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凉, 高晁穿得又单薄, 本来就冷,听了蓝桥的话后, 更是觉得每一根汗毛都在小风中瑟瑟发抖。
蓝桥的神情很淡然, 眼神如没有星光的夜空般深沉。高晁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很紧张地说:“我是光明正大进入缠缚之所的, 江流飞他们自然能看到我。可偷东西的人或者妖魔鬼怪肯定要避开耳目,当然不可能让看门的发现了。”
“凡是进入缠缚之所的人, 在通过石桥的时候,必然会显露真身, 无所遁形。”蓝桥忽然笑了,“为什么这么紧张,如果你什么都没做,实话实说就好了。”
高晁也想坦然地说, 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江流飞和雉鸡怀恨在心冤枉他。但他只是说了有关漫画那么屁大点的事, 至于遭到这么可怕的报复吗?雉鸡姐姐他不了解,但江流飞就是个小可爱, 打死他也想象不出毛绒绒的小飞鼠切开黑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高晁自己也没法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如果就像是他突然无缘无故出现在H街,突然出现在蓝桥的卧室放走炸鸡一样,他在某个时间以某种方式进入了宫殿呢?
高晁急迫地说:“我去缠缚之所的时候, 江流飞和雉鸡都在, 当时我和江流飞坐在宫殿门前的台阶上一起嗑瓜子聊天, 也就呆了不到一小时,然后就走了,这些事江流飞可以作证的。如果我当时做了什么,他们不可能没有发觉……”
他越说越急,与其说是想要说服蓝桥,更像是要说服自己。
蓝桥始终沉默着,高晁的声音低了下去。完了,蓝老板一向对人类没有好感,又一直认为他是个渣男、骗子,他说的话可信度一定很低。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己,又如何让别人相信呢。
高晁说不出话了,低头怔怔看着地面。他有太多解释不清的事情,他也很想找个人问问——找个清醒可靠的人。
“我相信你。”蓝桥突然说。
高晁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你相信我?”
蓝桥看着他,眼神中是信任和温柔:“嗯,我相信你的话。”
在这一瞬间,高晁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好像因为蓝桥的相信和肯定,连他自己也相信自己了。
“蓝桥……”高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怦怦乱跳,酸胀溢满胸膛。
蓝桥偏了偏头,像是在细细体会着什么:“还是叫我蓝老板吧。”
高晁胸口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看来就算蓝桥说相信他,终究也还是想跟他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划清界限。
虽然只是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时候简简单单一个称呼,就能决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姓氏连着身份的称呼,在工作之外,由关系亲密的人叫出来,比如某警官、某教授,让人觉得很兴奋,”蓝桥靠近高晁,笑得不怎么正经,“我喜欢听你口中说出‘蓝老板’三个字——尤其是在床上。”
高晁的脸立刻红了:“……”请问你的管家、你的兄弟、你们一家子大小妖怪,知道你如此污法污天的一面吗?
蓝桥牵起高晁的手,故意用指甲在他手心里按了按,留下个半月形的印记:“走吧,我们回家。”
高晁觉得这似乎是蓝老板的恶趣味,他身上有吻痕,有齿痕,有指痕,现在还有指甲印,到处都是蓝桥的痕迹。
高晁握着他冰凉的手,跟他一起在路灯下缓缓往家走去。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这条路变得很短很短,在他重新感到冷意之前,蟠龙街的牌楼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蓝桥忽然握紧他的手说:“让我想想,要如何惩罚你。”
高晁瞪圆眼睛:“惩罚我?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我说的不是那件事,”蓝桥扬起嘴角,语气却故作黯然,“是罚你偷偷逃走,想要对我不负责的事。”
高晁:“……”又来~~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牵手回到房里,高晁关门之后刚一转身,就被蓝老板按在门上,十分凶狠地吻住。
等到高晁被吻得眼角湿润嘴唇殷红、双腿发软几乎窒息的时候,蓝老板才肯放过他,不过还是压着他的肩膀说:“中午回来看到你不在房里,我很生气。”
高晁晕晕乎乎地说:“嗯……我看天气不错,就出去走走,忘记跟你说一声了。”
蓝桥叹了口气:“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在你看来,我跟你以前骗上床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区别是不是?”
