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5 大长公主正宾加笄, 舒郡王妃赞者挽髻
大长公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将拜匣交到世子夫人柳氏手中, 嘱咐她仔细收着：“此物紧要, 断不可有差池。”
这话一出，简直像是变相承认了。哪怕不是皇后大婚时必须戴着的，这支步摇也至关重要, 是件稀罕物。
贾敏与林海无意宣扬，心道别传出去再叫人说一句娇狂。因而也没细看, 谢了皇恩, 又与大长公主行了大礼，便请大长公主入席上座。座位都已一一地部署, 南边就是观礼宾客的座位。大长公主身为正宾, 自然坐在最前方。左右两侧略后一步, 才是林海和贾敏的座位, 再后另又设宾客位。
整间屋子最中间摆着一张妆奁, 妆奁前设绣凳, 这就是笄者正经加笄的地方。
柳氏接了拜匣，小心翼翼地捧着拿出来, 再放进垫着锦绸的云盘里。托在手里看清全貌的时候，她终于确定了。庆平公主说得不错, 这的的确确就是历代大庆皇后大婚时所戴的步摇。原以为皇帝少年老成，即使有了真正喜欢的姑娘, 也能做到稳重内敛，绝无过分肆意浓烈的表达。未料到一朝通人事，竟也像少年郎一样，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对方手底下。大庆这么些皇后, 能在自己笄礼上就带上属于皇后凤钗的人有几个？只怕是绝无仅有。
“叫我瞧瞧。”庆平公主刚才随口一说，倒也并不是很笃定。柳氏拿步摇的时候周遭围了一圈人，个个都眼馋心痒地想细看看，但都没好意思开口。到底还是庆平公主，按捺不住那股好奇劲，拉着薛宝钗上前来细细端详。
但见此簪为累丝凤头，后有凤身。以赤金为胎，上以点翠相饰。凤尾镶大珠五颗，再嵌小珠四颗，凤身正中做成花托，捧着一颗硕大滚圆的东珠。凤嘴里衔珍珠一串，以青金石为坠脚，串珠中有个红珊瑚制成的喜字，看来富丽亦不失典雅，兼有喜庆的意味。
“就知道我没看错，原先见东太后娘娘戴过几回，可不正是这模样。”庆平公主拉着薛宝钗叫她看：“四婶婶，你看，是不是？”
她也真是一根筋犟着，怎么不想想，若是寻常的东西，非得叫大长公主送来麽？宝钗没法子，依着她看了一回，便颔首道：“我瞧着也像。”
“这可是……”
“好了，有多少话，等笄礼成了说不得。”宝钗将云盘送入庆平公主手里，叫她好好捧着：“快去站着罢，别叫你林姐姐等久了。”
眼下自然是笄礼的事最紧要，庆平公主当下收了话，端着云盘，跟着宝钗和柳氏出来。拢共三名执事，也没别的事，端着云盘站在西南端，等要加笄的时候再依次送上去就是了。虽不繁琐，但要捧着云盘站好些时候，难免手酸。
庆平公主站定了，便与宝钗抱怨：“累得很，吃饭的时候得好好灌她两杯，讨回来才好。 ”
宝钗笑着才要说话，忽见林海起身，像是要说话的模样，知道是要开始了，忙噤声不语。果然林海起身，与众人行了礼，朗声道：“在下林海，祖籍姑苏，有长女乳名黛玉。今岁十五，乃于二月十二行笄礼。特邀敬端大长公主为正宾，以教化小女于门庭。亲朋赏光，佳客临门，在下铭感五内。现小女笄礼始，请笄者行大礼，叩拜宾客。”
这话落了，丝竹声袅袅升起。众人望去，但见林玦坐在西南角，正以古琴相弹伴乐。
身为赞者的舒郡王妃在铜盆里洗了手，方见黛玉缓缓而来，着湖绿素衣，系暗纹罗裙，面上脂粉未施，头上挽着垂鬟分肖髻，只有脑后一抹红绳，是唯一鲜艳的色彩。
黛玉不作声，与宾朋躬身行礼，而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坐到妆奁前。舒郡王妃上前，将黛玉的垂鬟分肖髻尽数拆解，散下乌发如云。而后拿木梳蘸取刨花水，一面缓缓梳理，一面轻声道：“汝今日及笄，吾虚长一辈，得汝母托，今代梳三环髻，以彰碧玉。”
说话间便将乌发挽起，抹上桂花油，三两下拧作三环髻。
舒郡王妃挽成了三环髻，便退到一旁，黛玉起身与她躬身行礼，道：“多谢郡王妃。”
见髻梳成了，大长公主方起身，由摈者谨庄王妃相协着盥洗双手，走到黛玉身旁，轻声道：“姑娘请转身。”
黛玉转过身，面朝着众人端坐。身为执事之一的薛宝钗捧着云盘上前，这上头搁的是一支夔形碧玉笄。贾敏先时已经交代过了，是以大长公主知道这支碧玉笄的来历。她取了碧玉笄，朗声道：“贰月吉信，恰为笄日。长兄制笄，幼弟琢器。抛汝稚意，承训名门。”
这支碧玉笄竟是林玦和林珝一同做了，特地为着今日送给她的？黛玉眼眸略动，心中不由漾出一股暖意。
