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世界结束了, 高晁没有立刻进入状态,他的内心不够平静, 需要一点时间调整适应。
和蓝桥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还清晰地保存在脑海中,在遗憾腰上那个纹身没法留下来的同时,他还在绞尽脑汁回忆再之前的世界。
记得在古董店的时候,蓝桥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会因为失去高晁而伤心绝望,再也不看别人一眼。他如此笃定的态度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赌咒发誓。
当时高晁还觉得好笑, 认为一个人不可能死了又死,让另一个人不断重复失去爱人的痛苦。
现在想想,心口很痛。如果蓝桥真的不是一堆数据,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穿越中苏醒了前几次记忆甚至确认与自己一次次相恋的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他一定很难过吧。
高晁梳理了一下记忆, 无意识地念道:“宗朔, 翟聿东, 韩御泽, 卓亭皐, 蓝桥。”
听到宿主喃喃絮语的声音, 统哥总结了一下:“你是要写个回忆录,叫《那些年我睡过的爷们儿》吗?”
想起自己前几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后,高晁安详地闭着眼睛, 感慨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穿书穿越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但对我来说, 真的是福利了。”
统哥:“那是,这几位大佬都长得贼带劲。”
高晁叹了口气:“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写小文文是有私心的,这些文里的老攻们,都是基于同一个人的原型写的。”
统哥懂了:“诶呀妈呀,你偷摸YY谁呀?”
高晁心口一紧,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不重要,咱们还是说说狗狗狗和他的刁民宿主的事吧。”
找回了大部分记忆后,高晁也琢磨了一下刁民。第一个世界,他是被左东轩打死的,第二个世界,他是被狂热粉丝捅死的,第三个世界,他是被变态连环杀手虐杀的,第四个世界他逃过一劫死得很安详,第五个世界刁民被蓝桥干掉了。
他总结了一下:“如此看来,刁民的戏份还真是少,第一个世界勉强还有个名字身份,之后就完全是隐形的了。不过第四个世界他怎么没出现,迷路了?”
统哥也帮着他分析:“第四个世界是末世,你的指男针失灵了。我觉得有两个可能,第一,刁民没等出场就被毒气啊、病毒啊、雾鬼之类的干掉了。”
高晁噗地一声笑了:“他怕不是非洲大酋长。第二呢?”
统哥:“第二,他寻找辨别你的方式,可能跟你的指男针有关。”
高晁:“……”
他忍不住想象,刁民被绑定999后,听到那个妖艳贱货说“亲爱的宿主您好,您的任务是找到某炒晁并干掉他,不必担心无法找到目标哦,你会通过他的指♂男♂针辨识出他的,厚厚”。
高晁:“你们这个任务系统真是丧心病狂啊。”
统哥贼鸡儿谦逊:“过奖。”
顿了一下,统哥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炒晁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能跟你的现实人生有关?”
高晁没想过,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懵逼:“什么意思啊,我的现实生活可没有这么丰富多彩,更没有这么绚烂多姿的性生活。”那真是姿势特别多。
统哥颇为严肃地说:“那你就没想过,你发生车祸,可能并不是意外吗?”
高晁又一次怔住。他从没想过有关车祸的事,它看起来很简单,很自然地发生,不可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梆梆吃了他的U盘,因愧疚而离家出走,他追出门,为了救狗而壮烈了,不就是这样一桩意外事件吗。
难道,他是被安排了?
“不会吧,”高晁的脚趾头不安地蜷了蜷,“我性格比较内向,很少与人交往,人际关系十分简单,不存在得罪人的情况。我平时写书,也跟杂志社约稿,赚钱的同时从不偷税漏税,出门基本靠走,就算开车速度也从没超过60迈,连个罚单都没收过。就算我不是什么天使,但每年年底我都会捐钱给儿童福利院,怎么也算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吧?怎么可能有人要害我!”
统哥听了半天,忍不住问:“炒晁啊,我记得在第二个世界,就你从基味男优转行演员那回,你也给聋哑儿童学校捐钱来着,你咋对这方面这么上心呢?”
高晁沉默了几秒:“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呆过一年,那里的小朋友都挺可怜的,老师们也不容易。”
统哥:“哦……那啥,继续,真没有人恨你嫉妒你?”
