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耳熟的, ”赵礼辉笑着抬起手,给叶归冬整理了一下垂在她身后的辫子,发梢上是他最近给对方买的浅蓝色绢花头绳。
“或许之前见过也不一定, ”叶归冬想了想, “我记得他家就住在刘哥他们那边巷子里。”
“那可能真见过,”赵礼辉点头,“毕竟之前刘哥给我介绍了不少客户。”
叶归冬也记起他之前去那边赚外快的事,两人就着这个事说了几句,等叶归冬吃好后,赵礼辉拿着碗筷回家了。
陈翠芳正在等他吃饭。
“不是让您先吃吗?”
赵礼辉一边放碗筷, 一边无奈地看向放下衣袖准备吃饭的陈翠芳。
“你以为你面子那么大,我是真的忙,”陈翠芳把菜碗上盖着的盘子拿开,“本来想着把那点活儿做完就吃饭的,谁知道越做越停不下来。”
“辛苦了,下午我再多做一点,”赵礼辉坐下给她舀了一碗蛋花汤, “您也能轻松一点。”
“这话我爱听,”陈翠芳扑哧一笑, 先接过汤喝了一口,“不错, 你现在做饭的水平越来越高了,以后我和你爹老了, 你得了空, 就帮我们多做几顿饭。”
“好啊,没问题。”
赵礼辉应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赵大根回来了, 得知他还没吃午饭后,赵礼辉麻利地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
“太抠了,”赵大根骂道,“让我们上了半天班才放假就不说了,居然午饭都没有!”
“啥?这过年前最后一顿饭都不给你们吃?”
陈翠芳惊讶。
“可不就是!好多人都在骂厂长呢!”
赵大根吸溜着儿子给煮的面条,呼吸间都是白气,这天太冷了,面条挑出来几秒,就能入口。
“你们厂长的确抠,”陈翠芳一脸不理解,“这纺织厂又不是他的私人财产,他为啥这么抠呢?”
“本性如此,”赵大根吐槽。
赵礼辉煮了面后,就继续忙去了,陈翠芳跟赵大根闲聊了几句后,也去帮忙。
赵大根也不是那种懒汉子,他快速吃完面,洗了碗筷后也去做自己能做的活。
快傍晚的时候,赵礼辉去接叶归冬。
把叶归冬送到家门口,他却没进去,“归冬,我去找刘哥说点事,你们先吃晚饭,别等我。”
“好,”叶归冬应着,带着点点进了院门。
赵礼辉家离刘耀祖所在的巷子不是很远,但也不近,赵礼辉属于不请自来,所以在路上的代销点买了点东西提过去。
刘耀祖一家热情地招待他,吃过饭后,赵礼辉拉着刘耀祖在他们家院子外面说话。
因为天冷,所以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加上二人说话压着嗓子,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听到什么,顶多诧异两个脑子有坑,温暖的屋子不待,非要在外面受冻。
“杜建军?”
刘耀祖一听他打听这个人,眼里露出几分厌恶,“这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打十二岁开始,就爱偷看小姑娘,现如今嘛,也和别人有点首尾。”
赵礼辉想了想问道,“刘哥,跟我细说一下这个人,特别是他家里的情况。”
“惹你了?”
刘耀祖好奇。
赵礼辉含糊道,“不瞒你说,他招惹了我一朋友的家人。”
“明白了,”刘耀祖没再多问,“杜建军这人在外面混账,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被他爹娘惯出来的……”
杜建军是家中幺儿,上面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姐姐们出嫁,爹娘先后生病没了后,家里就住着他和大哥杜建华以及大嫂侄子。
“他哥哥是个老实人,但他嫂子却是个泼辣性子,天两头都跟杜建军吵架,说来也不怪他嫂子,这杜建军啊,”刘耀祖压低声音。
“对他嫂子毛手毛脚,我也是偶然一次碰到了,不过他也没落好,被他大嫂打了两个大耳刮子。”
后来本就不喜杜建军这个小叔子的杜大嫂,那是经常找这个小叔子的茬,恨不得对方离家出走,再也别回去。
但是这小子脸皮厚啊,也没个正经工作,离开了家他能去哪里?
“他大哥知道吗?”