高晁哭笑不得:“怎么会呢,你跟他们不一样,真的。”
“如果你敢骗我的话,”蓝桥的笑容很危险,“我真的会伤心的。”
高晁凝视着他看不见底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蓝桥很满意,白皙修长的手指往不可描述的地方伸去。高晁靠在门上仰着头,微微张开嘴唇喘息,渐入佳境的时候,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
“想吃甜甜圈吗?”蓝桥问。
高晁一脸懵逼:“现在?”
蓝桥一脸无辜:“对啊。”
高晁这个难受啊,这个憋得慌啊:“等会再吃不行吗……我……那个……”
蓝桥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小炒晁,好像那是一个不倒翁:“可我现在就想吃了。”
高晁仰天长叹:“好,那你吃吧。”
蓝桥笑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放在桌上。高晁吓了一跳,落座后还没反应过来:“干吗?”
蓝桥把他身后的托盘拿过来,举起一个大号甜甜圈,说是雷铮今天做的,他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高晁。
“甜甜圈适合我?”高晁没听懂,“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甜食……”
蓝桥笑得很妖冶,抬手就把甜甜圈套了上去。
高晁:“……”行,你会玩,我服还不行吗。
甜甜圈中间的洞不大,勉强套进前端。不过蓝老板觉得这样就OK了,他在凳子上坐下来,撩起长发,带着一个资深甜食爱好者对甜食的深切热爱低下头,吃起了甜甜圈。
高晁:“………………”这就是给我的惩罚吗?让这种惩♂罚来得更凶猛一些吧!
不过他得意太早,后半夜屁股挨了一顿揍。蓝桥的手劲儿可是非人类的,高晁眼泪汪汪地求饶,最后变成了控诉:“不带你这样的,这是家暴!”
蓝桥笑吟吟地说:“穿着衣服是家暴,脱了衣服就是情趣。”
高晁:“……”为什么听上去这么有道理呢?
惩罚得差不多了,蓝桥把人抱在怀里,轻声说:“打你的屁股,是因为太爱你了。”
说完这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愣了一下。
蓝桥的话完全是无意识说出来的,事实上他除了觉得小神棍红肿的屁股很可爱,并没想太多。
高晁出神地想,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为什么莫名耳熟呢?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什么,就这样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高晁起床洗了个澡,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腰上有个东西。他走近镜子扭过身,发现左侧腰部后面靠近屁股的地方,有个像是纹身一样的小蛇图案。
“喜欢吗?”蓝桥走到他身边,在他腰上轻轻抚摸。
高晁:“什么时候……怎么弄的?”难道蓝桥除了古董店老板、蟠龙街董事长之外,还有纹身师这么个隐藏身份?
蓝桥捏起一缕发丝晃了晃,示意高晁就是这么弄的。
见高晁一脸疑惑,蓝桥放下手,却见他的头发如同有生命一般自动挑起一缕,缓缓朝高晁探去,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搔了搔。
高晁:⊙▽⊙
蓝桥见他惊讶,忍不住笑了,解释说他的妖力凝聚在头发上,所以才会一直保持长发。
高晁不懂妖的事,只是联想起蓝桥那身唐装长袍,便顺口问了一句:“那你万年不变的造型也跟妖力什么的有关吗?”
“差不多。”蓝桥穿上衣服,有条不紊地一个个系上扣子,“这是我在千年前蜕下来的蛇皮所化,对我来说有着类似结界的作用。”
高晁眨眨眼:“蓝老板你可不能熬夜啊。”
蓝桥:“嗯?”
