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4 别豆蔻黛玉庆生辰, 贺笄礼皇帝赠步摇
过了二月初六，春分再一过，黛玉的生日就近在眼前了。这回与众不同, 是十五岁的整日子, 寻常人家，也得办笄礼，请上亲朋好友, 同贺此事。
先时皇帝告诉黛玉，想请敬端大长公主为其笄礼正宾。黛玉便将此事与贾敏说了, 贾敏原想着请缮国公儿媳贾敦来做正宾, 听了这话便道：“敬端大长公主德行兼备，自然是上佳的人选。皇上想来是思量着你是整生日, 这才再三地为你周全。”
敬端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和先帝所出, 那才是正根正枝的玉叶金枝。后来太上皇即位, 敬端大长公主为了江山社稷和亲高句丽。今上御极后, 便尊这位姑母为大长公主。高句丽王薨后, 更命合睿王将敬端大长公主接回京城奉养。
贾敏道：“敬端大长公主深受太上皇、皇上爱重, 但素闻她持重自定，从不因此骄矜。如今虽在京里住着, 却向来深居简出。先前缮国公孙女行笄礼，也曾有意请敬端大长公主为正宾, 大长公主道其寡居于公主府，恐难担重任。今皇上想请大长公主做你的正宾, 他既说出口了，可见大长公主已经应下了。想来……一则这是瞧着皇上的脸面，二则你如今是既定的皇后，往后也要叫她一声姑母。这是极大的荣耀和体面, 既然得了这份荣光，以后进了宫，就更要敬重大长公主。皇上敬爱这位姑母，你也得和皇上一心，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是，女儿都记住了。”她是贾敏养大的，这些年贾敏如何待林海，她都看在眼里。贾敏不止一次告诉她，夫妻相处和亲人之间相处是不一样的。遇着事了，吵闹才是最愚笨的做法。
正宾是除了主人和笄者之外，在整个笄礼之中最重要的。摈者、赞者等也属贵宾，但正宾更是重中之重。贾敏早在二月初九就写了帖子，郑重其事地邀请敬端大长公主为正宾。除此之外，另下帖子请舒郡王妃易氏为赞者，谨庄王妃孙宛纯为摈者，恭仪伯夫人薛宝钗、庆平公主慕容凝菀、锦乡伯世子夫人柳氏三人同为执事。除此之外，再请嫡子林玦为乐者，宝二|奶奶上官绥蕴、琏二|奶奶王熙凤、缮国公儿媳贾敦、庆隆郡主慕容青菀、英三奶奶黄玉姼、贾探春、贾惜春、贾巧、史湘云、薛宝琴、舒郡王妃义女甄英莲等人为观礼宾客。
众人早都预备着了，得了林府的帖子，自然无有不应，皆回帖应诺，称二月十二日一定到场。
等到了二月十一日，贾敏又奉帖子一封，命人送到敬端大长公主府上。敬端大长公主接了帖子，又回帖一封，命其带回林府。料理了这事，正要预备明日的贺仪，皇帝忽遣人来请。大长公主便撂下手头的事，匆匆往养心殿方向来。
皇帝才吃了饭，正等大长公主进宫来。大长公主进了东暖阁，尚未行礼，皇帝便命蠲，自起身来迎，先请大长公主坐了，这才在炕东边坐下。
皇帝对大长公主极敬重，开口便唤姑母，又道：“明日就是林氏的笄礼了，这回要多劳烦姑母。”
“这也不值什么，我正凑个热闹，和年轻姑娘们一并玩玩。”大长公主在传闻里不苟言笑，对着这个侄儿却很慈和可亲。朝他眨了眨眼，还笑话他：“皇帝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让未来皇后的笄礼办得庄重体面。”
听到未来皇后四个字，皇帝不知怎么，竟没来由地泛出三分羞意。低下头轻咳一声掩饰此意，却不知自己连耳朵都红了。
“今日请姑母过来，是有一事，想请姑母相助。”
大长公主闻言，面上嬉笑神色顿时敛去，表情颇显郑重：“可与东太后有关？”
东太后前两日回来了，已经住进了专为她建的慈庆宫里。本以为她回宫之后，少不得再闹一闹。但不知怎么，这次回来动静倒很小。回宫之后只往寿康宫去给太皇太后请了一回安，从此便称病不出，就连年节期间都没见她出来走动。
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她暗地里又预备着什么动作。故大长公主有此一问。
皇帝却摇头道：“东太后自打从热河回来之后，就总是称病。今日请姑母过来，原与她无关。而是有样东西，想请姑母代为转交。”
他命奚世樾上前，将云盘里的螺钿拜匣打开。
大长公主低头瞧了眼，不由道：“我瞧着这支像是累丝凤头点翠步摇，皇上的意思是想……”
“正如姑母所想。”皇帝取过拜匣，合上匣盖，推送到大长公主手边：“笄礼有三加，朕想请姑母把这支步摇一并带过去。等到第三回加簪的时候，就为林氏簪上。”
大长公主望着皇帝，见他面色笃定，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了。她又低头看向那方螺钿拜匣，不由轻叹了一回：“皇上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您是皇上，心里就该有自己的主意。这支步摇是中宫之主的象征，早晚都是要交到林氏手中的。皇上想借此为林氏添彩，原也是自己作为郎君的担当。帝后和美是好事，只盼着皇上将来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记着今日的心境。能见着你们和乐融融，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都放心了。”
