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臻从小就被他的奶娘教导一件事情:纳妾和娶继室的男人都是畜生。
他的奶娘听说是他生母的丫鬟,从小伺候到大,他母亲死后,就来伺候了他,莫氏嫁进来后,又带着他一起住在莫氏的院子里。
奶娘具体长什么样子,其实沈明臻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因为在他六岁的时候,在他爹又纳新的一房妾室后,他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又做了一回畜生了啊’,好巧不巧被沈路耳朵尖听了去,奶娘就暴露了,随后被大嫂送到了庄子上。
这之后,大嫂嫂发现他不仅对沈路有敌意,还对沈明行和继母徐氏也有很大的敌视之意。
大嫂嫂笃定奶娘教了他不得了的东西,仔细询问之下,发现奶娘对整个沈家人都怀有不满之心。
她觉得沈路在他娘病着的时候还纳了几房妾室,实在是畜生行径,后来又很快续弦娶了徐氏,还生了个儿子,便觉得将来徐氏为了孩子也是要害了沈明臻的,于是天天在他耳边说沈路,徐氏,沈明笃的坏话,后来她大概去找了沈明行几次被拒绝后,就认为沈明行没良心,认贼做母,又每晚小声的在沈明臻睡前念叨起沈明行的不是。
等沈明臻大了一点后,就唆使沈明臻去打沈明笃,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明臻是个没出息的,被教唆了无数次,最后只一回下了手——他抢了沈明笃的冰糖葫芦啃,还把牙给啃掉了一颗。
自此以后见了冰糖葫芦就退避三舍,小小年纪还讲究个形象,大半个夏天都捂着牙不出门,奶娘怎么劝都劝不出去,很多计策无计可施,恨的她多次在好姐妹的背后说沈明臻是个棒槌。
莫氏调查清楚之后就大概明白了沈明臻的性情,带着他熟悉沈路,熟悉沈明笃和沈明行,可惜父子兄弟的性情都不一样,到底最后没像别人家那般好。
这么多年,沈明臻很多观念都被改了过来,但对“畜生”之事,却随着大嫂嫂没有子嗣,沈明行年龄越来越大重新回忆起来了。
“秦家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明臻苦恼的不行,“那老太太突然跟大哥一起喝茶作甚啊?”
折绛匆忙赶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谁知道是这个,不由得当着他的面就要翻个白眼给他看,沈明臻认真道:“绛绛,女孩儿白眼翻多了,以后老了,整个眼珠子都会变成白的。”
折绛:“.........”
行吧,你认真,你说的对。
不过今天的事情她倒是知道。
大嫂嫂其实一直在关注秦家那边,今天她的眼线过来说事情,她正好在,大嫂嫂倒是没回避她,让她听完了事情的经过。
秦婉君被这个母亲坑惨了。
提起这个秦老太太,莫氏都摇头,“真是没见过卖女儿卖的这么欢实的,听说当年便是她主张将秦夫人嫁给逆王做侧妃,侧妃侧妃,说的好听,跟个好一点的妾室有什么区别?一辈子穿不得红的,她一个秦家的嫡长女,竟然就这么从侧门被送了进去。”
莫氏:“现在这老太太又想将她卖给你大哥,还特地在路上堵了你大哥,要了一千两聘礼,依旧是想把女儿做个妾——只不过之前还给女儿要了个侧妃,这回只说给银子就行,不论通房外室的。”
“那秦夫人听得这消息后,不得不带着秦家那个小七,直接进了庙里做姑子,那老太太还不依,用当年秦老爷跟公爹交好时交换的一块玉佩为由,强行说成是定亲信物,你大哥无奈,这才去了茶楼,将玉佩拿了回来。”
沈明臻听的来气,“她就是想敲诈些银子罢了,大哥难道还真给她了?”
若是敲诈到他头上来,他定要将人打一顿解气!
折绛推了一把瓜子过去让他剥,“给了,你爹让给的。”
具体为什么,折绛和莫氏都不知道,只是站在后宅的角度,对秦老夫人进行了半天的批判。
不过做纨绔也是有做纨绔的好处的,那老太太即使再受沈明臻恩惠,拿点小钱小银,也不敢威胁他,把他逼急了,说不得真直接动手打人。
而且他之前都是跟秦夫人接触,银钱都没给到秦老夫人手里,否则可能真要被这老太太赖上了。
沈明臻的心就有些沉重,他道:“那秦夫人,就带着小七一辈子住在庵堂里了吗?”