高晁有点激动:“妹有啊!真妹有!我从小到大贼低调,都妹有人注意我,谁闲滴没事儿嫉妒我恨我啊。”
统哥也很激动:“可憋逼逼了,瞅你长得那个磕碜,一张嘴还一股海蛎子味儿,磨磨唧唧得了吧嗖滴干哈啊!”
高晁:“……照你的意思是,刁民很有可能在现实中就想置我于死地?”
“是的,炒晁,睁开眼睛吧。”统哥难得普通话了一把,“能不能成功复活,就看这一次了。”
高晁从善如流地睁开双眼,当看到周围的景物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卧槽,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面积不小的卧室,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双人床,飘着白色纱帘的落地窗,还有靠窗的小沙发。造型夸张的钓鱼灯垂着硕大的灯罩,高晁知道它在点亮之后会在墙上投下一片小星星的形状。
黑色长毛地毯,三四个抱枕;墙上挂着漂亮的铅笔画、贴着一个立体的杜宾犬耳机架;被塞满了的大书柜。一只胖胖的企鹅毛绒玩具坐在书桌上,地上还有个看着挺贵的书包。
确切的说,是他曾经的房间,他的整个少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高晁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墙边凝视那几幅画。统哥忍不住点赞:“你小时候画画这么好啊?”
高晁抿了抿唇:“这些,不是我画的。我手残着呢,只会画火柴人。”
统哥好奇道:“那这些是谁画的,你为什么把它们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
高晁捏了捏手指,含糊其辞道:“别人的画从不让我失望。好了说正事,这回要攻略谁。”
统哥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攻略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收集到了足够的攻略值。这一次你不需要攻略任何人,你的任务是找出要害自己的人,只要成功,你和梆梆就能重新复活了。”
高晁呆住了:“啥,没有攻略目标了?”
统哥:“惊喜吧。”
高晁:“那我的性生活呢?!”
统哥:“……”宿主是个专一的人,关注点从来都没变过。
没有攻略目标了,那岂不是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可选择对象范围突然扩大,高晁还有点不适应。
正面壁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敲门声,高晁随口应了句“进来”。随着开门声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小晁,下来吃饭吧,待会儿还得去学校呢。”
高晁又是一愣,转身脱口而出:“妈?”
女人长得很漂亮,身材苗条,穿着打扮精致入时。她说完话正要离开,听到高晁的称呼,脚步顿时停住,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高晁:“妈……麻烦您把门关一下,我要换衣服,谢谢。”
女人稍稍有些失落,但觉得这样才正常。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显得特别温柔:“好,那就赶紧换衣服吧,小心别迟到了。”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甚至有点小心。
等女人关门离开后,高晁低头看了看自己,流下了稚嫩的泪水:“卧槽,爸爸现在是个小学生吗?难道有人从我小时候就想害我?”
现在的他只有12岁,即将从J市师范大学附属小学毕业,他不仅要穿上大一号的土蓝色校服,还得戴上鲜艳的红领巾。
高晁一边快速换衣服一边惊悚地问:“统哥啊,我一个小学生,该干点啥?”
统哥给出两个选择:“写作业,或者组织个侦探团破案。”
高晁欲哭无泪:“我屮艸芔茻,我的童年阴影挺多的,到了大学之后才渐渐治好,能不能调整一下时间,让我从一个健康积极快乐的大学生开始人生?”
