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雪时。
国舅爷的外宅今夜灯火通明,檐下都挂了红灯笼,整个府里的人今日都得了赏钱, 谁都是喜气洋洋的。
因为今儿他们院儿里的姑娘放了喜信儿——妙音乐馆的药娘来给顾婉玉调理身子的时候,发现顾婉玉有身孕了!
国舅爷得了这信儿, 特意从青楼里回来了一趟。
顾婉玉含笑跟国舅爷说她“有了身孕”, 夸国舅爷“英武非凡”, 短短十几日就让她有了身孕, 当真是“勇猛男人”,国舅爷高兴的不得了,被夸的红光满面, 大手一挥,给了顾婉玉极多的赏赐。
“待你生下孩子, 若是个男儿,我就允你进府来伺候,给你个名份。”
顾婉玉窝在国舅爷的怀里撒娇道:“妾身低贱, 能在国舅爷身边伺候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不敢妄想进府门, 只望国舅爷来多瞧妾身两回。”
国舅爷被她这副柔顺的姿态伺候的舒服极了,这个时候顾婉玉说了自己砸了盛家茶楼的事, 国舅爷半点都不生气, 反而笑呵呵的说:“砸!盛右相那老头不敢与本侯生争端。”
这便算是在国舅爷面前过了明路了。
顾婉玉又说了些讨巧的话,哄得国舅爷心花怒放, 本想留宿在这, 但又觉得顾婉玉有了孩儿, 没法碰, 正为难呢, 顾婉玉含笑推出来了妙音乐坊里的另一个姐妹——男人就这点心思,她明白,也拿的住。
这姐妹也上道,哄着国舅爷去了她的房里。
国舅爷一走,顾婉玉身边就只剩下了几个丫鬟。
在厢房内,那几个丫鬟围着顾婉玉开始说好话。
“姑娘冰肌玉骨。”一旁的丫鬟道:“怪不得国舅爷疼您,给了您那么多银子。”
“日后姑娘若是能进侯府,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姑娘可想吃些什么,奴婢现下便去做。”
顾婉玉被一群丫鬟围着,面上带着羞怯的笑,挨个儿赏赐了金银,然后便叫她们下去,只说她要休息。
丫鬟们生怕耽误了她养胎,赶忙从厢房内鱼贯而出,只是出去时,她们还忍不住兴奋。
她们兴奋,自然是因为顾婉玉怀了身孕。
母凭子贵嘛,有了孩子,她们姑娘地位就稳了,日后再也不担心被国舅爷抛弃了,这荣华富贵,就一辈子焊死在身上了。
姑娘过得好,她们这群做丫鬟的自然也能跟着过好日子,而且,方才姑娘还推了个女人给国舅爷呢,若是她们也得了姑娘青眼,日后说不准也能伺候国舅爷,也能当主子。
谁不愿意当主子?那么多金银财宝,别说国舅爷了,就是头猪她们也愿意睡呀。
顾婉玉将她们的那点盘算都瞧的分明,也不戳穿,只当个乐子在看。
反正她也不爱国舅爷,老不死的二百来斤,谁爱睡他谁去睡,只要不耽误她荣华富贵、不耽误她计划顺利就好。
至于什么侯府的门,她也根本不打算去进。
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实在没意思,而且她身孕这件事并不稳妥,国舅爷一个男人发现不了,但旁的女人可却能察觉出来些许端倪,她还不如缩在这儿,只要荣华富贵呢。
思索间,顾婉玉便唤人来沐浴。
她今日终于将这个难关度过去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心里琢磨着明日可以将妙音娘子再接来说话,让妙音娘子放心些。
现下她可没什么旁的助力,妙音娘子是与她同气连枝的人,她得好生对待妙音娘子——否则她也不会推妙音娘子的人给国舅爷。
脑子里勾着那些盘算,顾婉玉缓缓走到浴桶前,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坐进温热的浴缸木桶里。
水波荡漾间,墨发在水下轻轻摇晃,纤细柔美的姑娘靠着浴桶,缓缓抚着自己的小腹,面容间满是得意。
一个男人而已,她有什么拿捏不了的?
