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字,如惊天响雷般将我震晕在原地。我愣愣的看着他,目及之处骤然蒙上一片白雾,光晕闪烁,一会儿后,才渐渐恢复清晰。
我艰难的牵了牵嘴角:“哪个怡然?”
明知他说的是谁,还是不甘心的想要确定。甚至自以为是的安慰自己,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也许未必就会是她呢?
杜海云微微叹息一声,断了我的念想,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张晴晴。”
脚下一晃,酸涩自胸口爆炸般的蔓延开来。一滴泪自眼中落下,滑过脸庞,经过脖子,又被衣领吸了进去。
“姐。”他惴惴的唤了声,担忧的看着我。
“我没事。”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眼里的泪却是将视线遮蔽得一片模糊,唯能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站在我面前。
“你确定,她就是张晴晴?”
杜海云点了点头,“是,我们调查过她的身份。五年前,因为没有身份证明,又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她只能在奥克兰一个小渔场里帮人做事。劳伦教授夫妇遇到她后,对她极为喜爱,所以认了她为养女,将她带到澳洲,替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后来劳伦教授夫妻俩双双退休,回到旧金山,也将她带了回去。”
奥克兰,美国接壤太平洋的
一块土地。张晴晴自空难中死里逃生,回到美国,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远离家乡,为的就是远离许默,远离那段令她痛彻心扉的感情。可兜兜转转了许多年,她怎么又会和许默在一起?
用力的咬着下唇,心里纷纷乱乱。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滋味,才惊觉有些疼痛。
“阿寰——去见了她,是吗?”
杜海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替许默求情,帮许默逃脱法律的制裁,也是因为她,是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带着哀戚的哭腔,每说一个字,心脏都跟着刺痛一下,疼的忍不住弯下腰去,紧紧的抱住自己。
“姐。”杜海云担心的扶着我,“你还好吗?”
“不好,我怎么能好得起来。”我麻木的摇着头,自嘲的笑:“他所做的这一切,又将我置于何地?”
腊月的寒风迎面吹来,划过泪痕,犹如锐利的刀子在脸上割出一道道痕迹,钻心的疼。
可这样的疼,就算增加千百倍,也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很想立即打电话质问焰寰,然而按下号码后,迟迟没敢拨打出去。
就算是打出去了,又怎样呢?他会承认吗?如果承认,那我们这段感情,又还能继续下去吗?
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电
话号码,我犹豫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暗。身边孩童的嬉笑声渐渐散去,路上的车辆渐渐减少,才惊觉已是深夜。
大冷的天,杜海云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陪我站在寒风之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不若肖山那般常年运动,早就冻得脸色发青,偏又不吭一声,固执又沉默的陪在我身边。
我知道,他是怕我出事,毕竟,我是他老板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接受了我这个姐姐。
盈热的泪水不知道何时变得干凅,眼睛里涩涩的,就像藏了几颗砂子。
抬起头仰望着偶尔绽放出烟花的天空,深吸一口冷冽的气,我哑着声音说:“海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嗯。”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子半靠在路灯竿上,一脸沉默。
“我没事了,走吧。”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脸,率先走在前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免得叫他们担心。”
“姐。”他扯了扯我的衣服:“家里没有足够的地方住那么多人。”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家里是三室两厅,平时哥哥嫂嫂带着囡囡住一间房,妈妈和刘叔住一间房,还有一间房间是我的。
之前我没回来的时候,他睡的是我的
房间。如今我回来了,孤男寡女的成年人,便是继姐弟,也不可能共处一室。刘海云跟着我回去,确实会有些尴尬。
没等我说什么,他又道:“我发信息跟家里说了,说咱俩今晚跟朋友玩通宵,就不会去了。”
他指了指我的脸,“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太适合回去。”
“那怎么办?”我无措的摸了摸口袋,因为只想着出来走走,只随手拿了些零钱,连身份证也没带,想去酒店开房间也不成。
总不能在大街上窝一晚上吧,便是我无所谓,也不能这般连累他。
杜海云笑笑,“无妨,我原来的家还空着,倒是可以将就一晚。只是——”
他抬起眼眸,目光扫过我的眼睛,无奈道:“你的眼睛红肿成这样样子,脸也——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
下意识抚上脸颊,方才被泪水划过的肌肤又痒又痛,摸上去有些咯手。
不由得苦笑,我的皮肤比寻常人薄一些,保养得好的时候,便又白又嫩,柔滑无比。一旦磕了碰了,又或者是碰到些什么,受到的伤害也比寻常人的要大。
小时候每次哭过,妈妈就会忙不迭的给我涂上脸霜。若是哪一次没涂,被寒风一吹,触碰过眼泪的地方就会又痒又痛,
红肿皱裂。
不必照镜子,也能想象到自己的模样有多么可怕。这个样子,自是不能让家里人瞧见的。找个地方暂时落脚,才是最好的选择。
幸好如今二十四小时开门的便利店还有不少,顺路买了一盒脸霜,去到杜海云家后,将脸洗净厚厚敷上一层,再用冰袋敷了眼睛,便重重的倒在床上。
一整夜不敢再想焰寰的事,就怕忍不住落泪。可脑子却是不听使唤,不停的播放着他与张晴晴相处的点滴片段。
明知道那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假象,有许默在,他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亲密接触。可一想到他为着她不惜帮助仇人,甚至还欺骗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冰块渐渐被体温化成水,失去了作用。皮肤却是自眼周一直凉到了脚底,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幸好,终是没有再落泪。第二日起来,面上的红肿消退了许多,眼睛也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要非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心中的信念被一举打破,失去了神采。
回到家后,大家看到我的样子,也只以为是玩了一夜没睡,没有精神。
这正好省去了许多解释,招呼一句便躲进房间。一门之隔,外面是热闹的欢声笑语,而房间里便是开着暖气,也是无边无际的漫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