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和唐浣来到茶室, 门窗虽然没关, 却有结界隔绝外界, 不仅声音无法传出去,从外面也根本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
唐浣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但他没有去处理, 端着茶杯倚在窗边, 有些出神地说:“很早以前,我曾提醒过你, 纵容妖类在人间出没, 迟早会出事的。”
蓝桥不喜欢喝茶,只是心不在焉地转动茶杯说:“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我吗?”
唐浣无奈地说:“不是教训你,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当时你也一定认出来了,鬼蜘蛛的本体是紫魔蛛, 鬼蜥的本体是黑蜥, 在它们之前还有人肉雀、魍魉、鬼首……”
他所提到的妖怪,都曾经是这座都市有名的怪谈和异闻的主角。和雾女、雨男这些无名野鬼一样, 某个时间它们突然失踪,等再度出现的时候, 就变了个样子。
妖和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 本不可能成为一体, 可事实却是出现了鬼蜘蛛那样妖鬼共生的怪物, 以更加可怕的形体和更为凶残的手段为害人间。
蓝桥不在乎妖和鬼如何对待人类, 但在鬼蜘蛛之前, 却发生了很多事,让他不得不出手制止。
畸形的妖鬼之体令鬼的仇恨怨念更加强烈,妖的手段能耐更加厉害,接二连三的妖鬼祸害造成了可怕的后果暂且不提,当这种怪异之物的欲念膨胀到极致、杀戮行为完全失控的时候,它们会被自身体内的一种神秘力量反噬。
修炼千百年才有可能成功的妖被打回原形,被迫与鬼合为一体,无法拥有自己的意识,最后妖魄妖丹皆化为乌有,绝无再重返世间的可能,这是蓝桥无法忍受的。
所以在他阻止畸变体、将其斩杀之后,小心地将它们的妖魄妖丹收回来置于蕴灵之所。或许有一天它们还会重新修炼出人形,也或者就这样泯然消亡,只能是看造化了。
想到这一切,蓝桥眼神阴沉,早上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他放下茶杯说:“你查出它们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还是弄清楚将它们反噬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唐浣遗憾地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二者是一码事。”
他走到蓝桥身边坐下,问道:“你记得孟观尘吧?”
蓝桥:“没印象。”
“哦对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唐浣笑了笑,“就是几次三番出来给你捣乱的那个小伙子。”
蓝桥微微挑眉:“他怎么了?”
提起这个人,唐浣脸上的严肃稍稍柔软了许多,眼中的桃花又开始飞来飞去:“这几天我不是没有回来吗,其实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蓝桥冷漠地说:“我对你的风流故事不感兴趣。”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唐浣撩起蓝桥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上玩,又开始老不正经了,“人家为了解决这件事情,可是使尽浑身解数唱了一出美男计呢。”
蓝桥抢回头发:“这件事跟他有关?”
唐浣:“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那个组织。”
蓝桥狐疑道:“那个组织的事,他肯告诉你?”