泡在浴桶里的顾婉玉浑然不知,此时盛山郡已经到了她的宅院外。
——
冬日,十二月底,正是苦寒时。
今夜落了一场大雪,如鹅毛一般伴着月光一起挥洒在京城中,一阵北风吹来,将屋檐下的红灯笼吹的摇摇晃晃。
私宅内的主子金贵,不缺钱,这屋檐下灯里的油都盛的满满的,彻夜不熄。
丫鬟和私兵们也分为两批,一批白日里做活,一批夜间里候着,像是那灯油一样。
外京的治安颇为不错,且那些小贼也不会摸到高门大户来找死,所以夜间巡逻的私兵们也不怎么紧绷,管家不在,他们就沉着巡逻休息的间隙凑在一起、躲在无人处说话。
无人的客厢房间、假山后、长廊旁,都是私兵们最喜欢的地方,府内就一个主子,用不了那么多地方,他们偷偷聚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盛山郡从墙沿外翻进来、无声落地,一抬眸,就看见几个私兵隔着一座假山,凑在一起分饮一壶酒,小声的说话。
“前屋喝剩的,嬷嬷塞给我了,兄弟们一起尝尝。”
“今儿这酒真好,说是三十年的老窖呢。”
“是因为国舅爷来了,才有这么好的酒。”
假山那头的私兵们完全没有发现盛山郡。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一身功夫过硬,一人高的墙,攀爬落地的时候基本没有任何声音,在假山那头的人没发现的时候,他矫健的贴着假山暗处站好了。
昏暗的角落里,盛山郡整个人几乎都融进了假山暗处里——他穿了一身黑色的潜行服,一眼看去,极难分辨。
听着假山那头的私兵们的声音,盛山郡的脸色微微发冷。
他缓缓吐出来一口浊气,心底里想的却是“国舅爷”。
他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寻找顾婉玉,找来找去,从旁人哪里得来了一些消息——有人曾在国舅爷身边见过顾婉玉。
换句话说,在和他分开之后,顾婉玉成了国舅爷养的外室。
盛山郡不信!
他不信婉玉会离开他,这之间一定有误会,所以他费尽周折打听到了国舅爷的外室宅院所在。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冲到宅院门口说要见顾婉玉,但是他又必须要来见顾婉玉,所以他想了一个旁的法子。
翻墙溜院,如采花贼、登徒子一般翻进来。
盛山郡从未干过这种事,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难,这里的私兵守卫并不强,只能对付些普通的江湖散人,潜入府邸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贴着假山站着的时候,假山后面的人还在讲话,说的话却已经从“国舅爷”变成了“姑娘”。
顾婉玉的身份是个外室,本该叫“夫人”的,但顾婉玉不喜欢,夫人夫人,像是嫁人了似的,在她心里,国舅爷不配娶她,所以她只让他们称呼她做“姑娘”。
这外室的院儿里,规矩没有那么严,所以顾婉玉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让叫姑娘,下面的私兵也意识不到哪里不对,就跟着叫姑娘。
“姑娘生的真好,性子也好,还给了我赏钱。”
“姑娘时年才十六呢,才入府就有了身孕,日后定然有好日子。”
“听说姑娘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受了难,才流落到了乐馆——”
顾婉玉在乐馆的过去是瞒不了旁人的,毕竟国舅爷身边的人都知道,所以顾婉玉只能尽量美化这些。
而隔着一个假山,那头的盛山郡听到这些时,只觉得恼怒悲愤。
但是愤怒之余,他又有一丝怀疑。
姑姑和姐姐说顾婉玉卷钱逃跑,他不信,顾婉玉的那些奴仆说顾婉玉卖宅子,他不信,但现在,这府内的私兵都说顾婉玉进了乐馆,成了国舅爷的女人,他...