高晁:“衣服脱了还有头发的保护,要是经常熬夜头发掉光就糟了。哦吼,画面太美我不敢想。”⊙ω⊙
蓝桥笑着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高晁疼得眼泪飙飞,再照镜子看到右脸蛋上有一对渗血的牙印。_(:з」∠)_
穿好衣服推门出去,高晁立刻收获了一众“仇视”的目光。八卦精们得知神棍把他们家先生“睡了”,一个个义愤填膺,出离愤怒,但是看到先生“被睡”之后竟然心情极好的样子,只好敢怒不敢言。
高晁有些惆怅,尤其是蓝桥对他有种“爱不释手”的热情,恨不能连他每一口饭、每一口汤都亲手包办了。遭到拒绝之后,蓝桥就以看高晁吃东西为爱好。
高晁有点受不了,红着脸说:“蓝老板,你别总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蓝桥:“睡都睡了,只是看看,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只是被我看着,你就有感觉吗?”
只有他们俩的时候,蓝老板污破天际。高晁脸更红了:“蓝老板,如果我又丑又矮又挫,你还能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吗?”
“说什么呢,”蓝桥宠溺地揉揉他的脸蛋,“你本来就又丑又矮又挫啊。”
高晁:“……那你还看!你是抖M吗!”忘了这货不仅眼瞎,审美还特么异于常人。
蓝桥笑着亲亲他的额头:“可在我眼里,没人比你更好看。”
高晁把脸埋进了碗里。讨厌厌,恶心心~~~
日子一长,妖怪们的仇视就渐渐淡了,谁让他们家先生自己愿意呢。就算那骗子有毒,先生也是一副饮鸩止渴甘之如饴的样子,甚至恨不能把人含在嘴里算了。
高晁白天跟着蓝桥去古董店,时不时和他一起去都市传闻的出没地点解决事情,把攻略目标的事忘在九霄云外。
始终懒得开口的999实在忍不住,对高晁说:“宿主啊,你不觉得你有点消极怠工吗?”
高晁:“我有什么办法,那狗目标死活不出现,难道我还能天天在大街上晃悠,看见一个就上去问你是不是我的目标?我可能会被打死。”
999造作地叹了口气:“你说厚,如果目标有一天出现了,要跟蓝桥拼个你死我活,你要怎么办了啦?”
高晁被他问得一怔。他在现实中因车祸而死,穿进自己的坑文里做任务获取攻略值,是为了让梆梆活过来,顺便令自己也重返人间。
但凡有理智的人,就不该把每个世界当真。它们只是一个程序,一个看起来很真实,让参与者又哭又笑,会疼会死的程序。那些攻略目标,不过是一个设定,一堆数据,他说爱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只是他被设置好了的台词。
理性来说,高晁知道应该站在攻略目标那一边,管他那堆叫蓝桥的数据是死是活呢?可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大概他从来都不是理性派。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蓝桥冰凉的指尖戳在高晁的脸颊上。
高晁回过神,说:“我是在想,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是不是该冬眠了?”
蓝桥不高兴了:“趁着我冬眠,你打算做什么,逃跑吗?”
高晁:“我只是随口问问。都说了对你负责,怎么可能会逃跑呢,我是一个诚实的骗子。”
蓝桥被逗笑了,蛇一样软软地趴在高晁背上:“本来是该冬眠的,可如果我每天睡觉的话,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寂寞。”
高晁:“我可以帮你看店做生意,跟雷铮、唐浣还有其他人聊聊天扯扯淡,不会寂寞的。”
蓝桥和善可掬地说:“也就是说,有我没我你都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高晁手指头抖了抖:“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不冬眠会不舒服。”
蓝桥搂着他的腰,手心贴在他身上缓慢摩挲:“在你身边我就很舒服,你呢?”
