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年侧福晋当真是年侧福晋, 或许还能被唬住,可现在的年侧福晋是年清芷, 她一听便听出那些喜好和习惯都是自己的,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德妃,德妃应当是知晓胤禛厌恶自己的,为何还要特地将她塑造成另一个年清芷。
年清芷不明白, 却是只能将这些疑惑深埋心底,一一应承着道:“多谢德妃娘娘告知。”
见着她们话谈完, 胤禛才将脸上复杂的神色收起来, 僵在半空中的胳膊恢复了动作毫不犹豫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胤禛一走进, 年清芷和德妃的眸光齐齐望过去,德妃有些担心胤禛听到了什么,眸光在他脸上兜转了几圈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放心下来, 笑着道:“怎么今日这般迟?”
“今日天气尚好,儿臣便走路而来。”
分明是因为不想跟她同车, 年清芷委屈地咬了下唇, 将眸光移开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德妃觉察出年清芷和胤禛之间的异样, 便吩咐了奴才带着年清芷去外头走走。
美名其曰是参观参观御花园, 实际上是借故将她引开。
年清芷跟着德妃身边的宫婢走出了永和宫,德妃眸光落在胤禛身上,温柔的声音少见得沉了下去, “老四,昨日你究竟为何这般做?你知不知晓这对于一个女子该是多大的耻辱,你就算不喜欢她至少这点脸面也该给她留着。”
“儿臣也正想问额娘为何如此做?”胤禛抿紧了唇角, 声音低沉,“为何一眼便瞧上年家三小姐,将她指给我做侧福晋?”
“我为何将她指给你,你是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问。”
德妃叹了一声长气,话语间有些语重心长,“清芷已经死了,你也该放下了。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儿子,你没有资格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这么长时间了王府中的女人肚子皆是没有动静,就连十四家里头都有了四个儿子,你也不瞧瞧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就忍心看着额娘为了你的子嗣着急的整晚整晚睡不着吗?”
清芷去世十三年,胤禛在雍亲王府和宅院中下了死令不得再提及年清芷之姓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原是以为都过去了,他早早就放下。
他本就无心儿女私情,若不是额娘执念太深,府中的几个女人他也根本不想收,今日更是过分。
可是骤然听到她的姓名,他心头的某角还是微微颤痛。
胤禛忍着痛意垂下睫毛,违心冷声说道:“儿臣已经放下,是额娘未曾放下,不然为何要选年家三小姐。”
为何还要将清芷的特征喜好告知于她。
“胤禛,你可敢抬起眼睛再重复一遍?”
胤禛沉默了片刻,抬起眉眼,淡褐色的瞳仁中尽是淡漠重复道:“儿臣已经放下。”
德妃进一步逼问:“放下了谁?”
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喉头兜转几遍,几乎要咬牙说出口,可最终费尽气力还是无法说出。
他声音有些沙哑,“还请额娘不要逼儿臣。”
胤禛放下茶盏站起身,揖手低声道:“儿臣还有政务之事与皇阿玛商谈,便不在永和宫久留,儿臣先行告退。”
他话说完便抬起脚步我那个殿外走去。
“老四你站住。”
眼见着胤禛就要踏出永和宫殿门,德妃站起身来喊住他,温柔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若是真想放下清芷,今日就留在年侧福晋房中,年氏一家都为我朝之众臣,你切不可凉了他们的心。就算是为了额娘,今日你也留下来。”
只见胤禛脚步顿了下,随即又果断地踏出了永和宫殿门。
永和宫的宫婢带着年清芷走在甬道中,那宫婢细心给她介绍走过的宫殿,以及住在里面的妃子身份。
那宫婢年岁不过十六,在宫中的时间还没她长,所走的甬道是她走了成千上万的,年清芷随意地听着一边想着胤禛的事。
德妃要与胤禛说什么年清芷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劝他今夜留在她的房内,想起那段时间在宅院的时刻,她的心陡然跳快了几下,随即又沉了下去。
他这般厌恶她,又怎么会因为德妃的缘故来她的房间呢。
年清芷正想着,两三个宫婢说着话与她们擦肩而过。
“芋儿,你可是摊上了好事,每日都能见二阿哥几面,还不快趁这段时日与他多多亲近。”
“你可不要瞎说,这差事说起来轻松,可你是不知晓。我每次送餐进去二阿哥都生气地将食盒打翻,每日吵着要酒。那些侍卫可不敢得罪他便悄悄拿了酒给他,每次进去他都伶仃大醉得在发火,完全没了当初的倜傥风流吓人得紧。”
芋儿愁眉苦脸地道:“再这样喝下去人可就要废了,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听咱们奴婢的话呢。”
年清芷顿住脚步,问旁边永和宫的宫婢,“太子这是怎么了?”