他还不肯信,却又不敢那么笃定的相信顾婉玉。
他的婉玉,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人一旦起了疑心,爱意便再难坚固,像是桥木大坝里生了白蚁,悄无声息的在啃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决堤,喷涌出无数水来,活生生将人淹死。
假山那头的私兵没有待很久,他们珍惜的将主人剩下的半壶酒分享完了之后,便匆忙离开此处,继续去巡逻了。
唯有假山后的男子依旧留在这昏暗里,像是死掉的一颗木杨树,枯萎的枝丫在冬日里寂静的蜷缩着。
站了片刻后,盛山郡才动起来。
不管结局是什么,他必须去见一见顾婉玉。
他要知道,顾婉玉到底有没有背叛他,若是没有,他就依旧愿意爱她,若是有——
盛山郡也没想好。
他第一次爱一个人,爱的和家人决裂,爱的天崩地裂,却弄出了一团糟来,一把乱麻堆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从何处归拢起,只能将所有混乱的思绪都压下去,只想,先找到顾婉玉。
先找到顾婉玉。
他挪动脚步,穿梭在陌生的宅院中,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顾婉玉。
既然是这宅院的主人,那她就该住在最好的院子里,盛山郡攀上楼檐,在房屋与房屋的缝隙眺望过去时,正巧看见刚沐浴完的顾婉玉。
姑娘在浴桶中泡了很久,像是吃饱了水的枝头春花,枝丫都舒展开来,眉目中映着柔柔的泠光,正倚靠在矮榻上坐着,一旁有丫鬟用柔软的羊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她大概是刚沐浴完,身上还飘着水汽的氤氲潮热气,所以干脆凑到窗口,去吹一吹窗外冷冽的北风。
丫鬟被顾婉玉的动作吓坏了,惊得大喊:“姑娘!您怀了身子,不得吹风的。”
顾婉玉就笑,她慢慢的退回来,道:“放心吧,不会见红的。”
她被盛瑶光踹了一脚都没事儿,吹点冷风算什么。
窗户旁边的姑娘慢悠悠的退回来,由着丫鬟关上了窗户,窗户一关,便瞧不见里面的人了,窗上便只剩下了一道暗色的女子倩影,映在窗纸上。
她的发被丫鬟擦干之后,便一路走向了卧榻上,丫鬟则吹灭蜡烛,转而退到外间去。
随着顾婉玉厢房内的烛火熄灭,对面的一道暗色身影顺着阁楼之间的屋檐纵越而过,直接落到了顾婉玉的窗外。
阁楼的木窗都是普通的合木窗,没有任何机关,推撑时由木撑从内往外一撑便撑起来了,所以从外面也极好打开,只需要用两指抓着木格一夹,便能将整个窗户从外面打开。
那道黑影便如同灵巧的猫儿一样跃了进去。
木窗慢慢慢慢的关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
床榻上的顾婉玉依旧熟睡,柔软的碧绿色绸丝床榻裹着她的身子,她陷在其中,像是一朵躺在碧玉上的梨花,白而洁,轻且柔。
床幔帷帐被渐渐拉开,有薄凉的月光落到那床帐中的美人儿的面上,将那一张静美的面容照出盈盈的光。
但那美人儿渐渐开始睡得不太安稳。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着绸被,在床榻间不安的转动脖颈,白皙的面颊擦过绸缎一样的被,发出小动物一样细微的声音。
她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梦境,一直有什么人在追着她,她跑啊跑,跑啊跑,却怎么都跑不掉。
就在她要力竭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安全的衣柜。
她躲进去后,希望自己不要被找到。
衣柜外面渐渐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顾婉玉感觉到一阵安心,但是突然间,她在梦里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啪嗒啪嗒的接近,站在她的衣柜面前后停下。
顾婉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
她被发现了,要抓到她了,要抓到她了!