高晁:“舒……舒服极了。”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其实在刚刚跟着蓝桥“还债”那段日子,除了在炸鸡面前,高晁并没有觉得蓝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自从他的“一笔债”变成了“一屁股债”,蓝老板隐藏在高冷淡漠外表之下的另一面便流露出来了。
高晁经常想到一幅画面,色彩斑斓花纹艳丽的毒蛇将身体盘起,把小老鼠困在当中。蛇的身体那么柔软,气息那么松弛,甚至时不时打盹小憩,但小老鼠在它与生俱来的威慑下瑟瑟发抖,连跑都不敢跑。
所以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毕竟炸鸡死得很惨,万一哪天蓝老板真的动了怒,再宠再爱也没有用,肯定是一口解决问题。
可是在害怕之余,高晁对蓝桥还有别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但就是这种感觉让他没有被吓退。
记仇精对他结结巴巴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开始翻旧账:“那次我说免了你的债让你离开,之后三天我没有在你面前露面,可你也没什么感觉,还到处跟这个那个闲聊,分明没有想过我。”
那段时间正是高晁试图在宅子里开地图的时候,为了确认攻略目标是否在身边,的确是跟不少妖怪们聊过天扯过淡。
可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蓝老板你是不是有个小本本专门“记账”啊?
高晁突然皱了皱眉,狐疑道:“你不在家,是怎么知道我到处乱转跟人聊天的?”
说完这话,高晁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吃惊地看着蓝桥说:“难道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蓝桥很是无辜:“我是光明正大观察的,你没有发现可不能怪我。”
高晁:“……”好有道理,他词穷了。
蓝桥幽幽叹气,伤心不已:“你都没想过去找我。”
长发美人一脸伤神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痛,高晁扶额道:“我以为你生气了,真的要赶我走,我不好意思去见你。”
蓝桥:“我的确生气了,但你可以哄我,我脾气很好心很软的。”
高晁:“……说得好,我记住了,以后再惹你生气,我一定会哄你的。”神特么脾气好心又软,那爸爸这么善良和气的人岂不是佛祖转世了。
蓝桥心情愉悦,眼角飞着一抹撩人的神采:“你以前住在哪里?”
高晁说了个地址,那是吕荼搬到这座城市之后的落脚点,骗财骗色的根据地。
蓝桥又问他再之前的事,高晁说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穷山僻壤到处刁民,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么一回忆,高晁发觉他这个人物本身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脑海中只能搜索到一些十分模糊的事情,而且没有任何记忆画面。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古怪,高晁隐隐有些不安。
蓝桥目不转睛地注视他,让他再多说一些他们相识之前的事。高晁颇为尴尬,毕竟那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事:“你问这个干吗,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做过些什么。”
“我想了解你的一切,”蓝桥把他搂到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高晁觉得蓝老板的问题多数都是陷阱题,说没有吧,那好像他这辈子都是在跟人毫无感情地滚床单,是个不懂爱情也没有责任心的渣男;说有吧,估计蓝老板会不高兴,没准还会刨根问底问出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随时准备一阵妖风袭过去要了人家的命。
“有过一个,”短暂的思考之后,高晁决定这么说,“不过他死了。”
这么回答,绝对是天衣无缝:我是个有感情的人,也曾对人动过心。可是他死了,从那之后我就游戏人间,麻木不仁。蓝桥就算不爽想翻脸,也没处去找一个死人。
呵呵,我可真特么是个小机灵鬼。
他试探着看向蓝桥,对方却没什么反应。
“怎么死的?”蓝桥突然问。
高晁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细致的问题,不禁一时语塞,然后开始胡扯:“他得了绝症。”
蓝桥:“哪种绝症?”
高晁:“脑……癌。”
蓝桥:“他叫什么,你们怎么认识的,发现病症的时候你们认识多久,去哪家医院看的病,主治医生叫什么,你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去世吗?”
高晁:“……”我错了,我不该抖机灵,我特么就是个渣男杀了我吧!