唐浣笑着冲蓝桥挑眉:“宝贝,如果你见识过我的魅力,就不会对我提这种问题了。”
起初唐浣是这么想的,SSC一直以来到处搜捕超自然生物,鬼也好,妖也好,还有种种神秘的存在都是他们的目标。或许他们对这些事也有所了解,而孟观尘作为该组织的一员,可能知道点什么。
为了套话,唐浣找到孟观尘,企图借着前阵子那风流的一夜情套套近乎。不过孟观尘却是很生气,他做了一辈子1号,却不料竟在小树林里惨遭爆菊。被爆得爽哭了不说,对方竟然还是个非人类。他羞愤至极,再见到老狐狸自然是克制不住地出手,只想把这妖物抓回去关进研究所。
两人大打出手,孟观尘完全不是唐浣的对手,一直遭到戏弄,最后还被施了法,动弹不得地被抗去酒店开了房……
三天苦战,孟观尘从不想做人了到自暴自弃,再到被老狐狸哄得稍稍顺了心气儿,随后听唐浣提起妖鬼的事情,忍不住说出了一些长久以来困在他心里的事。
SSC这个组织的神秘不仅是对于外界,即便在内部也是一样,各个部门独立运作各司其职,甚至成员们对彼此的事都不太了解。他们如同机械一般严谨有序地执行属于自己的任务,对其他事情一概不许过问。
孟观尘所在的部门其实是负责调查都市传闻的,抓获超自然生物并不在他的工作职责范围之内。一年前,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在行动中意外身亡,在那之前,同事曾将一些东西留在他家里,结果那些东西就成了遗物。
整理同事的遗物时,孟观尘找到了一些东西,开始怀疑同事的死并非意外,而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同事故意留给他的。
遗物包括一些资料和一份名单。当时妖鬼畸变体已经出现,由SSC当中一个特殊部门负责处理,孟观尘仅仅是有所耳闻,但在看过那份名单之后,他发现畸变体当中的一些妖类竟然曾经是同事的捕获对象。
这个认知令他感到震惊,又偷偷进行了一些调查之后,他确认那些畸变体当中的妖和鬼,都曾被抓捕并送到组织的研究中心过。
孟观尘自认为不是个有信仰的人,但从始至终都认为组织做的事对社会是有利的,至少解决了很多困扰人类的神秘事件,这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还算不错。
但随着他的深入调查,他开始对组织产生了怀疑。为了进一步确认事实的真相,他才会独自调查妖鬼畸变体。
说到这里,唐浣喝了口茶,皱眉说:“如果孟观尘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组织大有问题。”
蓝桥:“他就这么对你和盘托出了?”
唐浣打趣道:“谁让他被我‘睡服’了呢。”
蓝桥:“看不出来,他这么容易被‘说服’。”
两人鸡同鸭讲了几句,又回到正题上。孟观尘目前怀疑组织到处搜捕超自然生物的目的,就是利用某种方法让妖鬼共生,再将畸变体放出去。但他不清楚为什么妖鬼畸变体最后会被体内神秘的力量反噬,这究竟是意味着实验的失败,还是另有其意。
他没有办法相信组织里的人,告诉身边的朋友又怕给他们带去麻烦。他把这些事闷在心里独自承受,已经忍耐太久,面对唐浣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终于感到轻松了不少。
唐浣说:“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之所以做这种事的最终目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发现蓝桥正看向窗外出神。院子里的白色夹竹桃开到荼蘼,赏心悦目之余还有阵阵花香。但唐浣知道对蓝桥来说,这个距离是没有办法赏花的,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些朦胧的影子。
“小桥?”唐浣伸手在蓝桥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蓝桥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只是想你说的事情罢了。继续查下去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说完之后,蓝桥便离开了茶室。唐浣凝眸看向他留在桌上的茶杯——蓝桥是不喝茶的。
蓝桥缓缓走过长廊茶亭,穿过庭院,想到还在床上睡着的人,心情稍稍明快起来。
他去厨房盛了碗粥,亲自端着回了房间,推开门走到床前,很想亲手喂小神棍吃早餐。然而被子被掀到一边,床单上留着几个褶皱,枕头上还有根发丝,就是人不见了。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突然说:“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雷铮微微颔首:“在您与唐大夫说话的时候。”
蓝桥微笑道:“怎么不拦着?”
雷铮从容不迫地解释:“他走得很快,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您也知道,我是没法离开宅子的。”
蓝桥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只是下一秒,手里的碗碎了。
雷铮掏出手帕,给自家先生把手擦干净,然后有条不紊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狼藉,既不紧迫,也不紧张。直到蓝桥离开房间,他才闭了闭眼睛,擦掉额角的冷汗。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热闹长街上,有个挺奇怪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他的脚步虚浮,有点像是喝醉了,视线没有焦点,神情凝滞,又点失魂落魄的意味。
从他旁边经过的行人有点好奇地看着他,这人在大冷天的夜里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休闲裤不说,脚上不仅没穿鞋,连双袜子都没有,就那么光着脚走在冰冷的水泥路上。
对于H街来说,天黑之后这一天才算刚刚开始,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闪烁的灯光璀璨迷离,站在路边拉客的人正憋足了笑脸,想把来找乐子的人拉到自己店里。
正在神游般的人还在迷茫地走着,突然手臂被人拉住。拉客的男人热情十足,手还特别有劲儿,抓着他一顿忽悠,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很不对劲,又看到他光着的脚,那股热情顿时凉了。
“你……刚才说什么?”高晁停下脚步,声音渐渐涌入他的耳朵——车声、人声、音乐声,还有旁边这个男人响亮的声音。
拉客的男人悻悻地放开手:“没什么,走你的吧。”
高晁缓慢眨了眨眼睛,逐渐清醒过来。他被来往的人撞了好几下,赶紧退到路边。这个地方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当初遭遇抢劫犯的那条街。
他记得天亮的时候,蓝桥终于肯放过他。浑身又酸又痛又累,他很快就睡了过去,然后……然后呢?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啊!
