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阵夜风吹来，陆榆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钻了钻。
很温暖，很舒服。
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久违的什么？
他缓慢而困惑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深灰色粗绒羊毛衫。
陆榆迟钝地眨了眨眼。
从脸颊传来皮肤相贴的热度，有些轻微地灼人。他微微垂下眼睛，看到曲线流畅的颈窝和微微起伏的胸口。
头顶传来程憬平静的声音：“你睡醒了？”
记忆和理智如潮水般涌回脑海中，陆榆断片儿的脑子突然成功通电，脑袋里瞬间响起“嗡”的一声。
他想也不想地一把伸出手将面前的人推了开来。
程憬猝不及防让他推得倒退了两步，后背撞在阳台的水泥边缘上，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他叹了口气，有些责备地看了陆榆一样，伸出一只手去揉后背撞到的地方，“睡迷糊了吧，我不是歹徒。”
陆榆站在原地，脸色有点难看，脑子里嗡鸣阵阵。
太阳穴传来阵阵锐痛，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看着程憬的动作，并不肯买账：“你刚刚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程憬抽空瞟他一眼，手上继续揉着后心，反问道，“我能干什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不干什么，那刚才……”陆榆欲言又止，目光里有些戒备。
“我说认真的，你是不是有点儿被害妄想症，还是对同性过敏？”程憬揉了半天，后背的痛感毫无缓解。他无奈地收回手，“劲儿还挺大。”
我对同性不过敏，我对你过敏。
陆榆梗在原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别那么看着我。”程憬叹了口气，“你醒醒盹儿，再醒醒酒，然后再审我，成吗？”
“你的意思是我睡迷糊了就跟你抱一块儿了还抱成那个姿势吗。”陆榆的语气平如木板，满脸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我好像没有睡迷糊了就到处抱人的怪癖。”
“你干嘛老跟防狼一样防我？”程憬更无奈了，摊开双手，“听听你自己这话，要不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是怎么站着睡着的？”
“……”对方精准地问到关键，陆榆突然像个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瘪了，有些没底气起来，“我，我睡着了？”
“你问我啊？”程憬稍微活动了几下有些发酸的胳膊，“您要不是睡着了，那可能就是昏迷了吧。”
说完，还补了一句：“刚还说没喝多呢。”
陆榆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有些厘不清状况。
“行了。”程憬看他那个样子，语气也软了些，“您了靠门上站着睡着了，眼看就要栽地上了，我扶你一下省的你在我面前血溅五步。”
陆榆听着他的说辞，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是这样吗？”
“别磕巴，回来改不过来了。”程憬啧了一声，“你这酒品挺罕见的，延迟性断片儿。”
陆榆彻底没了脾气，讷讷地说：“其实你叫醒我就行。”
“你以为你睡了一宿吗，属猫头鹰的？”程憬看他一眼，表情颇为服气，“你就睡了五分钟不到，行吗？说话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你不会跟我说你还做了个梦吧。”
陆榆讪讪地盯着程憬背后墙壁上的一块灰斑，没有吱声。
程憬也不说话，又开始活动胳膊腿儿。
陆榆看着他的动作，脱口问道：“你撞到哪儿了？”
程憬闻言乜他一眼：“肾，你负责吗？”
陆榆：“……”
他就多余问。
“还不回去？”程憬又看他一眼，伸了个懒腰，顺手推开阳台门，“你今儿真打算睡这儿？”
见陆榆站在原地没动静，他出声催道：“生日过完了，寿星，回去睡觉了。你要着凉了的话多耽误事儿。”
陆榆还盯着墙上那块灰斑发懵，闻言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答应道：“哦。”
随后，他却上前两步，从程憬刚刚一直靠着的阳台台面上拿起了那个装腕带的小盒子。
程憬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陆榆的动作，没有说话。
陆榆拿了盒子还不肯出来，双手握着小盒子，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慢吞吞地说：“我刚刚……没说梦话吧？”
闻言，程憬干脆撑在阳台门上，凉飕飕地说：“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呢。”陆榆气闷，抬脚就往楼道里走。
“天天睡我脑袋旁边时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说梦话，非等站着阳台上cos猫头鹰才纠结这个。”程憬看着他三两步经过自己跨出阳台，嘴上不饶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怪癖，一站着睡觉就容易秃噜出银行卡密码？”
陆榆已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一听这话转身回来就要跟他杠起来。