统哥:“怕啥,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挺起你的小学生胸膛,快去上学吧!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小鸟说……”
高晁不怕上学,他只是希望一切从他上了大学之后住在宿舍开始,而不是从这个家开始。
他换好衣服,系上红领巾,抓起书包走出房间,很是怀恋地看了看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爸妈都起来了,主卧的房门开着,书房的房门开着,只有走廊靠近拐角的那个房间门是紧紧关闭着的。
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那扇门,才想起还要去上学,于是赶紧蹬蹬蹬地从楼梯跑了下去。
厨房里准备好了早餐,这个时候的他们是那么美好,像这一桌早餐一样,温馨亲切,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池依山坐在那里,头发浓黑茂密,眉眼温润柔和,看不出多大年纪,很有魅力。他一如既往地在喝咖啡的时候点了支烟,然后一如既往地被吕春望没收。
“吃饭的时候不要抽烟,家规都忘了吗?”吕春望熟练地把烟放在水龙头下冲灭,用餐巾纸包起来丢进垃圾桶,“就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妻子温柔的嗔怪令池依山有点后知后觉地惭愧一笑,招呼高晁赶紧过来吃饭:“时间不早,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高晁抓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眼泪差点掉下来。吕春望煮的皮蛋瘦肉粥特别好喝,他在离开家独自生活后,经常回想起这个香浓的味道。
“谢谢,不过不用特意送我,”高晁把眼泪咽回去,规规矩矩地回答,“我走快点就可以了。”
池依山看着他,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最后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吧。”
“好什么好。”吕春望把最后一个煎蛋盛出来放在高晁的盘子里,“早上车多人多,不安全,你去送一趟。”
面对家里的绝对权威,池依山立刻应下,高晁也不再反对。父子二人快速解决完早餐,便立刻出门了。
高晁上了爸爸的车,系好安全带,透过车窗往外看。在他曾经的人生中,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从不坐在车子的副驾,每次都是磨磨蹭蹭钻进后面,低着头不吭声,偶尔偷偷瞄一眼池依山的背影。
池依山不大擅长父子沟通,但很想跟儿子说说话,于是没话找话地说:“刚才太匆忙,没吃饱吧?爸……我路上再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高晁:“我吃饱了,真的,谢谢。”腼腆.jpg
池依山点点头:“零用钱够吗,不够的话爸爸再给你。”
高晁:“够了,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池依山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话题:“在学校怎么样,老师和同学对你友好吗?”
高晁挑了挑眉:“挺好的,不过我转学过来时间不长,跟大家还不太熟呢。”
池依山说:“没关系,慢慢来,新环境是要好好熟悉一下才能融入的。”
高晁“嗯”了一声,父子俩又没话了。就这样一路到了学校,高晁跳下车子,冲车窗摆摆手:“那……我走了,再见。”
池依山笑呵呵道:“好好听课,晚上见。”
看着车子开走,高晁吐了口气。妈的,太紧张了,都不知道跟老爸说啥,毕竟这种父子交流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实在是少之又少,说多了显得太假。
他站在XX大学附属小学门口看了看,心里没什么波动。他只在这个地方呆了不到一年,然后就开始了初中生活,对这所小学别说感情不深,印象都不怎么深。
每天早上,学校门口都有一名老师,带着几个被学校赋予神圣权利的超级小学生检查仪容仪表。高晁像是整理领带一样整了整胸前的红领巾,背着书包朝大门走去。
快接近大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冲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早啊自闭儿童!”
高晁面瘫着一张小脸,用死鱼眼看了看旁边这个高他一头的弱智儿童。这熊孩子叫李梦樵,跟他一个班,个子比较高,除了学习其他方面都挺擅长的,尤其是欺负人。
他转学过来的时间不长,能叫上名字的不多,之所以对李梦樵印象很深,是因为李梦樵每天都喊他自闭儿童,并对他实施了一系列儿童犯罪行为,比如抢作业。
高晁没说话,一来他跟李梦樵没话说,二来他那时候的确是个自闭儿童,在家里还出于礼貌和怕讨人嫌的原因勉强说几句话,到了外面就跟个小哑巴似的。
李梦樵笑嘻嘻地说:“我忘戴红领巾了,把你的借给我吧。”
高晁:“我也只有一条啊。”
李梦樵:“那正好借给我啊,发扬一下同学间团结友爱的精神嘛。”
说着就动手把他的红领巾解下来,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七缠八绕随便系上,还跟高晁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园。
他没有直接去教学楼,而是转身冲高晁乐,等着看笑话。
没戴红领巾要给班级扣分也就算了,还要写300字检讨,在全班面前大声念出来,有点羞耻。高晁默默叹了口气,低头走到校门口,果不其然地被火眼金睛的检查小组拦住。
“同学,你的红领巾呢?”老师的语气还算温和。
旁边戴着好几道杠袖章的大队长欠登儿一样补充:“你叫什么,哪个班的,知不知道没戴红领巾要扣分,你的集体荣誉感呢?”
