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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5 章 22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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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那古野城的夜色一落,宅邸内外便安静下来。

优娜独自坐在屋内,耳边似乎还隐约徘徊着髭切的警告之言。

——“你不是斋藤归蝶,也不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她不是斋藤归蝶,也不是织田信长的妻子。

陪着那位少年走上霸主之路的女子,另有其人;而她,是与织田信长无关的人。

许久后,优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膝丸的声音:“日光,传讯来了。”

她推开了门,就看到膝丸有些雀跃的面容。“是一期一振他们的消息…他们找到真正的斋藤归蝶了,人没有事,今晚就会送回来。”

她有些诧异,追问道:“已经找到了吗?”

“嗯。一期一振很强大,有他在的话,什么问题都能解决。”膝丸似乎很信赖这位队长。旋即,他坦然地松了口气,说,“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该想想如何从这座那古野城脱身了。直接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妥当,要不然,我们便来扮演几个小毛贼吧?”

优娜闻言,无声地苦笑起来。要膝丸和髭切这样高贵的人去扮演毛贼,那还真是落魄又失了体面。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直接一走了之,恐怕又会引起一阵混乱。

想了一想,优娜说:“能容我去和那位信长大人说几句话吗?”

膝丸的面色紧张了起来。“还是不要了吧?”他扣住优娜的肩,语气很戒备,“那个男人…怪怪的,还在你面前脱衣服。你不要太靠近他了,日光。”

“只是说几句话罢了。”优娜安慰道,“膝丸阁下,烦请在这里等着我吧。”

///

早春之夜,瑟瑟轻寒弥散四野。即使房间内点上了火盆,依旧驱不走料峭的冷意。少年信长盘腿坐在主位上,手捧着一卷地图。烛火熹微,投下一片淡薄的昏影,依稀照亮了窗扇上五瓣木瓜的家纹。

“这么晚了,归蝶有什么事吗?”信长放下了那卷地图,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我想要让你好好休息,所以晚上就没去找你了。”

优娜坐在侧位,有些犹豫当如何开口。

她该怎么和信长解释呢?

她只是个看中钱财的小毛贼,假扮成归蝶公主进了那古野城,就是为了骗吃骗喝。如今正牌的公主回来了,她就得赶紧溜了。

——她该怎么说这个故事?

无论怎么讲述,信长都会大发雷霆吧。那画面,她真是想也不敢想。

“信长大人……”终于,她开了口,小声地说,“如果,我欺骗了您,您会如何处置于我呢?”她低着头,声音极轻。

织田信长没有说话,缓慢地呼吸着。片刻后,上首传来了卷轴摩挲的轻响。信长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道:“你是在说,假扮归蝶的事情吗?”

“诶?”

优娜陡然抬起头来,惊诧的目光之

中,倒映出少年信长锐利而意气十足的面容。他用那双黑曜石的眼盯着她,语气与神色并无什么波澜。

“信长大人…你知道吗?”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并非真的傻瓜。就算尾张国上下的人都如此说我,我也不是那种纯粹的笨蛋。”信长的声音显露出一分少见的老成来,“真正的归蝶是怎样的,我早就派人去稻叶山城打听过了。我不可能毫无戒心地放任美浓蝮蛇的女儿在枕边安然高睡。”

优娜沉默了,目光有些闪避。

“你和归蝶,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信长蹲下了身,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你不会骑马,这对武家的女儿来说太过不可思议了。尤其是斋藤归蝶——她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出嫁到了土岐家。嫁入敌营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要学会骑马,这是保命用的。你说你不会骑马的时候,我大概就已经猜到了,你并非真正的归蝶了。”

优娜低下头,轻轻地攥紧袖口,一言不发。

“还有,你的个性也好,长相也好,力气也好,都和归蝶差的太多了。”信长站了起来,信步走向庭院中的月色,“归蝶是个英武的女子,但却很瘦弱,绝不是能轻易举起铁炮的人。她的个性也并不温柔…我的使者前去打探的时候,被归蝶和侍女用扫帚打了一顿。你信吗?”

优娜:……

呃…归蝶原来是这样的女子吗?