那宫婢轻声说道:“年侧福晋这‘太子’的称呼可不能再说啦,上半年的时候二阿哥已经被皇上废除了太子之位,被禁足在咸安宫中快半年了,据说颓废不堪可怜的很呢。”
年清芷想起那个记忆中意气风发的胤礽,想起他被三废太子的悲惨经历,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康熙如此震怒,将这个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胤礽给废了。
年清芷强忍着心头的胡思乱想,随便找了个由头将那宫婢打发回了永和宫,又特地绕了回头在内务府找到了那名叫做芋儿的宫女,塞了个金裸子给她将内务府的牌子和衣服借来。
对于年清芷来说不过才是过了几天时间,可重新换上宫女服侍她心中又多了种别样的感觉。
红酥实在放心不下,一边帮她将发髻散下来梳成宫女的麻花辫一边絮叨着:“小姐,废太子与咱们又不沾亲带故的,您何必要亲自去送饭,若是被旁人知晓您去见废太子,传出去可是会很难听的。四阿哥本来就不待见咱们,若是因为此事……”
“红酥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现在说就是在给我心上添堵。”年清芷将手腕上的玉镯脱下来放进锦囊中塞好,慢条斯理地道。
毕竟也是相交十几年的故友,要她如何能放任不管,再这样下去或许撑不到康熙重新立太子,他整个人都要被酒精给弄废了。
红酥还想劝说什么,“可是小姐……”
“你若是真放心不下,就帮我在外头好好看好了,若是有人突然要进咸安宫,你就在外头学鸽子叫。”年清芷站起身,将编好的麻花辫甩在身后理了理衣角。
芋儿年岁比她大上两岁,好在这副身子虽是年龄小但个子蹿得高,穿上芋儿的衣服也不觉得宽大的可怕。
靠着这身衣服和芋儿的令牌,年清芷挎着食盒成功走进咸安宫,因着怕撞见康熙这宫中她来的甚少,幸好芋儿给她绘制了一个简易的咸安宫地图。
年清芷按照咸安宫地图先是去了寝宫和书房皆是未见到胤礽的身影,绕过书房才瞧见一个身着石青色大襟右衽的身影卧在池塘旁饮酒。
他身上的衣着单薄得很,这般天气穿成这般模样定会冻着,她想了想又绕回书房在衣架上拿了大氅这才回到池塘边。
胤礽停止了饮酒,拿着酒壶的手垂落在池塘上方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年清芷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地缓缓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还有两丈之远时她突然听到酒壶崩裂的声音,忙是抬头看过去只见胤礽手中的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摔进了结了冰的池塘中,将池塘的薄冰给砸碎了,就连他整个人都在往池塘那方倾斜。
年清芷轻抽了一口凉气,忙是两步化成一步快速往那方向走去,就在他险些要掉进池塘的时候,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扯。
却是一下子用力过猛,胤礽虽是没掉进池塘中却是往她这儿倾斜,她本想用自己的力量扶住胤礽,却是忘记了这幅身躯不过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一时间支撑不住他的力量往后头摔去。
年清芷整个后背硬生生地撞在了池塘边的青石板上,一股巨痛随之而来,半边后背像是碎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胤礽的整个身体重量也压在她身上,她却是没心思先将胤礽推开,咬着牙熬过最疼的那一霎那,她伸手去摸背部却是摸到了黏滑的液体,她“嘶”地吸着气忍着疼痛将手伸回来发现满手的血。
胤礽半个身子趴在她身上,浓重绵密的酒气在身侧环绕,年清芷完全没了将他推开的气力,只能在他身下一声一声叫着“太子”,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过了良久,不知道她叫了多久的“太子”,胤礽才恍恍惚惚地从睡梦中微开了双眼,一眼瞥见年清芷的眉眼却是猛地一震,随即又重重地压了上来将她整个人抱紧,“清芷、清芷,是你吗,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死,你绝对不会死的!”