赵礼辉问。
“不知道吧,”刘耀祖摇头,“不然能忍得了?他是老实人没错,又不是绿王八。”
“也对,”赵礼辉笑了笑,但原文中并没有提起过杜建军的家人,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赵礼辉从刘耀祖那得知杜建军家的位置后,和他告别往那边走。
刚到杜家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咒骂声,“一天天就知道睡!睡觉能把肚子填饱,我他娘的也想天天睡呢!”
“翠儿,少说两句吧。”
“你就知道说这两句!杜建华我都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杜大嫂骂骂咧咧,赵礼辉看了眼杜家院门,继续往前走。
听刘耀祖的这话,他们并没有听到杜建军被谁揍的事,那现在杜建军应该还和那个有妇之夫在一起,没被对方的丈夫发现,也还没断第条腿。
赵礼辉顺着巷子一直往前走,过了道巷子后,他来到尽头那家,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女人的询问声,听着有几分紧张。
赵礼辉轻咳一声,“我找你男人有点事。”
范宏正懒洋洋地坐在火炉旁,他刚吃完晚饭,听到有人敲门也不想动,倒是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起身打开堂屋门询问了一句。
听到是找自己的,但声音却很陌生的男人,范宏有些纳闷地起身,“谁找我?”
一听不是杜建军的声音,女人心里松了口气,“或许是有什么事儿吧,你去看看。”
“行,你别出去了,外面冷。”
范宏拢了拢衣领,小跑到院门口,拉开院门探头往外一看,“你是?”
“范大哥,”赵礼辉热情地伸出手,“我之前来给你修过挂钟啊,我是小赵,耀祖哥介绍的。”
“哦哦,是你啊,”想起他的范宏把院门拉得更开一点,跨出门槛握住赵礼辉的手,“找我是?”
“是这样的,”赵礼辉扫了一眼堂屋门口站着的女人小声道。
“我本来刚从耀祖哥那出来,准备回家的,结果被一个小孩子拦住,塞给我一张纸条,还请务必要将这张纸条交到你手里,说你看了后就明白了。”
说完就拿出刚才在角落里,写好并且叠好的小纸条递过去。
当了技术工人后,他就和大家一样有个习惯,随身带着纸笔。
“给我的?是什么模样的孩子?”
范宏疑惑地接过纸条。
“倒是没注意模样,他一直垂着头,把纸条塞给我以后,说完就跑掉了。”
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东西也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搅范大哥了,下次有什么需要修,尽管跟耀祖哥说,他会找我的。”
“行,谢了。”
范宏看着赵礼辉远去,他垂头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单日下午两点到五点,回家有惊喜。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乌龟。
范宏的脸一黑。
“怎么了?是谁啊?”
他媳妇儿好奇地问道。
范宏直接把纸条撕碎握在手里,“没什么,见过一次面的人路过,找我有点事。”
他进灶房把碎纸丢进灶门里,因为锅里温着水,灶门里还有点火星,很快就把碎纸烧成灰烬。
范宏也是这两天才发现自己媳妇儿身上有点不对劲的,他和人轮班干苦力,单日早上六点就出门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家,双日只需要上半天班。
两天前,他和媳妇儿亲热过一回,但他向来温柔,所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不会在媳妇儿身上留下什么齿痕之类的东西。
但是昨天晚上,他在他媳妇儿的背上,看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当时范宏就在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媳妇儿,不想有人送来这张纸条……
范宏在灶房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回到堂屋,面对他媳妇儿的好奇,他笑了笑,“说这两天活多,明天我可能要过了十二点才回来了,你得一个人守岁。”
“没问题,我在家包好饺子,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煮。”
“好。”
范宏很是高兴地点头。
赵礼辉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头洗澡,然后回房,先凑过去亲了亲叶归冬,然后安然躺平。
正在看书的叶归冬想到他今天在家忙了一天,也累了,于是把书合上,关了台灯也过去挨着他躺下。
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肩膀,“睡吧。”
“心情不好?”
叶归冬在他脖颈处亲了一口。
痒痒的,却让赵礼辉勾出一抹笑,“刚才确实有点不好,现在被我媳妇儿亲了一下后,好起来了。”
“贫嘴,”叶归冬轻笑,“你不是说夫妻间可以有小秘密,但不能有影响夫妻心情的秘密吗?”
“想听?”