高晁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段如何从蓝桥的宅子来到H街的记忆。难道他睡迷糊了,一路梦游到了这里吗?
他站在欢声笑语中发呆,心里有些慌乱,忽然一阵夜风穿透衬衫和皮肤,吹得他透心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光着的一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了,而且有很多伤口,血痕还挂着上面。他就这样赤着脚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吗?真特么是石乐志啊!
高晁抱着胳膊,往前走了几步,顿时觉得脚疼得很,心里叫苦不迭,却不知该去哪里。蓝桥肯定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以为他是逃走了,肯定会生气。
蓝桥不是他的攻略目标,他还要回去吗?跟攻略目标之外的人发生关系会怎么样呢?
如果统哥在就好了,绝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不少人用关爱的眼神行注目礼,高晁感到一阵头疼,他现在这个德行,不回去的话也没地方可去啊!
他忍着双脚的疼痛,闷头一顿走,想穿过巷子去隔壁街打个车,大不了人到付款。结果刚钻进小巷就听到一阵奇妙的声音,嗯嗯啊啊哦哦哦,还有啪啪啪的拍击声,一听就是在为爱鼓掌。
靠,这条街上快捷酒店、高档酒店那么多,随便开个房啊,公共场合就发情,给想走捷径去打车的人留条活路好不好?
不过有人就好这一口,嫌在房间里做太普通,非得找点刺激,在户外找个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体验一把羞耻至极的快感。
高晁真想硬着头皮一路跑过去,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算了,太特么尴尬,于是只好掉头回去。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一声尖叫,把他吓得定住了。
那叫声,绝对不是爽到了,听起来更像是疼到了。叫声十分短促,几乎是戛然而止,紧接着就变成了抽风般的吸气声和鱼骨卡住喉咙似的哽咽声。
高晁耳朵动了动,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回头张望。巷子深处,有个蠕动的人影,好像挣扎着在墙壁上拍着、抓着,身体痉挛不止。
他努力睁大眼睛,也没看到另一个人影,不禁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看清楚。
人影靠在墙上,身体没有力气地往下滑。这地方瘾君子不少,高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嗑药导致神志不清了,进而想到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要他鞋,光着脚实在太痛苦了。
“喂,你没事吧?”高晁试探着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人影猛地一挺身,用尽最后力气扑到高晁身上,口中发出嘶哑含糊的声音,听着就跟喉咙被捅穿漏风似的。
高晁被扑了个踉跄,下意识扶住那人的手臂。待看清近在咫尺那张脸的一刻,他的头发竖了起来,冻僵的脚趾头都炸开了,血液循环顿时就通畅了。
眼前的人皮肤干瘪颜色惨淡,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同枯萎了一般,活脱脱一个人干。他五官扭曲,鼓出来的一对眼珠子好像要爆裂似的瞪着高晁,宛如要吃人肉的僵尸。
高晁嗷地一声叫出来,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劈叉的小舌头飞速摇动。这是个干尸吗?干尸为什么还能动呢?爸爸要被啃干净了吗嗷嗷嗷!老板救我!
