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心脏破裂, 鲜血喷涌而出。
死亡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孟飞眼前一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呻/吟,意识已经沉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视野又渐渐变亮, 耳边一阵嗡鸣, 孟飞捂着剧痛的胸口蹲了下来。
“孟飞,孟飞!”嗡鸣声渐渐消失, 盛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孟飞被人一把扶住了肩膀, 他一只手紧紧压着胸口,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了细密汗水的惨白面孔。
“我,我不是死了吗?”胸口的疼痛还没消失, 那种被利器刺穿的痛夹杂着寒意与恐惧侵袭全身每一个毛孔, 似乎连血液都变得冰凉了。
“我没死?我的心脏没事?”孟飞怔愣地盯着盛域和他腰间绑着的布娃娃, 又低头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
“不可能!”他一下子站起来, 身体却虚弱的晃了晃, 盛域又扶了他一下。
他忍着剧痛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康安疗养院主楼的门口。
孟飞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脸上的表情比意识刚刚恢复的时候还要难看。
他一把抓住盛域扶住他的那只手, 一张极小的深黄色符箓从他指尖冒出瞬间粘在盛域的胳膊上。
盛域眉头微皱, 却并没有挣扎。
那张绘着极其复杂纹样的符箓在碰到盛域的皮肤后黄光微闪, 符箓飘了起来,又重新钻回孟飞指尖。
孟飞松了口气, 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还好。”他大口喘息, 抬头看向站着的盛域,“对不起盛队,刚刚的小灵符是我的本命灵符, 遇人则亮,遇鬼则燃,我刚刚好像被魇住了,我记得我被一把手术刀扎穿了心脏,当场死亡,我以为你是鬼。”
小灵符极其珍贵,使用一次的积分足以让任何一个老玩家肉痛,孟飞却在意识恢复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就用了。
“你说你刚刚被扎死了?”盛域握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对。”孟飞现在依然有些摸不清状况,他一边低头快速检查着身体一边说,“刚刚我们三个已经到了二楼的207号病房,我们见到了孟雪红的母亲华云清,你走在我前面,正准备跟华云清说话,我在你后面打算跟上去,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我就被人用手术刀扎了心口,等我再清醒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我以为我已经死了。不,我确定我已经死了。”
孟飞此时苍白的面色和脸上的汗水都不是假的,他捂着胸口浑身微颤的应激反应也不是假的,这说明他刚刚经历的一切,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真的!
盛域面色严肃了几分。
“你们刚刚明明和我一起进去的,你还把大佬抱了起来伪装成脑子有病的疗养院病人,我们一起应付了二楼的护士,这才去了病房。盛队,大佬,你们没有记忆吗?难道刚刚真的是我在做梦?”
孟飞整个人陷入了混乱。
“冷静。”盛域安抚他,他拧眉道,“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刚刚走到主楼的门口正准备上二楼,你突然全身颤抖往下蹲,我叫了你几声你才有反应。”
“所以说,你们并没有跟我一起上二楼?”
盛域摇头:“不一定。”他垂眼看向腰间的布娃娃,“你的记忆跟我一样吗?”
“我没有上二楼的记忆。”李昀州说。
他想了想,问孟飞:“你刚刚说你是站在盛域身后被手术刀扎穿的心脏?”
“对。”孟飞擦掉额头上的汗,“我第一次知道心脏被扎会那么疼。”
“手术刀最多不过十几厘米,刀头的部分虽然锋利但并不长,想要用它扎穿一个成年人的胸口,瞬时的力量难以预计,如果非人力量还能用鬼怪来解释,在你胸口中刀的瞬间,你是怎么确定扎死你的那把是医生的手术刀而不是其他更锋利的器具?你看见了穿心而出的手术刀?”
李昀州立刻从孟飞的描述中找到了不合理之处。
孟飞神色惶然:“我没有。”他的确没有看清扎死他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死时的反应,扎死他的凶器就是一把手术刀。
“我不知道为什么,直觉那就是一把手术刀。”他有些着急想跟李昀州和盛域解释清楚,奈何这件事情发生的简直无法用常理去判断。
“我没有不相信你说的话。”李昀州冷淡道,“我们再去一次大门口。”
盛域和孟飞没有问,他们能猜到李昀州应该是为了验证什么东西。
孟飞蹒跚着站起来,盛域没让他跟在后面,两个人基本是并肩往前走,中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然而这一次,阻隔他们的空气墙变了。
孟飞走到之前一半的地方已经不能往前,而盛域带着李昀州依然可以回到之前的位置。
也就是说,孟飞被束缚在离主楼更近的地方了。
盛域带着李昀州回到孟飞身边。
李昀州提醒他们:“现在看一看时间。”他语气沉冷了几分。
盛域和孟飞同时查看了一下任务面板。
两个人皆是一惊。
【毁灭时间:4天19小时37分49秒】
“这个时间不对!离这个世界毁灭明明应该还有5天,我进康安疗养院之前特意查看过!”孟飞不可置信。
玩家们对副本世界的毁灭时间都是极其敏感的,特别是越临近终点,对时间的关注就越高,有些玩家甚至会频繁查看毁灭时间,所以这种东西一般是不会有人记错的。
“现在时间直接少了一天!”孟飞咬牙,“这狗游戏!”