胤礽压上来,直接将她的后背伤口又重重撞在了地板上,她疼得直抽气,胤礽这才反映过来半坐了身伸手将她拉起来,急切地问道:“清芷,你怎么了?”
话一说出口,胤礽瞧清了面前女人的容貌,只不过与清芷眉眼有三分相像罢了,他那颗重新活过来的心一下子像是被冷水浇灌过去,原本被究竟麻痹的昏沉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胤礽冷下了声音,“你不是清芷,你是谁?”
胤礽是喝醉了才会将自己看成是年清芷,面对着眸中带有敌意的胤礽,年清芷有点无奈。
她微拧着眉忍着痛,指了一下旁边的食盒有气无力地说道:“回太子的话,奴才是内务府的奴才,帮芋儿来给太子送吃食的。太子就算不认识奴才,应当也是认识芋儿的吧?”
胤礽站起身眼眸中尽是审视,面前的女人虽是与清芷有三分相似,但她的相貌却是极为陌生,这几个月来送餐的宫女太监胤礽早已眼熟,这女人绝对不是其中的一个。
这女子代替送餐宫女前来送餐,又与清芷容貌相似,胤礽绝不认为这些是巧合,此女前来必定另有原因,可是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无从得知,他不过是一个已经被废的太子,并没有利用的价值。
胤礽满眼戒备地看着年清芷,“满宫皆知我已经不是太子,你又为何一口一个‘太子’称我,莫不成专门来这咸安宫奚落于我,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奴才并非奚落于太子,而是太子在奴才眼中始终是太子。奴才听闻太子不肯进食,奴才是自告奋勇来送饭,无论如何太子您也该进食,太子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困顿苦了自己呢。”
年清芷看着胤礽,只见他发辫微散、下巴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满身酒气一看便是许久未打理的模样。
十三年过去,胤礽也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这般颓废模样,因为被废了太子之位,宫里头的人皆是拜高踩低又怎么会好好侍奉这位废太子呢。
胤礽觉察出她眼眸中的怜惜,因着高度问题,他瞧清了她背后的鲜血淋漓,那是因为要救他所以摔得,他僵直的背不由有些放松,微蹙了眉有些疑惑喃喃道:“为什么……”
“太子所疑惑的奴才皆会回答,不过太子不如进些食再问呢?”年清芷跪坐在地上,忍着背后的痛将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菜一叠一叠地摆在太子面前。
虽说肯定没有当初是太子时菜肴的丰富,可御膳房那里也不敢怠慢了这位爷,为了他日后东山再起留了一手。
见着胤礽没有要动的的意思,年清芷娴熟地将筷子反过来将食盒里的菜分别尝了一口,再拿出丝帕将筷子后头擦一下,再反过来为胤礽布菜,就像是他仍是太子一般侍奉着进餐。
她将筷子重新放回碗上,恭恭敬敬地道:“奴才皆已布完菜,请太子进餐。”
胤礽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做完这些,虽然内务府的奴才们不敢怠慢他,自从他落入如此境地,不少奴才认为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抓紧了机会巴结,可他被关进这咸安宫数月后,那些奴才发现皇上并没有任何要将他放出来的意思,便又纷纷离去。
这般恭敬地为他试毒布菜的奴才他已经许久未见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也不算难,难得是一直送。
头顶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年清芷试探地抬眼看了下,却是发现胤礽看着她愣神,眸光中尽是若有所思。
她开口:“太子有什么话可以吃完了再问……”