她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斋藤归蝶的轶事。据说归蝶出嫁到尾张的时候,她的父亲斋藤利政赠给归蝶一把短刀,说如果织田信长真的是个无用之人,那就用这把短刀杀掉信长,帮父亲夺取尾张国。但归蝶却回答道:“父亲焉知这把短刀不会朝向您呢?”

归蝶的性格之坚毅自主,可见一斑。

“原来您一直都清楚此事。”优娜叹了口气,道,“难为您一直没有揭露出来。”

“我收到线报,归蝶被人掳走了——本应该是如此的,所以我派出了部下去追查归蝶的行踪。但是,你却在这种时候出现了…叫我不得不起疑。最初,我只是想看看你和那些下臣在打什么主意。你们进了那古野城,里外无援,那就只能任由我处置。我本以为你们有什么后手,但是看起来却什么都没有准备。”信长蹙眉,露出了疑惑之色,“我有些想不通…你假冒归蝶,来到我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眼睫颤了颤,口张开又合拢。半晌后,她道:“…我,只是想来骗一点钱财罢了。”

“骗钱?”信长重复了一遍,哈哈笑了起来,“行骗行至了我的城中,世间有如此胆大的女骗子吗?更何况,依照你的相貌与性格,何必去行骗呢?你更像是落魄贵族家的女儿…是父兄都失势了吗?才沦落到无人庇佑的境地?”

她道:“信长大人不信的话,就算了吧。”

少年信长挑了挑眉,说:“你叫什么?真正的名字。”

“……优。”

“优?”信长仰起头,在口中喃喃念了一下,又问,“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

“……什么?”

“你愿意一直陪在我的身旁吗?不是以美浓国的归蝶公主的身份,而是以我的女人的身份。”信长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有隐约的光,那是烛火燃烧的倒影,“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可以留下你。”

优娜有些诧异。

织田信长…竟然是这么大方的人吗?身为领主,被女人欺骗了,难道不应该发火吗?

“我很喜欢你。”信长的声音相当率真,“虽然你不是归蝶,但我喜欢你的性格,还有那种对我的笃定与信赖。我确实希望有一个人,能永远地相信着我,支持我一切的决定。即使我像个傻瓜似地说着‘住到清州去’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嘲笑我的痴人说梦。优,你能留下来吗?”

优娜的目光怔怔的,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后,她重重地摇了摇头,说:“信长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信长有些不解。

“真正的归蝶公主马上就会回来了。”她说,“为了表示对美浓国的敬意,你决不可在迎娶她的时候,再展现出对别的女人的情意。……也许,对您来是,归蝶公主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但是这桩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更是美浓与尾张、天下的事。我这样说,信长大人应该是明白的吧?”

信长久久地愣住了。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信长笑了起来,将袖子捋上了臂,闲逸地看着手上的旧伤,“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这样做…真正的归蝶,也不会高兴的。”.

说罢了,信长叹了口气,又仰头看天:“我的部下刚才来报说,已经有了归蝶的踪迹。不知道真正的归蝶,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好不好相处?全部都要重新来过了。”

少年的面孔上有了一分迷惑的茫然,这倒是与他的年岁相符了。

看样子,他似乎放下了让优娜留下来的那个冲动想法。

一时的感情冲动,大概还是比不过整个国家的利益。他是织田信长,是将来的天下霸主,并非一个会被一时的小情小爱把持住头脑的人。

优娜微微地舒了口气,问:“那信长大人会如何处置我呢?我冒充美浓国的公主,这是大罪吧。虽然找到了真正的公主殿下是好事,但,我……”

信长笑了起来:“你从一开始就没能骗到我。这也算是行骗吗?我不会处置你,我会放你走。”

优娜惊诧地眨了眨眼。.

“而且,我并没有从你的身上看出恶意来。”信长说,“你也好,你带着的人也好,并没有显露出对我的恶意…这很奇怪。我看人很准,要是心怀叵测,想要欺骗于我,那就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是这样的吗……?”

