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很少生气,正确的说,从认识到现在,我所见到的她都是俏皮的,可爱的,温和的,内敛的。她可以在不同场合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样子,或单纯或事故,总归,不愠不火,不急不躁。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生气,虽然没有反驳我的话,但执着而责备的眼神,让我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
抬起头,看向熟悉的镜子。里头的女人披头散发,皮肤暗淡无光,面色苍白浮肿,嘴唇干裂发白,眼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轮。
若非确信自己不是活在在惊悚小说里,我真的会以为镜子里那人是个女鬼。
饶是有心理准备,猜到自己会很狼狈,也还是被这幅模样给惊了一下。
“你也觉得很可怕,是吧。”她不容我逃避,指着镜子里的人影说:“秦瑟柔,抬起你的头来,好好记着你这幅样子。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你连女人最珍贵的容貌都不在乎了,值得吗?”
“他并非一无所有。”我没什么底气的反驳:“如果他愿意,还有我。”
“是啊,还有你。”她冷笑一声,“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把自己封闭起来,就可以帮到他了吗?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你这幅尊容吓跑吧?就算
他回心转意,回头找你,看到你这个鬼样子,还肯留下来吗?”
“你知道的,他根本不可能回心转意。”我已是自暴自弃了:“为了躲我,他连人影都找不着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就算再次找到他,他依然不会愿意见我。天底下那么大,他有心要跑,我还能拦着吗?”
心脏一抽一抽的痛,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躲在暗处,一如既往做那个仰望却不敢打扰他的女人。那样的话,起码我还能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而今,却是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了。他彻底消失,仿如人间蒸发,没留下一点痕迹。
宁夏瞪了我半晌,终是不忍再雪上加霜,放软了声音道:“瑟柔姐,你有没有想过,事实或许并不如你猜测的那样悲惨?”
我没出声,她继续道:“之前的种种,都不难证明他确实是在乎你的。我们也不难推断得出,他之前之所以抛弃你,转而包养妮娜和我,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既然你当初都接受了这样的推测,为什么他只说了几句冷言冷语,你就放弃了呢?”
我苦笑不已:“他何止是说了几句冷言冷语那么简单,现在放在眼前的事实是,他根本连见我都不愿意了。”
“我却不这么认为。”她思
索了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拖累你呢?”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她继续分析:“焰家虽然倒台了,他也与萧宜蓉离婚了,可是难保萧宜蓉对他没有恨意。如果他接受了你,也就间接的表明了对你的在乎,以萧宜蓉的性子,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到最后,他没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你岂非成了萧宜蓉砧板上的肉,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我是他,为了保全你,也会冷漠以待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不必因为过去的事牵绊不断,陷入危机。”
我如今思维紊乱,根本无从辨别她的分析是对是错。若如我们当初猜测的那样,他是为了保全我才选择了包养别的女人,转移萧家的注意力,那么现在,一样很有可能为了不想连累我,选择离开。
这么说来,似乎有些道理。可我忘不了他提起张晴晴时的温柔神态,除了相似的外貌外,她比我优秀不知多少,佳人逝去,成了他永远抹不平的伤。高傲如他,真的可能会放得下她,喜欢上我这种卑微的女子的吗?
我失去了肯定的信心和勇气,喃喃的自言自语:“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
不管有没可能,我都不想你这样颓废下去了。”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说:“既然爱,就去争取,不论结局如何,至少尽力而为,没有遗憾。瑟柔姐,振作起来,在你为他感到担忧的同时,我们何尝不在担心着你?”
说着,她的语气也哽咽了起来:“瑟柔姐,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姐姐。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让我难过。再不济,你也想想伯母和大哥,他们可是你的亲人啊。”
推心置腹的劝说,犹如一记棒喝,将我从自怨自艾中敲醒了过来。
这半年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被焰寰抛弃,被妮娜嘲讽,遭遇各种危险,还有怀孕流产……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无处可说。
强大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独自一人窝在诺大的两层别墅里,时常会产生孤立无援的感觉,恍惚间,我也会想,如果那一天我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会不会有人记得我存在过。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想过家人。
事实上,自被卖进夜总会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一来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觉得无言面对妈妈和大哥。二来,妈妈那时候重病,急
需用钱,也恰好给了我赚钱的借口。
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兢兢业业念书的好学生,并且在业余之间努力赚钱,补贴家用。直到许墨以哥哥威胁我,他们或许会有所察觉我不同以往,但更多的是担心,而非责怪。
如此,我怎能让他们伤心难过?
还有宁夏,这对我依恋到极点,把我当成唯一亲人的女子,她为我做的,一点儿也不比我为焰寰做的少。
我们共同经历的危险和苦难仍历历在目,她不顾一切的陪在我身边,无非也是关心。
我如何能这样自私,为了自己一时的难过,忽略了身边所有人的感受?
胸腔依然闷闷的痛,与这几日来的阴霾颓废相比,又有些不同。我若天生悲观,早在被卖进夜总会,又或是得知母亲重病的时候,就倒下了。
正是因为拼着不肯认输的倔强,才在这些年的挫折中好好的活了下来。如今,不过是面临一个新的困难,难道就要退缩吗?
宁夏就站在我身边,殷殷关切之情无法隐藏,眼底深处,还藏了一抹年轻人特有的意气和不屈。
在她眼里,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明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依然顽强而努力的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