这肩负国家使命的语气真是让人瑟瑟发抖。
高晁看着对面李梦樵嬉皮笑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崭新的红领巾,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系好:“出门太急,忘记戴上了。”
说完,便一颠儿一颠儿地在大队长和李梦樵目瞪狗呆的眼神中走进校门。
李梦樵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愤怒地说:“你不说就一条红领巾吗?”
高晁:“对啊,除了我脖子上原本戴的,我就只有一条红领巾。对了,你晚上回家之后别忘了让你妈给我把红领巾洗干净再还给我,可别沾了你身上的汗臭味儿。”冷漠.jpg
李梦樵:“……”这个自闭儿童今天话可真多,怎么看怎么欠揍。
高晁进了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就像过去一样,没有人关注他,又或者只是小心翼翼地关注。小屁孩儿们啥也不懂,又自认为懂了一切,听到“自闭”两个字便把这个不爱说话的同学归类为怪孩子,离他远点就对了。
况且这是小学生活的最后一年,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呢,上补习班提前学初中课程,冰封王座真好玩,魔兽世界真好玩,新出了个游戏叫dota我得试试……还有人生中第一个残酷的现实要面对——毕业分手季要来了。
高晁的同桌趴在桌上哭一早上了,原因是她和隔壁班的李雷毕业后貌似不能去同一所初中,他们深沉真挚的感情就要结束了。
毕竟异地(校)恋是经不起考验的,诶,难受极了,都没空给旁边的自闭儿童丢白眼了。
从上课开始,高晁就感到十分无聊,跟统哥说给他放个电影电视剧看看,现在那些特别火的网剧都有啥,赶紧追一追。
统哥说:“瞅你那五脊六兽的样儿,咋就那么坐不住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学习很好吗?”
高晁无语。他那时候的确学习不好,后来还严重偏科,成绩始终在不及格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因为他是个自闭儿童,从来也没有人对他提过什么要求。
这一天在学校过得还算平静,高晁一脸呆滞地做着小学数学、小学英语,生无可恋地朗诵课文,直到放学。
学校离家还是挺近的,以小学生的短腿,二三十分钟也走到了。高晁回了家,先跟吕春望打了个招呼,然后上楼换衣服,再下楼吃饭。
吕春望坐在他对面,给他夹菜盛汤:“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老师讲的都能听懂吗?”
高晁点点头:“嗯,挺好的,都能听懂。”
吕春望:“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家里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
高晁:“好。”
两人没话可说,略微有点尴尬。高晁决定在吃完饭后帮忙收拾桌子刷碗,好好表现一下。
吃了快一半的时候,走廊传来开门的声音,吕春望脸上露出笑容,正要起身,却看高晁突然把碗筷放了下来。
“我……我吃饱了,我先上楼去了。”高晁不等吕春望回答,转身就跑了。
吕春望张嘴要叫住他,想了想又觉得算了。这孩子刚住进来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就跟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找地方躲起来,现在能跟他们聊天,已经进步很大了,还是再给他点时间吧。
高晁落荒而逃似的回到房间把门关严,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楼下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从楼梯一路来到二楼走廊,从高晁门前经过的时候,高晁耳朵上的小绒毛都竖起来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另一端,高晁松了口气,转身背靠在门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心里有点难受。
正发呆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高晁吓了一跳:“谁啊?”
“我。”
少年尚未完成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高晁咬住嘴唇,整个人分崩离析,不知该往左往右还是钻进地板缝里。
统哥看不下去,说:“你干哈呢,慌得一匹,门外是德州电锯杀人狂啊?”
高晁:“……”
敲门声再度响起,很轻的三声。高晁握住门把手,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呼吸突然变成了一种负担,令他感到沉重不堪。
统哥鲜少看到炒晁这个样子,奇怪地问:“炒晁啊,你这是咋了?”
高晁呆呆地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坑文里的老攻都是以同一个人为原型写的吗?”
统哥:“记得啊,你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咋没表白呢,他是个直男?还是你太怂了?”
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在这扇门的另一边,高晁盯着手里的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我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