赵礼辉侧身把她完全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耳垂。
叶归冬的耳朵有点敏感,他一靠近,叶归冬就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想听。”
“我无意间发现一个不是那么熟的人,他媳妇儿背着他偷人,”赵礼辉一开口就让叶归冬张大了嘴。
“之所以说不是那么熟,是因为我之前去刘哥那边赚外快的时候,曾经去他家里修过一次东西。”
赵礼辉解释道,“这大哥人挺好的,我不能装不知道吧?所以我故意说有人让我给他送一张纸条,其实是我自己写的,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还特意用左手写来给他。”
“他收了吗?”
叶归冬好奇。
“收了,而且他看完纸条后,也没有暴怒,我想他可能之前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事吧。”
他特意在范家外面的转角处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传来质问和争吵声,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原文中说杜建军二人偷.情的日子全是单数日下午,他就把日子和时间写上去了。
叶归冬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对,那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
“因为我向刘哥打听过后才知道,那个被我无意间发现的奸.夫,就是你的老同学,杜建军。”
赵礼辉沉声道。
“啊?是他?”
叶归冬惊呼一声,“真是他啊?”
“对,就是他,”赵礼辉长叹一声。
“原本我还想着既然是你的老同学,咱们下次遇见了,就请对方到家里吃顿饭聚一聚,毕竟你朋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
畜生。
“其实我和他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请到家里吃饭的那种地步,”叶归冬闻言蹭了蹭他的胸膛,“林姐也算是我的朋友啊,还有容丽,我们很有话说。”
“林姐我知道,你们共事几年,感情还不错,”赵礼辉拥住她,“容丽和你接触不多啊。”
“她来咱们家看电视的时候,我们说过几次话,她还给我推荐了几本书,在这方面,我们很有话说。”
叶归冬解释。
“而且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我现在有比朋友更好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能完全解决的问题,你都可以帮助我。”
“这话让我更高兴了。”
赵礼辉啄了她脸颊一下,“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有更多的朋友,不过仔细想想,等你上大学时,会结识更多的人,我又不担心了。”
“是啊,所以别不高兴了,”叶归冬安抚着,“别为了一个连我朋友都算不上的同学不高兴。”
“好。”
和叶归冬深入贴贴了两次才睡,第二天一大早,又精神抖擞爬起来的赵礼辉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站好今年最后一班岗,”叶归冬出门时对赵礼辉笑道,“然后放假天!”
“待会儿我去买猪肝,中午给你送卤猪肝吃。”
“家里有卤料?”
“没有,但六婶昨天跟娘说她要卤东西,让我们有什么需要卤的,买好后送过去就行,”赵礼辉解释。
“给钱六婶是不会要的,”叶归冬想了想,“柜子里还有几包姜糖,你选一包送过去吧。”
“好,”赵礼辉趁着院子里没人,亲了她一下,然后跟站在院门口等着叶归冬的点点道,“好好保护你的女主人。”
点点汪唧一声,叶归冬冲赵礼辉挥了挥手,带着点点上班去了。
赵礼辉收拾了一下东西,再去菜市场买猪肝等菜。
等他把收拾好的猪肝还有大肠送到六婶家回来没多久,陈万生就来了。
“陈同志?”
赵礼辉疑惑,“你还没回老家呢?”
“今天下午回去,”陈万生后面还跟着一人,瞧着和陈万生有几分相似,不过看着年纪比陈万辰小一点。
并且他还背着一个大竹篓,竹篓上面还用东西盖住了。
“这是?”
赵礼辉看了对方几眼,陈家老?
“这是我家老,陈万礼,他从老家带了点东西上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万生是真没想到,老会背着家里宰好的鸡、鸭上城里来,说是爹娘让他找门路卖掉,好让家里这个年过得更好一点。
更没想到的是,他问老二回家后为什么没给自己拍电报,结果被老告知,老二压根没回去!