胤礽眸光中难以掩饰的落寞,“我已经不是太子,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你不必如此。”
“太子何必妄自菲薄,无论您是太子亦或是阶下囚,都该让自己过得好些,把握一切能出去的机会。”
胤礽沉默了良久,突然感慨一般地长叹道:“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
年清芷一怔,随即掩饰紧张地将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拢去,笑着道:“奴才大众脸,常常被旁人说像其他人。”
“不是因为长相,而是神态、动作。”
胤礽抿住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无一不像。”
“奴才竟然像太子的故人,奴才真是深感荣幸,不知太子是否能看在这位故人的面子吃些吃食呢?想必太子的故人也不希望太子如此颓废。” 年清芷细声细语地劝说道。
只见胤礽思索了会儿,勉强地扯了下唇角,“是我害得她,可她从来没有怨过我,这才是我最难过的。”
他将筷子拿起来,就着年清芷为他布得菜扒起了饭。
胤礽吃饭的当口,年清芷打来了一盆清水,用着梳子沾了水给他一点点梳顺了头发,再重新将他的辫子扎了起来。
待他吃完饭,她又为胤礽打了一盆清水梳洗,将他嘴角的胡渣细细挂掉。
胤礽本身就遗传了康熙与赫舍里皇后的优点,相貌在众阿哥里头是鼎盛的,现在虽是瘦削了些,然而收拾起来依旧恢复了美男子的形象。
自从胤礽被幽禁在此,就整日醺酒,鲜少吃饱饭、梳洗干净。
身边的女子像极了清芷,胤礽几乎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清芷在的时光,他闭上了眼睛第一次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美好。
只是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年清芷将菜碟又收拾回食盒,轻轻福了下身子,“太子,奴才要走了,还请太子少喝些酒,皇上心中是惦记太子的,太子是玉树琼枝般的人,想必此境不会保持太久。”
胤礽淡淡看了眼她,点了点头。
却是在年清芷转过身时瞥见了她被血浸了大半边的后背,他心中不由地一空,她明明因为他而受伤,竟是一分一毫的责怪都无,忍着痛意一直在侍奉他。
若是他还是太子,这般关怀他根本不会在意,可如今他这般境遇她依旧不改态度这样实属难得。
胤礽喊住了她,“等等。”
年清芷有些惊讶回过头,“还请太子吩咐。”
胤礽让她在此地等候一下,便匆匆回了房间,再次出现在年清芷面前时手上拿了一瓶白玉瓷瓶。
他将白玉瓷瓶伸过去,“这药膏是之前太医给我配的,对治疗外伤极有效果。”
“多谢太子殿下。”年清芷将白玉瓷瓶塞进香囊中,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太子不由弯了弯唇,就算他还未从颓废中走出来,但至少也比当初好多了。
胤礽迟疑了下,随即又开口:“明日你还会来吗?”
明日当然不会来,今日来已是冒险至极,这般的事情做一次便够了,若是被旁人发现,遭人诟病的不仅仅是胤禛和她更是年家,她没法冒险。
在胤礽期待的目光下,年清芷摇了摇头轻声道:“奴才本不是负责来送菜的,今日是芋儿有事让奴才代劳,往后恐怕是来不了了。”
胤礽退而求其次,“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待太子从咸安宫中走出来,到那时候奴才便告诉您,奴才的名字。”
年清芷福了福身,便准备往门口走。
却是刚走几步就听到了“咕咕咕咕”的鸽子声,年清芷进来前曾经交代过红酥,若是发现有人来了便用鸽子叫声提醒,如今听到这个声音她脸色忙是一变又退了回去。
胤礽见着她退回来也十分讶异,“怎么了?”
年清芷来不及细说,只匆匆道:“奴才见不得外人,太子,这里有什么躲藏的地方吗?”