信长点了点头。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片刻后,说:“好了。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等到明天天亮,我就开门送你离开。”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像是无边的

深夜。

优娜缓缓地站了起来,向他行礼,朝着门前退去。到障子纸门前时,信长忽的又喊住了她。

“这边的春天晚上很冷。”信长说,“记得多披一件衣服。”

她有些惊诧。

犹豫了片刻,她果然还是想对信长说些什么。于是,她慎重道:“信长大人,请郑重地对待归蝶大人。她是可以真正地陪伴您一生的女子…请别错过了。”

“嗯。”信长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您一定会实现您的理想的。”她朝着信长行礼,“那个关于‘平安乐土’的夙愿…一定会实现的。”

“好。”信长说,“我信。因为这是你说的话。”

她转了身,迟迟地下了鸣板外的木阶。那古野城沉睡在安静的月色里,银色的月华流泻了一地。春夜料峭的风吹动枝上苍翠的夜,这是天文十八年的二月。

///

夜晚的时候,“真正的归蝶公主被找到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那古野城。那时,优娜与髭切、膝丸,早已出了城,在城外的山崖悠悠地等着一期一振他们过来集合了。

明明是晚上,那古野的城主宅邸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可见归蝶公主的事有多么的令人震撼了——

被当做“公主”隆重迎接入城中的女人是个冒牌货,一直在府邸里骗吃骗喝,还和信长大人骑马同游;而真正的公主却被山贼绑做了人质,所幸很快就救了出来,如今正在美浓武士的保卫下,被护送往那古野城。

夜风吹拂,优娜站在山崖上,撩起了耳旁被风吹散的长发。她眺望着远处那古野城的城郭,喃喃道:“我们就这样直接翻墙走了,是不是不太好?想要捉拿我们的武士们在城里找的翻天覆地也没有踪影,会给他们添麻烦的吧。”

月色之下,那古野城浸在柔和的夜色里,一副宁和安睡的模样。

她身旁的膝丸笑了起来:“你何必替那些武士着想?这点小事,历史自己就会修复的。我们会成为几个闯入那古野城的胆大毛贼,然后再没有消息。”

顿了顿,膝丸问:“日光,之前…你去和那位信长大人说了些什么话?”

“辞别的话。”她说,“织田信长不是真正的傻瓜,早就看出我的不对劲了。毕竟,我的长相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女。”

“果然是因为你看起来长得太着急了吧……”膝丸无意识地这么说。

“……膝丸阁下。”她瞥了一眼膝丸,“您是在夸我吗?”

“呃…我没有恶意!!”膝丸连忙凑过去哄她,“我肯定是在夸你,日光。”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的恋人不好呢?当然是想夸日光长得很有成熟女人大和抚子的气韵啊。说来这不是兄长的用词吗?兄长是这样说的,那日光怎么不对兄长生气呢……

直男疑问.jpg

眼看着膝丸凑在优娜的身旁左右左右地绕着,一旁的髭切托着下巴,忽然开始了奇妙的发问:“说来,你们看见了我

弟弟吗?”

膝丸:……?

“兄长!我就在这里啊!”

这下,膝丸不在优娜的身旁绕圈了,开始围着自己的兄长绕圈了。髭切满意地点头,对膝丸说:“我的弟弟原来在这里啊。”

优娜:……

还真是一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兄长啊。

又等了一会儿,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就前来会和了。从精神和模样上来看,他们没有遇到什么苦战,一切都好。尤其是三日月宗近,仿佛刚刚参加了一个夕阳红老年人旅游团,还是在大巴车上坐导游位的那种(……),神情悠闲的不行。

.

“嗨—嗨!”鹤丸国永精神奕奕地挥着鹤翅膀,和优娜三人打招呼,“你们没有遇到危险吧?我们这边,可是让溯行军大吃了一惊呢!忽然就华美地出现了,夺回了归蝶公主,溯行军完全被我们打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一期一振苦笑起来,说:“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但鹤先生确实是立了不少功呢。”说罢,他转向优娜,问,“日光,你们呢?”

“啊…我们啊……”优娜回望一眼那古野城,笑说,“我们只是做了一回骗吃骗喝的小毛贼罢了。现在被城主赶了出来,此外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毛贼……?”一期一振的眉眼间有些惑意。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在确认任务目标达成后,开始准备时空间的传送。“差不多该回本丸了,这次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主公也许已经等急了吧。”

时空间传送的白光亮起时,优娜又回看了一眼那座属于少年织田信长的城池。城中隐隐绰绰的,似乎有人在走动,她想最后多看两眼,手却在此时被人扣住了。

她用余光一瞥,是髭切。

髭切握着她的手,对她无声地笑起来,用口型提醒她:“该走了。”