陈万生气得不行,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鸡、鸭卖掉,然后回家吃年夜饭,至于老二,前两天没回家,今天总得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见面就知道了。
“哦哦,弟弟长得真俊啊,”赵礼辉礼貌社交,“进来吧,爹!娘!陈同志来了。”
他把院门关上,原文中写男主父母在老家偷摸养了不少鸡鸭,而且都养得不错,没乱喂东西。
但是如果送到国营收购店去,那里出的收购价就有点不划算了。
所以才让老陈万礼背着处理好的鸡、鸭进城。
哦对了,陈万生他们几兄妹的名字连起来是:生、辰、礼、尚(上)、友(有)宝、贝。
得亏最小的两个是妹妹。
原文中男主因为在机械厂混得好,不管是跟同事还是领导的关系都非常不错,所以很快就在私下销好这些东西。
但现在他在厂里混得不是那么好,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给领导送的鸡鸭扣掉,再一家一家地问谁需要。
到底是一个巷子住着的人,所以更加安全,不会被举报倒卖的事。
听到赵礼辉声音的陈翠芳他们从灶房出来。
陈万礼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年轻,他把竹篓放在,掀开上面盖住的东西。
“叔,婶子,你们看,”陈万生知道自家老的性子,等他来介绍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很主动地接过这个活。
“全是我爹娘年初的时候抓来养的,今天一大早就宰好,让我弟弟背进城了。”
陈翠芳是买菜的老手了,她提起一只鸡看了看,“毛处理得很干净,肉质看起来也不错,怎么卖?”
赵礼辉和赵大根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虽然不想照顾陈万生的生意,可好东西上门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年关买鸡、鸭、猪、鱼肉那可是费老大劲儿了,天不见亮就去排队,还要自己带回家宰,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
“年底现在菜市场各个肉类代销点,鸡是两毛一斤,鸭是一毛八分一斤,我能给的最低价鸡一毛八分,鸭一毛六分。”
听到他这么说的陈万礼心里打着鼓,国营收购店给的收购价鸡是一毛一斤,鸭八分,自己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是看买方怎么想了。
但是他没想到城里能出的价钱,居然这么高,不管是菜市场代销点的价格还是刚才他大哥说的。
比爹娘在家商量出来的价钱多了好几分呢!
陈翠芳听了价钱后点头,按照最近那些倒卖鸡鸭鱼的价钱来说,陈万生给的价钱是中等的。
“鸡一毛二,鸭一毛,”陈翠芳抬起头,“能行的话,我要六只鸡,六只鸭。”
“婶子,这价压得太低了,”陈万生摇头,表示让不到这个价钱,“这样,我和礼辉以前也在一个部门上班,现在呢又在一个厂里工作,鸡一毛五,鸭一毛,您觉得怎么样?”
陈翠芳也跟着摇头,“你如果提前几天来,这个价我没二话,可今儿都除夕了,家里其实早就买好过年要用的食材。”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陈万生兄弟其实最先敲的不是赵礼辉他们家门,而是从安家开始顺着过来的,但也只卖了一只鸡。
因为大多数的人家都把该准备的买好了。
“鸡一毛四,鸭一毛二,真不能再让了婶子,你们看,这肉质多好,”陈万生提起一只鸭子,“而且都是处理干净的,你们也不用宰杀,多方便。”
陈万礼在一旁紧张点头,“今天凌晨点,我爹娘就起来收拾鸡、鸭了。”
“行吧,”陈翠芳见真的讲不下去后,便点了头,让赵大根回屋子里拿钱,“但这个价我就买不到这么多了哈。”
“婶子您想买多少?”
“只鸡,只鸭,你们带秤了吗?”
“带了的,”陈万礼麻利地从竹篓侧边取下被盖住的秤砣。
这会儿赵礼辉不用陈翠芳多说,便过去挑选比较肥的鸡鸭了。
最后称算出来一共六块二毛八分,陈万生把那八分钱抹掉了。
“谢谢,”陈万生兄弟被赵礼辉送到院门口时,他忽然道了声谢。
“我也没帮什么忙,”赵礼辉其实挺不爽的,但这鸡鸭的质量的确不错啊!
“你们买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陈万生说完又跟他道,“如果我二弟万辰过来找你,你就说我回老家了。”
这意思是陈万辰没乖乖听话回家啊,赵礼辉一点都不意外。
“好的。”
等陈万生他们走后,赵礼辉和赵大根对陈翠芳竖起大拇指,对其讲价的行为表示了赞叹。
“两毛讲到一毛四,一毛八讲到一毛二,厉害!”
“就是!”