顾婉玉猛地从睡梦中蹬腿惊醒。
醒来的那一刻,她才刚松一口气,便瞧见自己的床榻前真的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顾婉玉惊得瞪大眼,一声尖叫哽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被人一把捂住了脸!
熟悉的手指紧紧的掐着她的脸蛋,那力道中似是带着几分恨意,直接将顾婉玉掐清醒过来了。
她看着床榻前的男人的脸。
对方单膝跪压在床榻下的矮阶上,但上半个身子依旧牢牢地将她控在了他的身下,那张脸还是和以前一样坚毅锋锐,只是眉眼间染着几分隐隐的恼怒,看见她的时候,似是想生嚼了她一样,薄薄的月光落到他的脸上,将他的面映出了一层朦胧的光。
是盛山郡。
梦里的恶鬼追到了她的床榻前,见到盛山郡的那一刹那,顾婉玉竟然有了一种“石头落地”一般的感觉,她就知道,盛山郡迟早会追过来,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见黄河不死心。
“婉玉。”见她醒了,那钳制着她的男人眉眼间闪过了几分痛苦,他问:“你为什么在这?”
顾婉玉瞧着他的眉眼,谎话张口就来。
她那张温婉纤柔的面上浮出几分泪光来,缓缓坐起身,在帐中望着近在咫尺的盛山郡的面容,道:“那一日,我得知你落了难,便想将宅子卖了,弄些银两来去周转,看看能不能打探些你的消息,但谁能想到,你姐姐知道了我的行动,以为我要卷钱跑了,便联合你姑姑,一起将我打杀出了府门。”
“我一个弱女子,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最后只能找上乐馆求来庇佑,但你也知道,我这样的颜色进了乐馆,一定会生出事端来,我便被乐馆里的国舅爷瞧上带走了。”
“再然后,我便是这般模样了。”说话间,顾婉玉的眼泪如水一样落下,她哽咽着说道:“那一日我回茶楼,让人去砸盛家姑姑的地界,也是怪她们冤枉我,欺负我,使我堕落至此,若非她们逼我,我也不会到这一步。”
“你来追我的时候我瞧见了,但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床帐中的美人儿落着泪、哭着说:“山郡,我已是如此了,脏了身子的女人再也不能伺候你了,你便也再别见我了,我这一生,都不配与你再长相守了。”
她这一番话出来,其实是想体面的将盛山郡哄走——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可能再跟盛山郡在一起了。
一来是因为她已经厌弃了盛山郡、厌弃了背叛盛山郡的她自己,二来,是因为她心底里也不想跟国舅爷分开。
她尝到了国舅爷权势的滋味儿,盛家姑姑的茶楼她想砸就砸,盛家姑姑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感觉,是盛山郡从没有给过她的。
她跟盛山郡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盛家人,她现在既然能光明正大的用国舅爷的权势砸上盛府的门,又何苦跟着盛山郡伏低做小呢?
而且,除了这两点外,她还有一些其余的考量,比如,她跟国舅爷睡了,盛山郡心里肯定会介意,现在不介意以后也会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受非议,那既然如此,不如从最开始就别跟盛山郡好。
从此我们一拍两散,各自生欢。
但顾婉玉没想到,她哭着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盛山郡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扑上来,用力的抱住了她。
“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盛山郡吻着她的脸,掷地有声的道:“只要你没有背叛过我,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你今夜便随我走!”
顾婉玉惊了一瞬,磕磕巴巴的说:“但我,我已经,我——”
“我知道。”盛山郡一字一顿道:“我不在乎。”
只要她爱他,只要他能跟顾婉玉在一起,他就什么都不在乎。
顾婉玉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盛枝意的恼火——这盛山郡一爱上谁,还真是谁都管不了,哪怕是顾婉玉自己。
顾婉玉垂眸沉思片刻,道:“可若是带走了我,你日后怎么办呢?国舅爷已经见过我了,若是被国舅爷知道了,定会对你官途生难。”
国舅爷可是女帝的亲哥哥,盛山郡若是真的带顾婉玉走了、被国舅爷发现了,国舅爷只需要去女帝前面一告状,盛山郡的官路就折了。
“纵然生难又如何?”盛山郡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喃喃道:“我就算不做官了,也要跟你在一起,我们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可好?”