“时间的确少了一天,准确地说是从你中刀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李昀州和盛域确认了彼此面板上的信息,“所以,你刚刚经历的也许才是正常发生过的事情,是我跟盛域的记忆出了问题。”李昀州迅速做出判断。
“我需要你把之前进主楼后的每个细节重新回忆一遍,包括我们每个人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情,能记得多少说多少,尽量还原。”
孟飞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来自大佬的压力。
他和盛域并肩站在疗养院主楼的门口,把记忆中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情逐一复述,连盛域装疯时做了哪些动作都没有漏掉,生怕错漏了哪个细节会影响大佬的判断。
盛域听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时眉头微扬,李昀州反而并不意外的样子。
『你确实有即兴表演的潜质。』他一针见血的点评。
孟飞的叙述还在继续,等他说完病房里他们见到华云清那几秒的细节时,李昀州忽然叫停。
盛域也意识到了不对。
“是你呀?”
“你又来找清清玩啦?快进来吧!”
……
“当时盛域做出了反应?”
孟飞点点头:“当时盛队转身了,只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中刀而亡。”
“所以你当时有可能察觉了什么。”李昀州对盛域道。
“嗯。”盛域微微点头。
李昀州继续对孟飞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华云清说的都是‘你’,而不是‘你们’。从她眼里,看到的真的是我们吗?还记得孟雪红之前说的那个它吗,它会在上午去病房找华云清,疗养院的病人们看得见它,而医生和护士看不见。”
“所……所以,华云清刚刚,不,她一天前是在跟它打招呼?那在我身后用刀捅死我的也是它?”
“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它为什么要杀我?难道又是什么杀人规则?”
“不知道。”李昀州坦荡得让孟飞无话可说,“我们要再去一次二楼去见华云清。”
“怕吗?”盛域问孟飞,毕竟他才刚刚死过一次。
有些人虽然惧怕死亡,但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对死亡的恐惧是模糊抽象的。
像孟飞这种刚刚经历过死亡的痛苦又意外活过来的人,再次面临死亡威胁时,对死亡的感受反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怕也要去。”说不怕是假的,但身处这个世界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摊在原地摆烂吧,就算是要死孟飞也不想死成一摊烂泥,“走吧。”孟飞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盛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再次进入疗养院的二楼,在同样的地点碰到了孟飞刚刚说过的两个护士,她们却表现的像是从来没见过盛域他们。问出的问题跟之前孟飞的描述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完全重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孟飞频频侧目,想问大佬怎么应付。
李昀州单独提示盛域。
『那就再表演一次。』
于是孟飞又见证了一遍盛域的演出,孟飞总觉得,尽管没有之前的记忆,但盛域这次的表演竟然更加圆融到位没有突兀之处了……
三个人再次站到了病房门口。
他们敲响了房门。
这一次,孟飞走在前面,盛域紧跟其后,两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孟飞也早早在身上贴好了防御的符箓。
然而,让孟飞惊骇万分的是,房间里的华云清和之前他看见的不一样了。
她没有坐在窗户前的躺椅上,反而靠在床上,膝盖上还搭着柔软的棉被,看到他们来时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朝他们点了点头。
“你们又来了?”这一次她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孟飞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是来给我讲故事的吗?”华云清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慈眉善目的银发老太太像个小女孩一般,露出浑然天成的天真姿态。
“快过来给我讲故事,今天我们讲什么好呢?”华云清疑惑又期待地看着他们。
孟飞仅仅只是一瞥,就从脚底板生出寒意。
盛域拉着孟飞,一步一步走到华云清床边。
他怀里抱着的娃娃却率先开口了。
“清清,你今年几岁了?”
华云清欢快地笑了笑,双手合在一起轻轻拍了拍:“布娃娃,你怎么这么笨,连我几岁都不记得了,我今年6岁呀,前两天才过完生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