胤礽觉察出不对,眸光中露出狐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是内务府派来送饭的奴婢,有什么见不得外人的。”
“太子,奴才现在来不及跟您解释,还请您看在奴才今日侍奉得当的份上帮下奴才,待危机解除奴才自会老实交代奴才的身份。”年清芷焦急地说道。
胤礽见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她如今在咸安宫没有他的允许她也跑不掉,倒也不怕她偷偷跑人。
胤礽刚将年清芷藏好,咸安宫的大门便打开了,他抬起眼看去,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将他抓进来的皇阿玛康熙。
胤礽神色有些复杂地向康熙行过礼,他醺酒就是为了忘记伤心事,他难过的并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他最深爱敬爱的父亲不相信他。
陷入如此境地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康熙之间不仅仅是父子,更是君臣。
康熙那头听见胤礽醺酒已久不肯进食的消息,认定他不知悔改而勃然大怒,便乘了龙辇来瞧瞧他这个精心培育出来的太子是究竟如何让他失望的。
却是让他惊讶的是太子并没有醺酒,就连衣着头发都整洁如初,虽然脸上是憔悴了不少,但都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胤礽将他迎进殿内,两人交谈了许久,年清芷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声,一心只等着康熙离开。
康熙本来就是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来了却是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教训的地方,反而看着
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慨,面上却是未加表露出来。
这一波探访太子在康熙心中非但没有失掉平时分,还多了一些感情分。
胤礽将康熙送走,年清芷心中绷紧的心弦这才松开,放松的呼了一口气,却是下一秒又迎上了胤礽狐疑的目光,“现在你该好好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年清芷从屏风后走出来,轻轻一福身细声细语地道:“回太子的话,妾身是四阿哥刚入府的侧福晋年氏,年遐龄之女。”
胤礽虽是猜出年清芷的身份不仅仅是内务府宫女那么简单,倒是也未想过年清芷竟然是胤禛的侧福晋,既然是侧福晋又为何自降身份装成宫女来给他送饭。
年清芷未等胤礽开口,又道:“妾身在闺阁中就听闻太子之名,太子文武皆备、政绩卓越,妾身实在敬佩有加。却是没想到太子这般玉树林芝的人竟然会身陷囹圄,又听闻太子不愿进食,一时间心生怜惜,便拜托芋儿姑娘让妾身代为进来送食。”
她抬眼看向胤礽,清眸中闪着真诚,“妾身相信此境只是暂时,太子有朝一日必定会大展宏图,还请太子不要为了一时的境遇而颓废。”
胤礽蹙紧了眉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四弟可宠爱你?”
胤礽原先记恨胤禛未将清芷当一回事,清芷死后胤禛也从未有过多余的情感,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才终于明白胤禛虽是嘴上未说面上未显,却是那个感情最深的那个,十余年纵使德妃将多少女人送进雍亲王府,可他的儿女只有一个当初宋氏所生。
若不是胤禛心头还记挂着清芷,他还真的找不出其他什么缘由。
年清芷老实交代:“妾身昨日方才入府,谈不上宠爱不宠爱的。”
神态真当是太像了,胤礽忍不住闭紧双目沉稳下心情,“你可知以你的身份出现在此地,若是被发现了会是怎般的下场?”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要赶紧回去,还请太子放行。”年清芷轻声说道。
只是再像,也不会是清芷。
胤礽睁开眼,恢复了那般疏离的模样,有礼有节地道:“今日侧福晋的恩德,我会记得。”
年清芷轻轻福了身子,却是又想到一事顿住了脚步,“太子可知今日处境究竟是何人所为?”
她来之前便已经打听好太子为何会被废,据传闻说皇十八子胤祄病重及夭折,胤礽都没表现出关心的样子被康熙批评却是丝毫无悔改之意。
康熙一时心寒,便将胤礽太子之位废除。
深谙这宫廷行事准则的年清芷却是知道,这其中内情绝不止如此,对于自己的弟弟胤礽也绝不会表现得如此绝情,更何况是在康熙面前。
就算对这个十八弟实在是并不在意,但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在康熙面前也会装出虚情假意的模样,更何况是德才兼备的胤礽。
胤礽本想说“我大概已经猜出。”
却是顿了顿,抬眼看过去,“你所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吧?”
年清芷转过身,解释道:“妾身只是不相信流言所说,据妾身听闻,太子并非这般的人。”
“我的为人,你也不过是从旁人嘴中说出,那些也是流言为何你就相信了。”胤礽接过年清芷的话茬,信誓旦旦地道:“我若说那些事并非是你所相信的那般,而是确实是我所做。”
年清芷有些微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也是知晓此事,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这事情没有这般简单,也是凭着对太子的认知,太子不会这般无德更不会这般蠢。
可是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却是让她有点惊愕拿不出主意来。
胤礽见着年清芷迟疑的表情,却是嗤地笑出了声,“纵使是个陌生人对这般事情都尚且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皇阿玛——我的亲生阿玛却是在此事发生的第一刻便认定我是做了那般事的恶人,第一刻便废除了我的太子之位,将我软禁在此。在他心中,我究竟是他的儿子呢,还是他的敌人?”