就在他乱吼乱叫的几秒钟里,“干尸”已经没了动静,彻底咽气了。
而他的叫声引来了不少人,见他怀里抱着一具古怪的尸体,他又一副“患有老年痴呆而走失,中午离家时没有穿鞋”的样子,立时就被按倒在地。
人群中传来惊惧的叫声和议论声,高晁挣扎着喊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这条街上的事不会交给警察解决,按住他的人应该是某个店里的打手。近来街上出了几起诡异的事件,搞得小帅哥们都没心思做生意了,他们正愁找不到罪魁祸首,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先打断了手脚再说。
高晁的手臂被狠狠扭住,快要脱臼了。凶悍的男人抬脚往他肩上踩去,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谁特么这么不要命!我操……”男人咆哮起来,转头一看,顿时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不知是谁,推开扭住高晁的人,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高晁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庆幸胳膊是保住了,抬眼一瞧,卧槽大帅哥啊,闪闪发亮的大帅哥啊,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这绝壁不是想要用老套的搭讪台词套近乎,他真的觉得在哪见过这个人。
大帅哥指了指高晁:“这人是我朋友,绝对不是坏人。”
两个打手面面相觑,凶恶地瞪了高晁一眼,拖着干尸往外走的同时,把围观群众驱散了。
高晁对大帅哥说:“谢谢。”看来这人说话挺有分量。
大帅哥笑容迷人,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不客气,当是上次你帮了我的报答吧。”
高晁迷茫了:“嗯?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大帅哥没有回答,看到他光着一双脚,便拉着他手腕说:“跟我来。”
高晁一脸呆滞地被他带着走出巷子,进了旁边的夜店。路上他突然想起这人是谁了,上次他来的时候,那个坐在金主赠送的豪车上游街的头牌啊。
他什么时候帮过头牌?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过其他梦游的经历?
头牌帅哥带他进了VIP包房,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高晁有些不安,说:“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
“等我帮你找双鞋再走不迟,”头牌冲他笑了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对了,我叫林梓铎,你也可以叫我Kenny。”
“林梓铎你好。”高晁选择性忽略了后半句,“我们……以前见过吗?”
林梓铎笑而不语,示意他稍等,然后出门了。不多时有侍应生进来,端着昂贵的酒水和一堆吃的放在桌上。高晁说:“等一下,我没有点这些东西。”
侍应生:“是Kenny点的。”
说完就闪人了。
几分钟之后,林梓铎回来了,拿着干净的毛巾、袜子和一双鞋。他在高晁身旁坐下,竟然想亲手给他擦脚,高晁急忙将他拦住,接过毛巾说自己来。
“你怎么会光着脚就出门呢?”林梓铎好笑地问。
高晁没法解释,敷衍了几句,穿上袜子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林梓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是最近H街又出了事,先后死了好几个人,都跟高晁之前见到的一样,如同干尸一般,好像一瞬间血被抽干了。
高晁心说这种事应该跟他们家老板汇报一声,他穿上鞋,发现竟然很合脚,转头对林梓铎说谢谢,然后就要拜拜。
林梓铎拉着他的手,眼睛闪闪发亮:“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高晁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给点提示?”
林梓铎有些失落,摩挲着他的手背说:“我一直都想再见到你,想着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高兴。”
高晁:???
林梓铎靠近他,一只手按在他大腿上,神情有些兴奋:“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不是这样。但我想你一定记得我,毕竟我曾进入你的身体……”
话别说得那么糟糕好么。高晁一激灵,眼睛瞪得像是桂圆:“等一下,你是抢劫犯?”
他难以置信地向后躲开林梓铎亲密的举动,试图看出这身漂亮皮囊下的真相。然而没有,林梓铎好像只是个普通人,生来就有这么好看的脸。
高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觊觎头牌的美色,这会儿就把头牌穿在身上了?
林梓铎把他拉回身边,手指稍稍用力不让他再逃开,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别怕我好吗,上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那么丑那么恐怖,你都没有怕我,现在我这么好看,你不喜欢吗?”
这不是废话吗,原本的抢劫犯不管多丑多吓人,至少只是个飘飘荡荡的鬼。现在搞得跟画皮一样换了身皮囊,再好看也是恐怖片啊。高晁目瞪狗呆地说:“你……你们鬼还能整容的吗?”
林梓铎摸上他的脸颊,好像已经渴望很久了似的:“我遇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了。”
高晁摆脱他的手,呼吸急促起来:“那些干尸,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林梓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没错。”
亲爱的抢劫犯,你整容之后膨胀了呀,不再是当初的小怂包,仗着脸好看为所欲为了啊。
高晁:“你这是要上天啊!”