好吗?不好!
当然不好!
顾婉玉的心里,权势的种子在生长,她怎么可能跟盛山郡一起离开,去往无人知晓的地方?
她不去。
但她看着面前的盛山郡的脸,也能感受到盛山郡对她的执着。
若是她说不去,恐怕盛山郡现在就要直接将她绑走了吧?
顾婉玉心底一冷。
盛山郡逼迫她至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随即她与盛山郡道:“你且先回去,明日我收拾些东西,做一些后手,等明天晚上,我们在城郊十里亭相见,这件事莫要被任何人知道,如何?”
盛山郡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好,他最后吻过她的面,随后从国舅爷的院子里离开了。
——
次日,晴。
昨夜有雪,今日天儿却是晴的,金灿灿的阳光将整个京城笼罩成一片祥瑞金色,远处碧云如洗,近处热闹非凡。
今日永安侯府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盖因侯夫人、百里娘子,百里青操办了一场赏花宴,未时开。
百里娘子这个赏花宴办的可不小,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且还带来了一大堆正适龄的少爷姑娘,这一瞧便知道,百里娘子是要给她自己家孩子相看了。
但可惜的是,百里娘子府内没有花,为了办个百花宴,还去盛枝意那里搬空了盛枝意的四时苑,带去百里府做门面去了。
那一日,盛枝意自然也带着盛瑶光出场。
盛瑶光到了,不少青年才俊就都来了,蝴蝶扑花一样往盛瑶光身上扑,等到宴席都快开始了,最后还来了一个赵三和一个一脸不情愿、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来的言一公子。
孩子们相看的主场在花园里,而夫人们交锋的主场在前厅,一群夫人们烤着火,尝着手里的新茶,笑呵呵的说一些近期的热闹,暗地里讥讽一下讨厌的人。
盛枝意最喜欢这种场合,左右一扫,没瞧见李夫人的身影,大感遗憾,只得偃旗息鼓,转而去跟一旁的百里青说话。
最近李夫人丢人丢大发了,所以应该也不会出来参加什么宴会了,百里青倒是给李夫人发了请帖,因李夫人名下还有不少庶女待嫁,只是瞧着这样子,百里夫人应当也不会再来了。
这一场宴会走下来,已经是酉时初了,天边擦黑,一群人从侯府中离开,盛枝意饮酒颇多,浓醉而归。
她前脚刚带着自己的女儿从侯府离开,后脚便听丫鬟说了席间关于盛瑶光的事——说那赵三公子不知为何,一直缠着盛瑶光。
说是赵三公子也好龙阳,甚至先有个相好的公子,但后来赵三公子又喜爱上了盛瑶光,对盛瑶光百死不弃,离了盛瑶光就活不了,在席间简直不能遮掩一点,做什么都要黏着盛瑶光,导致那位同席的小公子十分恼怒吃醋。
盛枝意大惊,后拧眉厌恶。
这都什么跟什么,回去了她就得收拾盛瑶光,让她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稀奇古怪的事儿远一点,免得沾染了一身腥气——说起来,盛瑶光确实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只是盛枝意不大在意她嫁谁、也不会逼迫她,可若是盛瑶光想嫁,她这个做母亲的还得给摸摸底。
反正那些好龙阳的男人是一定不行的!李府那笑话现在还传着呢!
但盛枝意才回到了康平街盛府,还没来得及收拾盛瑶光,就得来了另一条消息。
盛山郡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去了城外的十里亭中,然后在城外遇了刺,身中数箭、九死一生,拼命逃回外城,到了外城便昏迷了,由巡逻的侍卫送回了盛府,现正在麒麟街盛府,昏迷不醒,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