他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或许从我成年的那一刻起,我便成了那个处心积虑觊觎他皇位的人。”
若不是心存怀疑,又怎么会如此决绝。
***
年清芷拿着食盒成功出了咸安宫还是有些微怔。
一出去守在外头的红酥才一脸紧张地围了上来,嘴中不住念叨:“福晋,奴才可要被吓死了,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挑这个时候来,您没有被皇上发现吧。”
年清芷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若是被皇上发现,还能这么平安出来吗?”
红酥这才拍了几下胸膛,哭丧着脸连声道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我家主子。”
她转过头埋怨年清芷,“福晋您怎么可以这样呢,若是被发现了,您的清誉可就算毁了,何必要为了一个被废了的太子做到这般份上。”
想起一贯意气风发的胤礽竟然也会有一朝将自己的心酸说出口的那一日,年清芷心头不由泛上了些许酸涩,这或许大概是紫禁城的无奈、身为墙里人的无奈吧。
无论是那些外表风光靓丽的人,亦或是在任劳任怨侍奉主子的奴婢,都在这墙中煎熬着。
年清芷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了宫,原本向芋儿借的衣服沾上了血污,她干脆用银子买了下来。
晚上刚沐完浴她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红酥将发髻拆掉,她想着白日里太子的落寞表情,如她猜测太子被废其中果然另有隐情,只是太子这回子怕是真得伤了心。
这隐情德妃胤禛太子大概都是知晓的,只是凭着现在的身份还是不好开口问,两日后便是回门之日,到时候可以问问父兄。
待红酥将她的发髻拆除,年清芷便让红酥去休息了,她一向是个夜猫子,以前还在承乾宫的时候她便时常跟着胤禛一道看书,胤禛几点睡她便几点睡,久而久之便养了晚睡的毛病。
正准备随手拿本书来读,外头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敲门,年清芷原本以为是红酥他们,便直言道:“进来吧。”
她背对着门,眸光落在书架上搜寻着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身后却是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不是你传人说有事相商吗?”
年清芷转过头,见着胤禛背负着双手,颀长的身影立在光下,在灯光的下轮廓清晰的五官变得柔和,眉眼中自带着冷峻,俊逸翩然。
她“诶”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胤禛看着年清芷一脸的困惑,随即立刻反映过来,转身去试探地拉开门,门却是纹丝不动。
是有人在外头上了锁。
“吱丫——”两声,房间内仅有的两扇窗户也被人关了起来。
阮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德妃娘娘吩咐,四爷福晋勿怪,奴才明日早朝前自会将门打开。”
这算什么意思,年清芷懵逼地看了眼胤禛,随即跑到门口敲了敲门,“阮嬷嬷您——”
阮嬷嬷却是没有给年清芷任何说话的机会,福了个身声音极为洪亮,“奴才这就告退。”
告退个鬼啊!!
年清芷极为尴尬,没想到活到第三辈的她竟然有朝一日会被强制与自己的夫君同房,她瞥了眼胤禛,却是看到对方已经神色泰然自若地打开了柜子,大概是准备找出备用被麓吧。
可备用被麓……年清芷想到方才红酥退出去前跟她所说的话,明日会有个好太阳,所以一早便要将被麓拿出去晒,反正是备用被麓年清芷也没在意,就这样让红酥搬出去了。
没想到德妃连这点都打算好了!
年清芷有些无奈出声,“四阿哥,备用被麓被红酥拿走了。”
她转身将床上的被子给他铺在地上,胤禛将柜门关闭,转过身瞧见她手脚娴熟的模样不由凝了眉梢,年家虽算不上什么豪门贵胄,再怎么说也是个钟鼎之家,她身为年家唯一的女儿,年家应当是宝贝得不行,这铺床的手法怎么就这么熟练。
年清芷将床铺好,毕竟只有一床被褥,两人都没被子盖。
她只能就将屋内暖炉的火烧旺些,“今日恐怕要委屈四阿哥了,德妃娘娘的苦心妾身是了解的,可妾身更是明白四阿哥的心,这种事勉强不来,不过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下的。”
胤禛突然出声:“你在年家经常做事?”
