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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太宰治倏地站直身体,伸出双手捂住织田作的耳朵,“织田作,不听、不听!”
“啧,太宰君,你以为织田作是没有自主判断能力的孩子吗,什么抉择都需要你来帮他做?还是说……”森鸥外笑,“太宰君以为只要一手包办织田君的一切,就能把他圈养起来?”
太宰治一怔,感到自己的手被织田作握住,挪了下来。
他背对着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听到他说任何一句话。
无声无息。
空气明明是流动着的,太宰治却觉身周一下布满死寂。
“不、我不是……”太宰治不敢转头,齿关打结着辩解。
——非常简陋的一句挑拨离间。
恐怕连森鸥外也没想到,居然踩中了太宰治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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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书”的那刻起,太宰治知道了一个名字。
——织田作之助。
于是曾经渴望着死亡的少年,拥有了生存的意义。
他看到主世界的织田作在临死前,解开那个太宰治的绷带,对他说:“到救人的那一方去吧。”*
那个织田作死了。
那个太宰治成了武装侦探社的一员,背负着死者的祝愿,在生者的世界艰难苟活,终于有了一点儿明亮模样。
当他合上“书”的时候,挚友死去的痛苦与愧疚还在胃里纠结翻腾,昼夜不休。
……织田作啊。
他又翻开书,看遍剩下不可计数的平行世界。
却看到织田作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多么讽刺啊,想要金盆洗手的善人,几乎在每个平行世界都得不到报偿地死去;反而是他这个渴求着死亡的丑陋之人,竟苟延残喘至今!
唯有他在的这个世界,这个他尚未与织田作相遇的平行世界,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有着改变的可能!
他端坐在港黑大厦的首领办公室,暗自将武装侦探社的征聘信息送到红发青年手中,暗自促成夏目漱石与红发青年见面,暗自推动红发青年加入武装侦探社。
又在脑中划下一个长达四年的、“拯救世界”的计划。
这可是唯一一个,织田作能活着写的世界呀。
——他可要
好好保护。
“恭喜你的受到赏识呀,织田作。”他偷偷掩去在报社走动的关系,由衷高兴地对自己说。
——你把槍指向我也没关系。
——你把我当作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没关系。
——你把我当作敌人戒备也没关系。
——你活着就好。
让这个世界的织田作活着,就是太宰治这么多年来,不眠不休在港黑工作的动力。
要知道,太宰治,可是最讨厌无聊的文书工作了。
好在计划接近尾声,将“书”的秘密交付,他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那天走出Lupin酒吧时,他这样想。
直到捡起河上漂来的黑发织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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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全程旁观过数不清个太宰治和织田作相处的日常,他自己更是有着一个能安稳写的织田作,但太宰治确实……没有和织田作相处的经验。
更何况是一个失忆的织田作。
没有人知道,从河中把织田作捞上来的一刻,对着织田作伤口遍布的身躯,港黑的首领心底,酝酿着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太宰治总是很紧张他。
——旁观各个平行世界的生命挚友一次次死亡、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那种一次次叠加的无能为力和痛苦愧疚……全被太宰治一口口咽下去,转化为孤注一掷的偏执和耐心,倾注给了武装侦探社的织田作。
——却收获一颗干瘪的、破碎的心。
四年不眠不休的筹谋透支了他的身体,无数次窥探平行世界走向的经历磨尽了他的精神,小酒馆中温柔又悲哀的初见……同时也是告别,终于了结了他最后一点心愿。
留给黑发织田作的太宰治,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太宰治那样紧张他、那样紧张他,又那样渴望与他相识、渴望有一个织田作做朋友。
然而。
当太宰治欣喜若狂地从河中捞起他,抱着他时,又茫然不知所措: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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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让我看见一个健康的、快乐的你就够了。
——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黑发的织田作醒来,一举一动都这样告诉他。
明明失忆了,不怎么问关于自己的事情,却仿佛一眼看穿他厚重的外壳,习惯性
地对他关照。
这个织田作不关心自己是谁,反而关心身边人的始末。
——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别的太宰治和他们的织田作相处,也是这样的吗?
