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是姜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揭开了,长香琳琅阁的绣娘们炸开了锅,个个目瞪口呆。
“安儿就是……姜家大小姐?!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安儿?!?”洗华良久未懵过神来,委实不能消化这样大的消息。
浣月到底是大绣娘,性子略沉稳些,虽她心里着实讶了一把,倒也未如洗华那般惊得合不拢嘴。
伸手拍了拍洗华不太灵光的小脑袋,温柔笑道:“你这傻妮子,想想如安儿那样博学多识,明眸善睐的姑娘,又与咱们掌柜是故交,怎会出自一般人家的小门小户。”
池音摇摇头,感慨万分:“怪道直觉得那安儿浑身遍是矜贵绝尘的气势,你们可还记得上回徐氏那帮子来咱铺子里讹钱,瞧她始终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呛得那些人半天憋不出个鸟语,当时我便觉得她实在不一般。”
洗华忙跟上附和:“记得记得,还有之前明玥县主的事,出了那样大的岔子,安儿只去县主府上不过半个时辰便解决了。”
“可不,难就难在安儿她不精通女红,却真真是处理事情的一把好手。”池音又道。
……
“小臭妮子又趁我不在,在背后编排我什么呢?”洗华和池音两人正说得起劲儿,忽闻一道细软清越的嗓音自外头飘了过来。
“呀!天下第一美人!”洗华一瞧,瞬即乐了,忙不迭地跑到姜柠面前,仰着小脸儿咋咋呼呼地直接一把搂住了她。
“这么爱我啊?”姜柠唇角挑笑,抬手捏了捏她娇滴滴的小脸蛋儿,朝她缓送了个媚眼儿揶揄道:“只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若不然,定要将你这小嫩娃儿娶回家。”
“啊呀安儿你都跟掌柜的学坏了!”洗华连忙从她怀里钻出来,揉了揉自己被蹂.躏的脸颊,撅唇嗔怪道。
“有吗?”说着,姜柠又趁势拍了下她的小屁.股,跟着细长眉梢挑了挑,学起陆绍人平日里的油腔滑调,轻挑一笑:“哟,真嫩~”
洗华被她摸了这下像是踩了尾巴的小花猫,忙捂着屁.股惊叫地跳起来,而后躲到浣月身后佯装委屈:“浣月你看安儿呀,只知道欺负我呜呜~”
几人皆被她这副娇羞女儿家的小模样给逗乐了,纷纷哧笑出声。
玩闹过后,姜柠与浣月对视了眼,浣月会意,正了正神色,“掌柜的近日要出趟远门,今早遣了人来吩咐,他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暂由安儿主理。咱们几个要与安儿打好配合,带着底下的绣娘们认真做事。”
洗华与池音点头应下,之前陆绍人常不在铺子,她们这些人也习惯了拿不准的事就去找姜柠做主,因而不疑有他。
“昨儿个我与浣月察看了近些个月咱们铺子的账簿,除去嫁衣那部分进账数目有所提高,其余收成都未见变动。停滞不前那便是在倒退了,故此掌柜的不在的这段期间,我会带领大家大规模的整改一番。”说着,姜柠抬手朝净余示意了下。
只见净余拎了摞卷宗,一一铺展了几案上。
姜柠走上前,顺便招了招手唤她们几个人过来,双手撑在案沿儿上,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你们瞧,铺子平日里最大的进账收成是定制嫁衣,可嫁衣往往是大活儿,局限性太大,耗时耗力,且出一套的周期太长。”
“那安儿你想如何整改?”池音疑惑问道。
姜柠勾了勾唇,“放出消息,今个年底前咱们铺子限量只接五套嫁衣,且以拍卖的形式接单,价高者得。”她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
洗华几人皆面面相觑,唯浣月最先反应过来,“搞得动静越大,来得人越多,届时价抬得越高,”
“没错,这只是其一。”姜柠盈盈一笑,复又道:“按照工期将这五套嫁衣依次列了顺序,那腾出来的空当儿,咱们可以再额外多捞一笔。”
洗华一时有些懵住,摸不着头脑道:“此话何意?”
“限量之后,便该是走量了。”说着,姜柠不知从哪儿转了副地图出来,缓缓展开在几人面前:“京中有这样几处地方,每年都会定制大批量女子的衣物挂饰,你们觉得此为何处?”
“……总不会是妓……青楼吧?”池音不敢置信地试探道。
姜柠打了个响指,眯了眯清眸笑道:“正是。”
“青楼???!”
“鹊枝楼??!?”
“春十里??!?”