他笼在肩上的外套,被夜风吹的一阵乱舞。

优娜也笑起来,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步入了时空传送的白光之中,从天文十八年的二月离开了。

///

这次出任务的时间比往常要长一些,回到本丸时,已经是晚上的光景了,月亮高高在天幕中挂起,廊上亮着几盏招摇的灯。

鹤丸国永的头顶“蹭”的蹦出了一个誉字,可见这次的鹤真的立了大功。

“已经这么晚了啊……”一期一振看了看天色,说,“大家快回去休息吧,我赶紧去主公那里,主公应该也在担心我们吧。”

“好的哟。”

等一期一振匆忙向着主公的居所跑去后,鹤丸抡了抡手臂,又想来搭优娜的肩膀:“日光,你累吗?要不要来我这里喝一点冰冰凉凉的啤酒……”

“鹤丸,等等!”膝丸闪现在了鹤丸的面前,把鹤丸的手给按了回去,义正辞严地警告道,“把手收回去。日光是女孩子,可别做奇怪的事情!”

鹤丸:?

你也是她哥?

“鹤丸,你不累

吗?”三日月宗近也笑眯眯地发话了,“我的身子骨可是要散架了呢…你还能拉着人去喝啤酒,真是叫人羡慕的精神十足呀,哈哈哈哈……”

优娜看着他们插科打诨,也附和着说:“确实是有些累了,大家请回去休息吧。啤酒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吧。”扮演公主殿下可是很累的!毕竟要一直板着架子!

说完,她就和队友们挥了挥手,率先离开了。

“等等,日光——”膝丸想喊她,但却被自己的兄长拽住了。

“你看到我的弟弟了吗?”髭切友善地问他道,“我的弟弟去哪里了?”

膝丸:“………我就在你面前啊!兄长!”

膝丸想要追上优娜的脚步,就这样被自家的兄长绊住了。

///

优娜先去了长船派的居所,和自家的兄长报平安。与烛台切打过一声招呼后,优娜就到了本丸囤放书籍的房间。这间屋子里有许多卷书籍,大多都是历史资料,供大家出阵之前研讨战术用。她很少来这里,但一期一振是这里的常客。

夜色深深,她穿过了排排书架,在某一列书柜前停下。借着昏黄的灯光,她抽出了其中一本线装的书册,内容是战国时代的旧事。

她随便翻阅了几页,就看到了有关织田信长的文字。

天正四年,织田信长开始兴建位于南近江的安土城。天正七年时,五层七重、华美无比的安土城落成。这座城池坚固无比,以朱红、湛青为主色,更修筑以天主台,是织田信长通往天下一统的要碑。

“安土”,即平安乐土之意。

天正十年本能寺之变后,织田信长身死,安土城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日光?”

她正看得入神,耳旁却响起了呼唤之声,她不由小吓了一跳,手里的书险些跌落,幸好被来人托住了。

“……髭切阁下?”

那出现在她身旁之人,正是髭切。黯淡的烛光之下,髭切的发丝呈现出极淡的暖金色。见优娜露出惊诧的颜色,他偏头一笑,说:“被我吓到了吗?你在看什么?很入神的样子。”

“……没什么。”优娜将书合了起来,想将其重新放回书架上。

“嗯?”髭切却阻住了她的行动,强硬地将书重新翻开了,目光闲闲扫向书上的文字,口中道,“是在看那位信长大人的故事吗?”

“……是。”她稍稍有些心虚,随即又解释道,“我担心我们的行为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想在史书上看看后来发生的事情。”

“哦?真的是这样的吗?”髭切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是忘不掉那位信长大人呢。”

“髭切阁下,我可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念念不忘。”她郑重地强调,严肃地说,“十五岁的顽劣孩童,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可未必呀。”髭切轻然笑起来,凑近了她的面颊,小声说,“我觉得,日光是在口是心非呢。你果然是入戏太深,对那位信长大人太过关注了……”

“我没有。”优娜小声地辩解。

“你有哦。”髭切笑着说。

他将那本写有历史的书籍合了起来,随手塞到了书架上,双手拢向了女子的腰。

“日光,就由我来提醒你吧……”

他将她搂在怀中。两人相拥的背影,斜长地投在昏暗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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