蓝桥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深深看着高晁,眼底暗潮汹涌。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非常迷人的,冷却之后让人觉得深不见底。高晁在里面找不到七情六欲,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蓝桥垂下眼睫,淡淡地说:“不要对我说谎,我不喜欢被骗。”
高晁点头答应,心情有几分微妙,好像在刚刚那短短几秒被注视的过程中,把魂儿给丢了。
下午店里来了客人,一看就是有钱人,派头十足,豪车接送,保镖随行,风光无限,派头大的不得了,蓝桥店里那几个装模作样的人类保镖都不够看了。
这人是个名头很大且十分有钱的富豪的女婿,长得人模狗样白白净净。他一脸沉痛地坐下来,说自己和妻子是多么恩爱感情有多好,可是去年年初妻子在乘坐游轮出去玩的时候,不幸落水遇难,留他一个人伤心欲绝。
大概是太过思念亡妻,他始终振作不起来,不仅是精神方面,还有那方面。就算没有这个难言之隐,事情也有点不对劲,他年轻英俊多金还丧偶,原本是非常受欢迎的,可是不知怎么,他竟似乎失去了吸引力,有时感觉自己在女人面前甚至是透明人。
如此下去,他岂不是连子孙后代都要绝了。为此,他找过著名的风水师、各种大师,想转转运,可惜结果都不太好,于是慕名前来想看看能从蓝桥这里得到点什么帮助。
高晁心里吐槽,你媳妇儿去年刚过世,你就开始琢磨如何勾引女人了,说好的恩爱呢?
蓝桥静静地听完,以天价卖给他一个黑漆漆的盘子。那盘底中央画着一条怪模怪样的鱼,鳞片漆黑,口吐獠牙,加之瓷器表面又有裂缝,那丑鱼活似被分尸了一般狰狞。
条件只有一个,不要让这条鱼沾水。
男人半信半疑地走了。高晁皱眉说:“他身边跟着一个水鬼。”
自那男人进来之后,身后始终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头发如海草一般惨绿惨绿的,乱糟糟垂下来把脸遮住,还不停地滴水。
高尔摩斯摸着下巴分析,男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看中了妻子的家世背景才会跟她结婚,然后看时机已到,便害死了妻子。而那个水鬼,就是回来索命的女人。
蓝桥听后笑了笑:“你觉得我不该做这门生意?”
高晁:“那倒没有,就该狠狠敲他一笔。做了亏心事的人迟早会有报应的,给他一万个盘子都没用。我只是想说,他看着就是个超级渣男。”
蓝桥带着几分好笑:“同为渣男,你倒是对他义愤填膺呢。”
高晁:“……我不一样,我这不是在你这里改造好了吗。”
蓝桥看上去很高兴,他走到高晁面前,很是认真地问:“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难过,再也不看别人一眼吗?”
高晁抓抓脸,认为这个假设实在太不科学,一个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妖精,什么东西能弄死他?况且,他们虽然在一起相处了很久,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至于死生契阔深情如许吗?
蓝桥说了,不要骗他。高晁决定不说谎,而是反问他:“我先死的可能性更高,你会伤心难过,不再看别人一眼吗?”
“会。”蓝桥斩钉截铁,好像,他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
高晁被自己的遐想逗笑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了很多次,让另一个人一次又一次重复失去爱人的悲痛绝望呢?那另一个人,得是多惨啊。
蓝桥不是他的攻略目标,他没必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可能不会吧,我还没有体会过那么深刻的爱情呢。”
说完这话,他觉得蓝桥好像变成了一座冰雕。
妈耶,是你自己说不喜欢别人骗你我才实话实说的。说了你又不高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高晁在他沉寂如死水般的眼神中打了个哆嗦,后悔自己瞎说什么大实话,这蛇精病脑子有问题,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他吗?
“蓝……蓝老板?”高晁紧张地叫了一声。
蓝桥看着眼前的人,眉眼温雅,皮肤白净,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眉宇间有点忧愁,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一不小心就流露出来了。
他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高晁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心里即便万千郁结,也还是改口问了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
高晁松了口气,指了指距离虽远,但高高矗立在城市上空的建筑:“我们去旋转餐厅吧,今天可是赚了不少钱呢。”苍蝇搓手。
蓝桥答应了:“好,就去那里。”
“等一下,”高晁拦住他,“老板,你不换一身衣服吗?”
蓝桥低头看看自己:“你不喜欢?”