众人皆震惊不已,纷纷错愕道。
姜柠伸了纤长食指在几人面前摇了摇,“都不是。”继而她指节微蜷,轻敲了两下地图上的某一处方位,只笑不语。
众人立刻往前凑了凑,方见赫然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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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暾缥缈,隐褪沉沉暗郁,晨曙瞳曚,消弭寒霜纤细。萧萧绸缪,眨眼遁入秋。
末了,天际温吞了寸寸霾灰上来,忽晴忽阴,涨足料峭,漶满薄凉。不过半晌,似是老天爷抖落了下指头,霎时,大雨霶霈而起,气势磅礴,炸开天地昏晦,清冷上梢头。
这暴雨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萎谢下来。湿意未歇,仍淅淅沥沥地沛然作雨。
近来宫中不太平,恐坊间作闹,遂禁卫出动,蛰伏各街头巷陌,紧密部署,加强了京中的安防巡逻。
“唐少,雨小些了。”卫喆一行人于廊檐下避雨,见雨势稍收,而身侧之人仍沉眸盯了落雨出神,不禁低声提醒道。
近来自家将军也不太对劲。唐忱往日里虽性情寡淡,沉默寡语,至少与手下兄弟还会多少有些交流。可自从那日打汤庭谷回来之后,整个人都阴郁了三分,愈发惜字如金,冷峻淡漠,甚至偶尔还会盯着一处发愣须臾。
这可苦煞了底下的弟兄,个个惶恐胆颤,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不留神儿让那位冷冰冰的爷儿爆发。也有胆大的猴崽子趁其不在,暗戳戳地揣测着是不是因着这几日宫里头的那档子事,才让自家将军心事重重。
然而只有卫喆深知,纵是兵临城下亦不会皱半分眉头的人,却唯独会为一个小姑娘而恍惚了神。
唐忱眼睑微垂,自雨帘里收敛了视线,声色平缓,淡淡道:“走吧。”
卫喆点头,朝后方禁卫队比了个前进的手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了唐忱身后,照旧巡逻起来。
他撑了手中的黑伞至唐忱头顶,略瞄了眼身侧少年清冷矜贵的漠然气质,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情字当头,实在缠人。
也不知那位柠姐儿究竟如何惹怒了这位爷,若再不言和,这泱泱骁勇铁骑怕是都要冻死在他的冷色里,还未报国便要先行捐躯殉职了。
可偏巧想啥来啥。
卫喆这厢正胡乱寻思着,无意间抬头瞥了眼,蓦然发现对面四五结伴的莺莺燕燕正朝这边走来。
那为首走在最前头儿的红衣女子瞧着那样眼熟……
他往前抻了抻脑袋又仔细多瞅了两眼,待看清那姑娘是谁时,登时瞪直了眼。
这、这不是!?!!
……
“池音,今个儿晚上唤了铺子里所有的绣娘往西厢楼里,各自带好手头儿上正做地活计,到时我会挑一班绣女出来。”
“洗华,去告知青墨染坊,叫他们即刻备下空闲作坊,另外遣人邀玲珑阁的方掌柜明儿往郸水舫一聚。”
“是。”池音及洗华二人连忙同时应下。
姜柠携着几人朝梅园方向走,一边仍条理清晰地嘱咐分工着。末了似是想起什么,微侧首对浣月问道:“过会儿要报给梅掌柜的账簿子可带了?”
浣月轻笑了下,安抚道:“放心吧,都妥当着。”
姜柠闻言,娥眉微纾,唇角间侵染着软媚的笑意。顾盼流转间,美目盈盈,妖冶丰姿,仿若收拢了这天地的湿霭水汽,莹柔而晶亮。
这时,忽觉衣袖稍动,原是一旁替她撑伞的净余停住脚步,暗暗扯了下她。姜柠眸光染疑,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只见净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悄悄朝前方指了指示意她看。
长空辽荡,溟濛小雨仍淅淅而作,解封了酣睡的十里长街。
丹枫洗尘,点缀着丰满的露珠儿,沉淀出,此番两方对弈,水火交融,但瞧该是哪面率先臣服。
秋水旖旎,氤氲了大片潮雾弥漫。移眸,长睫轻掀,姜柠于这雾泽朦胧中,隐约望见一行皮革铁甲的铮铮将士,踏着雨洼铿锵而来。脚边儿涟水随整齐步伐,层层荡开。
行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甲胄裹身,宽肩窄腰,身形线条修长而硬朗,半隐在潮润泛绕的雨雾里,锋芒尽敛,颇有番兵不血刃的气势。
恍惚间,姜柠竟嗅到了几丝雪松木香的清冽,沁透心肺的好闻,浸泡着蛊惑,叫人欲眠似醉。
这是汤庭谷那晚过后,她与唐忱的第一次见面。未曾想会这样碰上,着实有些始料未及。
“姜柠见过宣祁侯大人。”
她并未上前,只是顿了步子在原地,继而微微欠了下身子,眼睫低垂,声色湿润,如沾着烟雨的酥软,却不难听出话语间,故意漫了些许客气的意味。
身后洗华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如今众人已知安儿是姜家大小姐,自然也知晓她与眼前这位少年战神青梅竹马,父母之命,却又反被退婚的莫测关系,不免皆有些不明状况。
好在浣月素来与姜柠极默契,感知情况不对劲儿,她立即使了个眼色,不准几人多言多语,而后领头纷纷福身,跟着行礼道:
“见过宣祁侯大人。”
尚不说唐忱作何反应,饶是一旁的卫喆都有些懵了神。
香雾山上,姜柠那番挑逗撩拨,勾引厮.磨的暧昧场面仍历历在目,他满以为那姑娘会跑上来诱哄自家将军,而后两人言和,谁料人家姑娘压根没想理他。
卫喆能隐约感觉到唐忱近日的阴郁与那柠姐儿脱不了关系,但他始终以为是自家将军冷情在先,这如今瞧着,怕不是那么个意思。
连卫喆都觉察出姜柠态度的莫大转变,唐忱又如何不晓。
她语气里掺染的淡淡疏离,何其刺耳,让他一口气堵噎于胸口,生生闷了钝痛出来。
他就这样茕茕屹立在她面前,眉目疏冷,然凝着她的眸眼却万般深邃。唐忱的唇色极浅,紧紧抿着,遒劲挺拔地身子绷了几分僵硬。
“少将军若无其他吩咐,我等先行一步。”须臾片刻,姜柠唇角勾挑了下,但无往日地娇软柔媚,而是始终端着礼数,不温不火道:“失陪。”
言毕,她不待唐忱有所回应,径直领人移步欲从其身侧绕开,却不料眼前蓦然罩了分阴影下来,只见面前的路已然被那矜贵少年堵了个严实。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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