左申伸手一指,“她,什么才对。”
裴景衍侧眸看向慕卿欢,后者杏眸带笑,唇角浅勾的那丝弧度,嘲讽味十足。
捏着青玉簪的力道蓦地一紧。
这女人……
“她嘛……”他故意停顿,眸光审视着她,“小爷就赐个名字给她吧!”
慕卿欢心底微颤,唇角那丝弧度没了踪影。
裴景衍满意地勾唇,指尖触额,状似思索一番,才懒洋洋道:“春夏秋冬,你选一个吧。”
慕卿欢瞳孔微缩,瘦削的肩头止不住地发抖,他竟这般折辱她。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戳进大腿肉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止住颤抖。
一字一顿道:“我慕卿欢,这辈子都只会是这一个名字。”
裴景衍挑眉,仿若没听见般,自顾自道:“都不喜欢啊!那就叫四季,春夏秋冬都全了。”
左申悄悄扫了眼慕卿欢,再扫了眼自家少将军。
妈耶,气氛着实诡异,先逃为妙。
他抱拳道:“少将军,属下还有事,先退下了。”
裴景衍偏不让他溜,“慢着,左申,告诉小爷,她——叫什么名字。”
“……”左申语噎,他垂着眉眼,心里哭唧唧,呜呜呜,少将军,为难我作甚?
恰巧此时,外间传来一声疑问:“衍儿,你还未起吗?”
哇,救星来了!左申激动地想哭,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裴景衍,“少将军,是夫人来了。”
裴景衍不悦地瞪他一眼,斥道:“没用的玩意。”
随后凝眸看向慕卿欢,神色微敛。
他将青玉簪藏于袖中,低头抚顺衣衫,大步流星地走出里间。
慕卿欢木然地跟在身后。
左申松了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裴夫人端坐在罗汉榻上,宝蓝色上衣配上暗红色花鸟银绣长裙,髻上簪着款式简单的精致金饰,雍容华贵且不浮夸。
她装若无意地扫了一眼静静站在角落的慕卿欢。
裴景衍留意到母亲的举动,眸色微闪,俯身给她倒了杯茶,“母亲,请喝茶。”
裴夫人接过茶盏,柔声道:“衍儿,你也坐。”
裴景衍隔着矮几坐在罗汉榻另一端。
裴夫人轻抿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开门见山道:“这就是慕家那丫头吧,儿时倒也见过几次,不想已出落得这般楚楚动人。”
被点到名的慕卿欢怔了怔,随即意识到裴夫人此行正是为她而来。
她上前一步,福身道:“裴夫人好。”
她不卑不亢,没有自称奴婢。
裴景衍抬眸看了几眼她挺直的脊背,微折了下眉。
裴夫人好似并不在意这些,微微颔首道:“慕丫头,你此番遭难,甚为可怜,既已到了将军府,不知你可愿去我院里服侍?”
此言一出,裴景衍眸色微沉,心知定是昨夜他去教坊司救人时太过张扬,城中流言蜚语甚多,父亲不免心生怀疑。
但此事既出,亦不可再将慕卿欢送至教坊司。
便想着将她安置在母亲院里,以扼制流言。
他倚在榻边的雕花扶手上,佯装埋怨:“母亲,你院里丫鬟婆子好几个,怎么还来儿子这里抢人。”
裴夫人轻笑:“你向来不喜丫鬟跟前跟后,怎么,衍儿舍不得这慕丫头?”
这番话既是打趣,也是试探。
试探自己儿子对慕家这丫头是何种心思。
不等裴景衍答话,她接着又道:“母亲赔给你两个可人的丫鬟。”她停下话音,抬颚示意身侧随她一起进来的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颇有几分姿色,粉腮红润,身姿款款。
齐齐走上前,福身道:
“奴婢春华见过少将军。”
“奴婢秋实见过少将军。”
闻言,裴景衍噗呲一笑,捏着下颌,将两个丫鬟上下打量一番,蹙着眉摇了摇头,“母亲,这春华秋实虽说生得不错,可比起我家四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足足少了两季呢。”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那两个丫头顿时脸色煞白,身子颤了颤。
慕卿欢听着“四季”这两字,眸中生出几分恼怒。
不明所以的裴夫人神色微愠:“说什么浑话,四季又是何人?”
抱着水盆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左申强压住抽动的嘴角,倏地指了指慕卿欢。
“回夫人,是她,四季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