年清芷拿火钳子的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娴熟让胤禛起疑了,她将火钳子放下尽量自然地笑着道:“妾身额娘经常教导妾身为妻之道,这些事也是力所能及之事,妾身在家也是自己做来着。”
两人一来一回地说了几句,彼此都知晓外头有人听墙角,若是不让德妃娘娘得逞一次,这般的招数下一回必定还会来,便很早就熄了灯。
两个夜猫子分别在床上和地上勉强让自己入睡,过了不知道多久地上传来了胤禛平稳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的模样。
年清芷是趴在床上睡得,背后的伤口还没上药,这事她没敢让红酥知道,若是红酥知晓必定又念叨一番,随便拿了个由头将血污的事解释给红酥听。
本来打算今日将红酥赶走自己上药来着,却是没想到德妃竟是将他们俩关一个屋子里,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背后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不上药她还真是睡不着,她瞥了眼不远处地上的胤禛,若是让他知道就不好了。
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年清芷却还是不放心地半坐了起来试探地叫了几声胤禛,“四阿哥,四阿哥……”
连叫了几声地上的胤禛都没有反应,年清芷却还是不放心将脚踩在绣花鞋里,从床上走了下来,捻手捻脚地走到了胤禛身旁,凑近了他轻声喊了几声“四阿哥、四阿哥!”
胤禛却还是没有反应,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又是最包容的颜色,将所有一切都笼罩下。
在这个时候她可以随意地放肆自己的情感,原本只是准备下来试探他有没有醒来着,却是忍不住深深望着他的容颜。
胤禛的骨相极好看,即使不睁开眼眸,光是看他的轮廓也觉得清晰漂亮,让人看得心砰砰直跳。
年清芷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从他的颊旁慢慢往下滑至他的光滑下颌,却是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他的反应让年清芷从沦陷中清醒过来。
她这究竟是做什么呢,若是胤禛醒来瞧见她这般占他便宜,她想到他眸中可能露出的厌恶色彩来,心头不禁颤了颤。
若是旁人年清芷大可不必在意,可对方是胤禛,是她所钟爱的人,她将手缩了回来。
年清芷站起了身,她试探胤禛有没有睡着本就是为了上药,如今确定胤禛睡着了,她便不再担心重新回到床上,半坐着轻轻地解开衣襟旁的扣子,将外衣解下,只穿着一件单薄露着背的肚兜。
年清芷伸手想去拿放在锦囊里头太子给的创伤药,这才发现锦囊被红酥解了下来放在桌案旁的凳子上,她看了眼凳子上的锦囊,又看了眼地上的胤禛。
要想拿锦囊就必须要经过胤禛,她没了法子只能又踩进绣花鞋中准备下床拿。
不过在此之前……
透着直棂窗缝隙的光亮,年清芷瞥了眼床旁的元帕,毫不犹豫地将元帕拿了下贴在背后的伤口处蹭了下。
随即又将元帕拿到眼前,果真元帕上沾染了血污,倒还真像那一回事。
年清芷十分满意地将元帕叠好放至床头就下了床,尽量捻手捻脚地生怕让胤禛醒来,她眼眸落在胤禛脸上生怕他突然睁眼发现此事。
只是没想到路程还未进行一半,胤禛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了眼,不悦地开口道:“年盼窈,不睡觉来回走什么呢?”
胤禛话说出口才瞥见面前的情况,只见她上身只着了件绣着鸳鸯的鹅黄肚兜,两条布条系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下面两条布条则是绕过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系在身后,那肚兜是菱形设计堪堪只能遮住隐秘部位,大半边香肩都露在外头,她的肩形漂亮利落。纵使是在这般昏暗的环境下也足以看出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是肥章开心嘛~
谢谢小天使“32197346”,“花朵”的雷!么么哒
谢谢小天使“突然想起你”,“”(这个名字显示不出来,捂脸),“无心”的灌溉!么么哒~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