折绛被他带的也莫名的沉,“世间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平,也许住到了庵堂里,她反而会好过些,至少清净。大嫂嫂已经派人去给过银两了,不过她没要,哎,等着吧,要是实在过的艰难,就帮一把,要是还过得去,就让她们那么过吧,总是别人家的事情。”
别人家的事情,管不过来的。
她以为按照沈明臻的性格,一定会嗯嗯嗯的表达自己的赞同,谁知道他低着头,有些为难,“绛绛,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大嫂嫂和秦夫人过多接触为好。”
他小声道:“虽然我知道,秦夫人现在没想进府,但是人善变的很,万一以后她就想了呢?大嫂嫂心地善良,被骗了就不好了。”
他的警惕意识倒是高的很。
女人的心再硬,也比男人软,沈明臻就怕折绛和大嫂嫂日后被骗了,他觉得保持距离比较好。
然后,他还举一反三,引申到了两人的小屋子里来,小眼神嗖嗖的,手不停的剥瓜子,嘴巴却不停的说起来,“绛绛,我是沈家的二少爷,嫡的,又聪明,长的又好,别说这沈家的丫鬟们有的想爬床,就是小官家的庶女想着给我做妾室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一副“你可长点心吧”的模样,得意洋洋的道:“别总是将我看的这么松,你得打起精神来,不然有你哭的!”
折绛眼神一斜,“你又皮痒了?”
沈明臻就缩了缩脖子,“也不是皮痒,就是你知道的吧,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很抢手的,绛绛,你想啊,我都是你锅里的豆腐了,要是再被人抢了去吃一口,再还给你,那得多恶心啊!”
折绛:“.......”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但被他这么一形容,她脑海里一细想,还真觉得,若是沈明臻被人盯上,她可能,大概,或许.......心里真的会不舒服了。
折绛皱起眉头,有些心神不宁。
沈明臻得意的哼了声,将瓜子剥的风生水起,一颗颗堆在折绛的面前给她嚼,心里无限嘚瑟:
——别总瞧不起他,他也是个抢手货!
***
过了五月初,沈明臻读书的事情渐渐的有了明显的进展,虽然李先生不靠谱,学的也杂,但是耐不住什么都知道一点,沈明臻问什么都能答的上来。
只有两点不好。
一点是李先生教书,喜欢将书化成故事说出来,他口才又好——听说之前专门跟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学过一点,说个什么都引人入胜,常常故事说完一个又一个,到最后一看,野史说了不少,正史什么也没说,一天过去了,一句话都没学完。
第二点便是李先生很喜欢吹牛逼,他有个歪理:做人做事干什么,先不要虚,一定要将自己吹一顿,吹着吹着,你就成了你吹出来的那个人。
他还将这门“吹牛”技术专门作为正经“科目”考察,于是乎两师徒五天之中,总有一天是摇着破扇子谈天说地,一个赛一个吹牛逼,吹的沈明臻晚间回到苍竹院都是飘的,膨胀的不得了。
但他从没有如此自信过。
这天沈明臻走路生风的回了苍竹院,精神奕奕的从荷包里掏啊掏的给折绛掏出了无数小玩意,他擦擦汗,一边咕噜噜喝水一边道:“绛绛,绛绛——”
折绛:“我在呢!”
沈明臻一点儿也不虚,不要脸的大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喊喊你。”
折绛:“.......”
“做什么啊?”
她问。
从里间出来一看,发现桌子上堆的东西,问:“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沈明臻眼珠子转了转,一边溜外面跑一边道:“我想买就买了!”
他哒哒哒跑到歧轩堂里,李先生正在啃鸭架子,看见他来招呼道:“送完了?”
沈明臻点头,“送完了。”
李先生递给他一个鸭翅膀,“来,吃——怎么样,是按照我说的做的吗?”
沈明臻道:“我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说完就跑了。”
李先生狠狠咬了一口肉,嚼吧了几口道:“听为师的,做人做事就得不要脸,要放的开,矜持有什么用?你就得厚着脸皮,不断的去她面前晃!”
“但是先生,她要是把我买的东西丢掉了怎么办?”,沈明臻心里有些惴惴,拿着鸭翅膀忧心忡忡。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抢了他的鸭翅膀继续啃,“你真是个棒槌!她丢了你的,你就继续买啊,你是没钱还是没时间?”
沈明臻瞬间明白过来,真诚的道谢:“先生您说的对,是学生着相了。”
顿了顿,又道,“先生,你是第二个骂我棒槌的人。”
李先生好奇问,“那第一个是谁啊?”
沈明臻拿起另外一个鸭架子吃起来,“是我奶娘——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李先生倒是没见过他的奶娘,顺着他的话问:“在哪里啊?”
沈明臻啃完了鸭架子将骨头往桌子上一丢:“在庄子上做苦力活呢!”
他端着脸,背着手,洋洋得意的走了。
李先生愣了愣才轻笑起来,“个臭小子,装的还行,没白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终于写完了,我去卸妆了睡觉了!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