自然而然地关心到饮食睡眠,自然而然地像亲人般互相体察,自然而然地举手投足都显示着亲昵包容。
——他看我需要这些,就义无反顾地给了我这些。
面对着失忆的黑发织田作,太宰治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哪怕他不是织田作,哪怕他只是与自己萍水相逢的任何人,只要他的眼中看到我了,他就会伸出手来。
就好像摘一枝花、捧一掬水那样,轻易平常。
与他是织田作无关。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作为织田作的任何事。
与我是太宰治也无关。
他的脑中没有任何与我相识的过往片段。
只是他。
只是他自己。
只是这一个织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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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太宰治又拥有了无限勇气。
“不、我不是……”太宰治转过身,眼中倒映着黑发黑眸的织田作,一字一句、前所未有的认真,“织田作,请相信我……我永远,不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
——你听到了吗,织田作。这是连幸福都不敢触摸的胆小鬼,剖开自己的声带,向你、向这人世,做最后的求爱。
说完这句话,太宰治的勇气又迅速消弭。
“森医生,”不及织田作回答,太宰治迅速转头嘻笑,探头探脑的蜗牛飞也似缩回他的壳,语速飞快,“前不久有一个猥亵幼女的变态大叔被抓进警察局喝茶,甚至还上了横滨日报。那个小女孩也据说是被拐卖的,家长的信息一问三不知,现在估计被送到福利院去了。真奇怪,现在回想起来,我越想越觉得报纸上的猥亵犯和森医生长得真像,哎呀……森医生,你知道这个道德败坏还破坏了你声誉的人是谁吗?”
“!!!!”
森·幼女控实锤·漂白|粉都洗不干净·鸥外:真狠啊,太宰治。
艰难微笑.jpg
“……抱歉,关于这点,我也想知道。”
太宰治表示我还有更狠哒!
他掏出口袋里的报纸展开,指着上面的人像震惊:“天哪,一模一样!原来这个猥亵幼女的社会
败类……就是森医生!”
太宰治瑟瑟发抖:“想不到身边信任的医生,私底下竟然做出这种事!啊!森先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三个月的工资我会支付给你,至于医院里的工作以后不用你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样的败类!”
一番唱念做打,将一个道德高尚的好老板形象表演得活灵活现。
森鸥外:“……”
森鸥外偷偷瞄一眼男人,心里竟然紧张起来。
——他的好医生形象在织田君眼里,恐怕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太宰君,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张报纸?除非提前预知,难道太宰君你……时刻监视着织田君?”
“呵,心怀鬼胎的人,看谁都是心怀鬼胎,”太宰治冷嗤,理直气壮道,“作为一个横滨公民,口袋中时刻带着幼童猥亵犯的影像,以保护身边的小孩子不受侵犯,难道不是一个公正守法的优秀横滨公民该尽的责任?”
“可是太宰君,”森鸥外摇着头叹息,摊开掌心,露出一粒小巧的纽扣,轻轻一捻,内部的监听器暴露在空气中,“心怀鬼胎的人,到底是谁呢?”
太宰治往织田作衣袖看去,那里果然少了一枚纽扣。
身后的人不言不语。
太宰治的四肢涌上彻骨的寒意。
“欺负织田君失了忆,”森鸥外还在继续,“你就这样轻慢地对待他吗?”
太宰治准备好了接受织田作的防备与指责。
身后的人依旧不言不语。
——原来失望厌恶到……连一句质问都不愿意对我说了吗?
然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
男人拾起森鸥外掌心的纽扣,连带着细小的监听器,一起放入口袋。
他抬头,森医生静静注视着他,哒宰也静静注视着他。
“唔?”
他眨眨眼,脸上看猫猫打架的兴致盎然还未褪去:“你们怎么不继续了?”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捂住眼睛,轻巧后跳一步,从指缝里看他们,左眼写着“冲啊冲啊”,右眼写着“有趣有趣”,“……不要为我吵架哦?”
森鸥外&太宰治:“……”就算你装可爱也没用!
终究是错付了.jpg
“织田君……”森鸥外艰涩道,“你难道早就知道……太宰君在纽扣
里装了监听器?”
“不知道,”他拍拍口袋,“现在知道了。”
“那你都不生……?”却被男人打断。
“我饿了。”他说。
握住了太宰治冰冷的手。
“我想单独和哒宰聊聊,下次再见吧,森医生。”
森鸥外被男人眼底看不透的情绪骇得一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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