他没问这样穿有什么不好,却是问高晁是否不喜欢。
高晁被问得怔了一下,委婉地说:“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不太适合那个场合。”大部分场合都不适合,麻烦你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别搞得跟穿越来的一样。
“好。”蓝桥立刻应下,转身出门,几分钟后,一身行头焕然一新。
高晁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蓝桥,不由得愣住了。脸还是熟悉的脸,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蓝老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套文质彬彬又十分合体的西装,更重要的是,他的长发变成了短发。
高晁跳起来惊呼:“你把头发剪了?”
“没有,”蓝桥冲他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想看到我长发的样子,它们还会长回来。”
原来这么方便,高晁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喜欢长发美人,不过现在这个现代装扮的老板也是帅得不要不要的,可以说是各有千秋,难以取舍。好在这对老板来说,似乎是一键切换那么容易。
蓝桥很自然地牵起高晁的手,带着他出门。一路上行人向他们二人行注目礼,高晁抓抓脸,说:“我们就……一直这么手牵手吗?”
蓝桥:“有什么不可以吗?”别说他几乎等同于瞎子,就算眼观六路,除了高晁,他也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高晁摇摇头:“没什么不可以。”
在现实当中,他有很多没做过、或者不敢做的事。现在他置身一个程序之中,置身一场梦里,他完全没必要去在意那些行走的数据,无关的NPC。
两人在旋转餐厅点了西餐和红酒,坐在窗边俯瞰这座都市灯火辉煌的夜景。
高晁喝了不少酒,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废话。
蓝桥对红酒不大感兴趣,就像不爱喝茶一样,只是象征性地碰湿了嘴唇。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听高晁说话,一双眼睛湿润迷离,仿佛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个人的皮囊往往能掩藏真相,可他生命的轨迹就如同叶片的脉络一般,总是会在阳光下清晰地呈现出来。蓝桥见过很多骗子,却还是第一次见骗术如此低劣的人。
高晁可能在年幼的时候经历过什么,总是下意识地避免纷争,处处让着别人,好像知道被伤害是多么难过的事,所以从不去伤害别人,即便是对人人畏惧憎恨的鬼和妖,也从不吝惜同情。
他是不是一个神棍,蓝桥说不准,但他肯定是个骗子——一个把自己伪装成无良无德、无耻渣男的小骗子。
相处得越久,蓝桥就越是觉得,高晁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好像他不是第一次被骗,不是第一次与高晁相爱,不是第一次深陷其中挣脱不得。
这种感情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将他淹没的危险,但他却不想躲开。
“走吧,”高晁在蓝桥面前晃了晃手,脸颊在酒精作用下泛着淡淡红晕,连敞开的衬衫领子里也是一抹绯红,“一会儿送你个小礼物。”
蓝桥抿唇浅笑:“这个小礼物,是你自己吗?”
高晁笑嘻嘻地说:“蓝老板,你平时看着可正经了,怎么在我面前,特别特别不正经呢?”
他的笑容有点怪,跟平时不大一样。蓝桥只当他是喝多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被我调戏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看上去很可口。”
他笑着拉起小醉鬼的手,乘坐电梯离开餐厅,徜徉在旖旎的月色下。
一路回家,进了外人找不到的诡异街巷,四周静谧非常。蓝桥捏捏高晁的手心,有点期待地说:“不是有礼物给我吗?”
高晁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这时放开蓝桥的手,走到他面前说:“把眼睛闭上。”
蓝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为了配合这身造型,我连单片眼镜都没带。说真的,虽然你就站在我眼前,可我连你有几个鼻子都看不清。”
高晁笑了起来,点头说好:“相信这是一份能让人永生难忘的礼物。”
蓝桥凝眸看着他,看着他从手心里变出一个东西,看着他手心里滚动着一颗赤红色的珠子,看着那赤红色的珠子如一滴血泪般落在地上。
在它四分五裂之际,蓝桥拍出一掌凌风,将高晁击飞出去。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赤红色的珠子碎裂开来,释放出黑色的业火,卷携着来自地狱的狂虐与暴戾,以摧毁一切不属于人间之物的威力将蓝桥吞没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