皇后和妃子娘娘可不一样，那是前朝后宫再三斟酌才选出来的国母。皇帝和皇后互敬互爱，朝野内外见了就没有不高兴的。都说家不平何以平天下，正是这个道理。只有家里和美平顺了，料理起朝政来才更得心应手。
今上做事很有分寸，大长公主一直就觉得他会是个明君。正因如此，当日她才极力扭转太上皇的心意，废了咏乐王，改立今上。如今看来，皇帝果然没让她失望。眼下他有了自己爱重的人，况又是皇后，额外多给两分体面郑重也不在话下，大长公主愿意为皇帝办成这件事，好叫这少年老成的孩子能多松快些。
笄礼大多选在家庙办，但林家的家庙在成郊外，略远了些。恰家里设有族学，就在大门靠东边。林海便择定了，就在此地为黛玉办笄礼。
黛玉大清早就起身了，由丫头们服侍着梳了惯常的垂鬟分肖髻，髻上无别饰，脑后由红头绳扎成一束，就垂落在腰间。衣裳是极淡的湖水绿，就跟才从水里捞出来的颜色一样。淡而素，是不添矫饰、未谙世事的最佳诠释。
薰玉陪着立在妆奁前，神情语气中都带着无尽的期盼：“到我笄礼的时候，家里也这么郑重其事？”
她打小就很羡慕黛玉，家里所有人都把黛玉捧在手心上，到了笄礼这一日，更到达了众星捧月的巅峰。人总是会有些自己的情绪的，她爱重黛玉，自己心里却也在期盼，等笄礼的时候，也能有这么一天，全家都绕着她转，都把她捧在掌心里疼。
“笄礼多紧要，等你到了这一天，一定比今天还郑重其事。”
话音刚落，那厢贾敏遣琉璃来回话：“塾里都预备下了，太太请娘娘移步塾东暖房。”
黛玉道：“我这就过去。”
朝着妆奁又望了一回，见万事俱备，黛玉便起身，出了垂花门，径直往塾里的东暖房来。这里从三天前就料理干净了，虽入了初春，但贾敏担心她冷，东房里仍零零散散摆着三五个暖炉，一进来就暖融融得很舒服。
东暖房里特设了妆奁，黛玉就坐在妆台前等候。薰玉陪着等了一刻，听外头欢声笑语的，便坐不住了，与黛玉道：“大姐姐，我出去瞧瞧，都有谁来了。”
“去罢……”话音未落，薰玉就一溜烟出去跑没影了。黛玉忙命丫头跟上：“今日人多，别叫她乱走动，别被冲撞了。”
薰玉出了房门，便见林海与贾敏立在塾前迎客。除了观礼宾客外，另有许多前往祝贺的亲朋也都来了。薰玉和右相陈居安的嫡女陈婧温最要好，见了她便上前拉着手和她说话。
陈婧温比她略长三岁，等过了生日就十二了。她和薰玉说话的时候颇显羡意：“京里都传遍了，说你大姐姐好大的体面，竟能请到敬端大长公主做正宾。舒郡王妃自家里得了喜事，也好些时候没出来走动了。一出门，就做林姐姐的赞者，真叫人羡慕。”
薰玉小小的年纪，却很有几乎狐假虎威的架势。哪怕对着手帕交，也滋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兴奋。不由挺胸直背，炫耀道：“寻常人可请不到大长公主，听我们太太说，是皇上开了口，大长公主才愿意过来。”
两个半大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转眼的工夫，宾客都已到了大半。敬端大长公主作为正宾，是最至关紧要的贵客。她自然不会早到，算准了时候，料到人已到得差不离了，这才捧着螺钿拜匣往林府来。
林海和贾敏见敬端大长公主来了，忙上前相迎，两人皆躬身行礼，大长公主受之坦然，并不避躲。待受了此理，方问：“奉三加簪的执事何在？”
贾敏忙命人请捧第三加簪的执事来，回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这位是锦乡伯府的世子夫人，正是小女加簪执事。”
熟料大长公主见了这位世子夫人，面色骤变，盯着她瞧了好几眼，直将人瞧得后背汗毛直立。
大长公主蹙眉道：“你是锦乡伯府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像是早料到这一幕，屈膝回话，颇显不卑不亢：“回大长公主，我乃陇西柳氏之后，在家时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大堂姐，承蒙圣恩，得选贵妃。”
原来婉贵妃的族亲。
“如此相似。”大长公主低声道：“难怪。”说罢，便收拾起精神，开了手里的螺钿拜匣，与柳氏道：“奉皇上命，特赠林氏累丝凤头点翠步摇，以做三加。”
在场众人不乏皇亲贵胄，见了此物，无有不惊。庆平公主站得远，生怕自己看错了，还特意走近了两步细看。一看之下，惊叹声脱口而出：“可是皇后大婚特用的那支步摇？”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显卡是真的好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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