大长公主拿着碧玉笄，缓缓簪入三环髻中，而后退到一旁。舒郡王妃左右看了一回，伸手略正了正，第一回加笄就算成了。舒郡王妃松了口气，从薛宝钗手中接过衣裳，便随黛玉往屋里去。
今日要换的第一套衣裳和头上的碧玉笄很相称，天水碧的绸衣，下头系着一条素白撒鹅黄碎花的洋皱裙。看着已经有了姑娘家的娴静幽雅，却不失娇|嫩。
舒郡王妃替她换了衣裳，又走远些细看，目光落到碧玉笄上，不由感慨：“你两个兄弟真是费心了，不仅料子好，这手艺也不比外头制这个的差。家中和美，互敬互爱，才是长久之道，姑娘要记着这些情分，这都是黄金千两也换不来。”
黛玉不由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碧玉笄，眼中隐隐含泪，面上却又忍不住笑：“大哥也就罢了，我实在很难想到，思睿惯爱舞刀弄枪，一双手连字都写不成，平日里叫他坐着看书，都像是要了半条命，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跟着大哥哥做这么精细的事……”
“傻姑娘，你疼弟弟，弟弟自然也疼你。姑娘家过了笄礼，就离出阁不远了。你弟弟也知道，他这是舍不得你呢。”舒郡王妃摩挲着黛玉的手，轻声道：“好姑娘，咱们出去罢。”
黛玉颔首应好，跟着舒郡王妃出门来。先与宾朋行礼，而后对着贾敏和林海下跪叩拜，行大礼：“儿自小承欢膝下，承蒙母亲慈爱，父亲训导，今叩谢父亲、母亲恩德。”
贾敏上前搀她起来，不知怎么，分明早已设想过千万回了，可真正到了这一日，还是不由自主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连声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了，快起来罢。”等搀了她起身，又道：“去罢，请大长公主为你簪钗。”
黛玉点了点头，于是往妆奁前来，仍如将才一样，面朝众人而坐。谨庄王妃再度为大长公主洗手擦净，而后由另一名执事庆平公主手捧云盘，奉上玳瑁钗。大长公主朗声道：“贰月祥讯，乃更服髻。盼汝恪规，昭彰淑德。贤宅慧苑，雍福维寿。”
此话说罢，舒郡王妃方除去黛玉发间碧玉笄，放回云盘上。大长公主拿起盘中玳瑁钗，细致地簪入发间。舒郡王妃和第一回一样，为黛玉正钗理髻。
宾朋起身，向黛玉行礼以示庆贺。舒郡王妃道：“笄者再更衣。”
而后黛玉率先回房，舒郡王妃取了广袖礼服，这才往屋里来。
黛玉换了礼服出门，和上回一样，先和宾朋行了礼。而后便向敬端大长公主下跪叩首行大礼：“小女林氏，叩谢大长公主加笄之恩，从此尊大长公主为师为长，以习惠德。”
大长公主颔首命起：“起来罢。”
黛玉依言起身，重新到原位坐下。谨庄王妃第三回替大长公主盥洗双手，最后一名执事锦乡伯世子夫人柳氏捧云盘上前，奉上了众人翘首以望的累丝凤头点翠步摇。大长公主朗声道：“贰月瑞音，和日佳辰，宜显汝范。皇恩授具，册汝凤祥。永扬慈敏，宣淑宫壶。”
舒郡王妃上前，为黛玉出去玳瑁钗。大长公主取步摇，小心翼翼簪到其鬓间。舒郡王妃后退两步，细打量着，为黛玉正了正步摇，而后点头道：“可。”
黛玉是见过原先预备下的步摇的，如今见换了，心里虽觉得奇怪，但没问出口。照旧与宾朋行了礼，便回房来。舒郡王妃取了最隆重正式的一套吉服，这才随她而来。
今日这身吉服是寿康宫送来的，说是太皇太后特意命宫里的绣娘赶工制成的。舒郡王妃见了这颜色模样，就觉得和皇后平日里的吉服很相似。同样的石青底色，领子袖口都有暗暗的鹅黄，原本皇后吉服多有九条金龙，这套吉服却换成了金蟒，中间作为装饰的五色云和福寿纹未改。
舒郡王妃感慨道：“老祖宗自来心疼小辈，瞧这套吉服，可见她多疼你。”
细想想，皇帝拿皇后大婚时的步摇相赠，作为黛玉笄礼所用。如今太皇太后再赠一套类比皇后吉服的广袖吉服，实在也算不上出人意料了。
荣宠和爱重愈多，愈叫人习以为常。兴许有些人生来就是这样好命，什么都不必做，就什么都有了。
黛玉颇有些不好意思，朝发间步摇指了指，轻声问：“原先的步摇哪去了，怎么改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悲伤的故事，我的婚假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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