林梓铎坦言道:“我想要维持这个样子,就需要新鲜的血液。”
高晁脊背发凉,不愿看到抢劫犯变成吸血鬼:“你这样是不行的,迟早要出事。那些跟你有着类似经历的鬼,最后都死得很惨。”
林梓铎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再一次逼到高晁面前说:“你知道我一个人飘荡在街上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吗,谁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即便是体质特殊能看到鬼的人发现了我,也会吓得夺路而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人人都喜欢我,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围上来讨好我,请我喝酒,送我礼物。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高晁被逼到墙边,无路可退,看他近乎疯狂的样子,只好说:“好好好,那你玩得开心一点,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告辞。”
林梓铎不放他走,按着他的肩膀,声音柔和下来:“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别急着走啊,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现在的我很有钱,什么都可以给你。”
卧槽大兄弟,你要买我是怎么的。高晁身体一矮,从他和墙壁的夹缝里溜出来,跳到一边说:“我现在挺好的,什么都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走了。”
家里有个蛇精病随时发病,爸爸得赶紧回去,免得殃及无辜啊。
到了门口,人又被抓了回去。高晁颇为无奈地摔在沙发上,瞪着林梓铎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梓铎用头牌的脸和抢劫犯的眼神看着他,央求他似的说:“我想让你留下来。”
高晁:“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你讨好你送你昂贵的礼物吗,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想要的都有了,不缺我一个啊。”
“你跟他们不一样,”林梓铎单膝跪在沙发上,低头靠近高晁,“在我很丑的时候,你都不怕我,还让我用你的身体,还让那个人放过我,如果有了你,那我可以不要其他人。”
高晁一把推开他:“这是不可能的。”
林梓铎的笑容淡下来:“因为那个人吗?可现在我也很好看,也能让你衣食无忧,我比他温柔多了,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
高晁心说衣食无忧个屁,雷大管家可是天天记账呢。他耐心劝说道:“我欠了蓝老板很大一笔债,目前正在还债中。如果我不赶紧回去,他会生气的,后果会很严重。”
林梓铎依旧没有动摇:“我会保护你的,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高晁有点急了:“你搞清楚一点,我帮你是我人好,完全没别的意思。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咱俩的关系怎么就要演变成私奔了呢。”
面对高晁的拒绝,林梓铎收起了苦苦哀求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注视他,漂亮的脸蒙上一层霜色:“可我不想放你走。”
高晁喉结滚了滚:“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一个。你现在追求者众多,去享受你想过的生活吧。”
林梓铎:“可我就要你。”
高晁:“……”
他不想跟这个偏执狂废话了,起身踏上茶几跳到门口,想要夺门而出。可他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快得过鬼呢。门开了一条缝,转瞬又被关上了,他被压在门上,身体动弹不了。
林梓铎贴在他背上,喃喃地说:“我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高晁:“有你这么对朋友的吗?”
林梓铎凄然地笑了笑,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已经实现愿望拥有一切的自己,却还是得不到最想要的人。他盯着高晁白皙的脖子,闻到他体内血液的香甜气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即便得不到,他也不想放高晁离开。他张开嘴,露出一对尖长的利齿,朝着那跳动的脉搏咬了下去。
高晁感到颈上一凉,心里也随之一凉。他就要被吸干了,然后呢,还死不了,结果就会变成一个干瘪的行尸。不知道蓝桥到时候看到他那副样子还有没有胃口……
脖颈上皮肤一凉,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但没有如他想象当中那样刺入皮肉。压在身上的力量倏然消失,紧接身后传来一声碎裂的炸响。
高晁眨眨眼,带着几分疑惑转身,在看清身后站着的是蓝桥时,紧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蓝老板……”高晁激动又感动,这是蓝桥第几次救他了,真是救人于水深火热的好老板啊!