程憬眼看小室友两三句话间又要炸毛，赶忙安抚道：“行了，就睡了两分钟，你还想背首长恨歌啊。”
陆榆忍无可忍：“你平时都这么跟别人说话，真的没挨过揍？”
程憬一脸无辜：“今天可是你先动手的。”
陆榆又被他一句话噎的上不去下不来，干脆直接认怂：“我错了，对不起。”
“啧。”程憬又啧一声，反手把阳台门关好，从里面栓上，“还说不是喝多了，你看看你今天正常吗你。一阵两伙的，脾气跟心电图一样。”
陆榆站在黑洞洞的走廊旁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没多想，随口说到：“你今天话也挺多的……”
他并没注意到，一旁锁阳台门的程憬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瞬。
但这短暂的异常转瞬即逝，当陆榆看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时，他真心实意地对程憬发出了一声疑问。
“这不是没人吗。”陆榆感觉自己有点儿虚弱，“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外面冻一晚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较真儿呢。”程憬站在书桌旁，随手收拾乱七八糟的桌面，“我出来时他们俩都在。以余归的性格，知道你生日不叫大家一起吃饭，肯定要闹的。”
“我叫你了。”陆榆站在门口挂外套，小声回嘴。
“抬杠啊？”程憬手下动作一停，拎着本《数学分析》转头瞪他，“还不赶紧洗澡睡觉，撒酒疯上瘾啊？”
陆榆不依不饶道：“那他们俩大半夜顶着寒风跑出去干嘛啊？”
程憬把书塞进书架，低笑一声：“我劝你最好别问。”
陆榆听得云里雾里，干脆放弃了好奇心，将捏了一路的小盒子放在书架上，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一边刷牙，一边想：自己今晚好像确实有点不受控制。
具体体现为不管程憬说什么他都想第一时间跟程憬抬杠。
明明人家还送了生日礼物的。
可能真的喝多了上头吧。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一月。
陆榆吐掉牙膏沫，漱了漱口，探身拧开了花洒。
程憬会想要收到什么样子的生日礼物呢？
307寝室中，程憬把自己的书桌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整理了一遍，把所有的教科书和辅导书整整齐齐按高矮分类在书架上重新排列整齐。
充电线都缠成小捆丢进抽屉，杂物也一并在抽屉中见缝插针地码起来，连为数不多的几支笔都按照笔帽的方向一致地插在了笔筒里。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有些意犹未尽地将其中一支笔稍稍转了个角度。
陆榆从他身后走进浴室，拖鞋的底部碰撞在瓷砖地面上；浴室的门咔嗒一声碰上，门后隐隐传来杯子被水注满的声音；陆榆刷牙的动作比平时迟钝了一些，他漱口时吐掉水的间隔变长了一两秒钟。
水龙头又被拧开，杯子中又多接了半杯水，陆榆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憬站在书桌前，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书架，两只手无所事事地垂在身侧。
陆榆又吐掉了两口漱口水，花洒被打开了，热水哗啦啦地浇在地上；他走进去了，热水便兜头浇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身体流到地面上，再汩汩地流进地漏中。
程憬的手缓缓抬起些，掀开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
他手指停在笔记本的开机键上，久久没有按下去。
陆榆关上了花洒，陆榆开始擦干身体，陆榆套上了睡衣。
陆榆走到了浴室门口，陆榆转动了门把手。
程憬的手指在开机键上悬了一会儿。
在陆榆推开浴室门的同时，他翻手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
寝室中响起“啪”的一声。
陆榆站在浴室门口，毛巾搭在脖子上，发梢还往下滴着水。他一头雾水地看着程憬：“电脑惹你生气了？”
程憬背对着他，将笔记本拿起来，也一并放进了抽屉里。
“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洗完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程憬也开始说废话了？
陆榆“嗯”了一声，抓起毛巾擦了擦发梢，向自己的桌子走过去。
他经过程憬身后时，那人背对着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我也去洗个澡。”随后，程憬停了停，说，“你睡前记得吹头发。”
陆榆刚要答应，就看到程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浴室，只留给他一扇无辜的门。
“咱们俩到底谁喝多了……”陆榆忍不住小声又嘀咕了一遍他一整晚的困惑，又擦了擦滴水的发梢。
无视了程憬关于吹头发的提醒，他正要爬上上铺时，突然犹豫了片刻。
然后从梯子上慢慢地挪了下来。
陆榆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将放在书架上的小盒子捅了捅，推进了书架的最深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