蓝桥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嘴角还是翘着的:“吕仙师又出门行善,普度众生了啊。”
高晁:“……”呵呵,这绝壁是生气了。
他看了看蓝桥身后破裂的窗户,说:“老板,那个人是……”
“是什么,你叫来陪酒陪/睡的牛郎吗。”蓝桥打断他,眼睛看向桌上的酒,“看来昨天晚上,我没能让你满意啊。”
高晁涨红了脸:“不是的,我……”
他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是梦游跑出来的?谁特么信啊!偏偏还是跑到这种地方,跟头牌单独待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正经事。
蓝桥还是微笑着说:“其实你若不满意,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一个不够,我还有另一个呢。你若喜欢,还可以两个同时一起用。”
高晁:“……………………”这人,是怎么顶着一张如此诡艳又冷淡的脸说出这么污的话?
他头顶冒烟,一时语塞,正在这时被打飞出去的林梓铎又回来了,赫然立在窗口,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蓝桥。
直到这时,高晁才隐约看出他的真身,看上去很像是蝴蝶,但颜色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林梓铎发了疯一般袭向蓝桥,白皙的皮肤上蔓延着血红色的纹路,好像血管要爆炸了似的,十分可怕。
这一次蓝桥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快速解决战斗,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林梓铎,由着他肆意攻击,躲闪之间伞骨如刃,一下下刺中他的身体,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阴阳伞的伞骨十分特殊,被刺中之后,林梓铎的皮肉竟一寸寸剥落。他无意中在墙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忍不住一声鬼叫,眼中滴血。
高晁看不下去了,躲在一旁说:“蓝老板,快收了他吧。”
蓝桥悠然道:“你心疼了?”
高晁:“……”算了,我不说话,你开心就好。
“我的脸,我的脸!”林梓铎扒着脸颊,手指陷入糜烂的血肉之中,惊恐又愤怒地嘶叫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形,膨胀,大张的口中似乎要呕出什么东西似的。
他转头看向高晁,眼中是极度的不甘和痛苦,突然就朝人扑了过去。
蓝桥收起漫不经心的从容,上前抓住高晁跳向窗外,同时将伞掷向林梓铎。二人几乎是刚刚跳离窗口,林梓铎扭曲分裂的身体就爆开了。
黑色邪雾喷涌出窗口,蓝桥转身把高晁护在怀里,搂着他平稳落地。阴阳伞被弹了出来,掉落在二人脚边。
高晁从蓝桥怀里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蓝桥也凝视着他,看得出他想说什么,眼神不自觉就温柔了下来。
高晁吸了吸鼻子,一把捡起阴阳伞拍了拍尘土,爱惜地说:“还好伞没事。”
蓝桥:“……”真是亲生的媳妇儿啊。
一缕黑烟从楼上飘了出来,蓝桥轻一挥手,将黑烟收入袖中。高晁不解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蓝桥拿回伞,趁着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赶来之前,带高晁离开这个地方。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如果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出手制止的话,那么类似鬼蜘蛛、鬼蜥这些东西最后的下场就是如此。
高晁听后沉默不语,蓝桥是故意刺激林梓铎,令他失控直到在极度的痛苦中自取灭亡,显然,老板和颜悦色的微笑背后,是恐怖的愤怒。
两人离开H街,踏着夜色走了很久,高晁正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蓝桥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高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老板……”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吗?
蓝桥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把我睡了,醒来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还跑到那种地方花天酒地,我很伤心。”
高晁:“……”这话是在控诉他是个始乱终弃拔D无情的渣男吗?蓝老板啊蓝老板,摸着你的良心说,咱俩谁睡了谁啊?苍了天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蓝桥:“你不打算对我负责的吗?”
高晁惭愧地低下头:“负……”以前负债,现在负责,负吧负吧。
蓝桥:“风太大我没听清。”
高晁深吸了一口气:“负责,我负责!”
蓝桥满意地笑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高晁:“嗯……”
蓝桥的笑容稍稍减淡了一些:“刚刚那只妖,叫做蛾皇鬼美人,原本被关在缠缚之所,却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缠缚之所里的妖是无法跑出来的。高晁皱眉说:“难道有人潜入缠缚之所把它偷出来了?那样的话,江流飞应该会发现吧。”
“没错,江流飞他们说,”蓝桥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高晁的表情,“这段时间你是唯一一个进入过缠缚之所的人。”
高晁:⊙▽⊙哦吼,今天要算的账可真多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