陈翠芳双手叉腰,“都是小事,来,礼辉你把鸡、鸭都清洗一遍,大根你再去买点盐回来,把现在买的这些做成盐鸭和熏鸡。”
二人应着,继续干活。
赵大根来到叶归冬这边的供销社买盐,得知他们买了只鸡和只鸭,一共花了多少钱后,叶归冬也对陈翠芳夸了又夸。
等赵大根提着盐走了后,林姐拍了拍大腿,“早知道最后一天价钱能砍到这么低,我就不那么早买了。”
“也是往些年物资不够,所以大家都怕过年买不到好东西,提前几天就把该买的都买了,我娘也是。”
叶归冬摊手。
“我记得你婆婆前天不就买了几只鸡鸭了吗?怎么还买这么多。”
林姐疑惑。
“这个价钱开年后都不一定能买到,”叶归冬笑。
“也是,”林姐点头,“明年我晚点买。”
“也别什么都不买,”叶归冬提醒。
“懂。”
范宏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先到工作的地方请了假,他这活儿,一年到头都在干,没有放假的说法,一个月可以请假一次,如果再请就是直接扣除当天工资。
范宏是个很勤劳的汉子,他一年到头也请不了几天假。
“除夕请假,回去陪媳妇儿?”
给他批假的人笑问。
“算是吧,”范宏的心情挺复杂的,他直接回家,昨晚他媳妇儿就说了,今早要去送点东西,所以对方并不在家。
范宏直接躲在他们家楼间中放杂物的夹层中,这里能看到他们家除了后院所有地方,侧头从小孔看过去,就是他们夫妻的房间。
很快他媳妇儿就回来了。
范宏一直趴在夹层里,看着他媳妇儿一个人收拾家,一个人做午饭吃,他开始怀疑那张纸条的真实性。
可眼前又闪过他媳妇儿背上的齿印。
两种矛盾的思想不断在他脑子里冲击着,范宏一会儿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相信自己的媳妇儿了,一会儿又坚信自己不会错,给他消息的人也是好心。
就这样到了下午点,他听到一声鸟叫。
范宏还纳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鸟儿的时候,他媳妇儿站起身,把堂屋门打开。
然后范宏就看到,他们巷子名声不怎么好的杜建军,笑嘻嘻地从他们挨着鸡圈位置的狗洞钻了进来。
而他的妻子满脸笑意地上前,温柔地给对方擦拭着脸上的脏东西,“死鬼,都说了今天不用来。”
“每年除夕他都不在家,”杜建军嗤笑,“你怕什么?再说了,我可不想在家听我那个大嫂叽叽喳喳的,还是来你这舒服。”
“讨厌……”
二人亲亲热热地进了范宏他们的房间,看着杜建军熟练地拉开抽屉,把身上的烟和火柴放进去,范宏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点。
他拿起身旁一米多的铁棍,轻手轻脚地从木梯下去。
因为笃定范宏不会在家,所以二人连房门都没关,范宏提着铁棍进去后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两声惨叫声。
除夕嘛,大多数人都在家,刘耀祖带着妹妹出去买过年的新衣服,这才提着东西从范家旁边路过,就听到里面的惨叫声。
“你先回家,我去看看,”刘耀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妹妹,然后推了推她,见妹妹乖乖往前走后。
刘耀祖才跟着探出脑袋不知道啥情况的几个邻居,翻墙进了范宏家的院子。
他们都以为家里进了贼,担心范宏媳妇儿一个人在家出事,毕竟范宏单日上大班的事,这条巷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结果刚翻进去,就看到范宏拖着一个浑身□□的男人到院子里,然后踩住对方的大腿,对着男人两腿间挥起手中的铁棍。
“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声,让在场的男性纷纷两腿收拢。
“耀祖,”范宏把铁棍丢在一旁,看都不看疼得昏过去的杜建军,“帮我把杜建华叫过来。”
大伙儿这才得知,脸朝侧边对着堂屋的人是杜建军!
刘耀祖撒腿就跑向杜家。
脑子里闪过昨天赵礼辉来找自己,打听杜建军的事,原来小赵是为范宏打听的!
杜建华夫妇得知杜建军被范宏断了第条腿后,急匆匆地跟着他来到范家。
此时范宏身旁跪着他媳妇儿,比起□□的杜建军,他媳妇儿的衣服在房里哆嗦地穿上了,只是盘扣系错了,披头散发不说,双颊又红又肿。
她出来看到杜建军的惨状后,被吓得直接跪在范宏面前求饶。
范宏只是请人去把她娘家人叫过来。
此时范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杜建华来到弟弟面前,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怎么能干出、干出这种事呢!
“呸!”
杜大嫂还踢了杜建军一脚,“干得好!这种偷人的,活该被断根!”
刘耀祖使劲儿点头,挤在最前面看。
“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隔壁老婶子恶狠狠地骂道。
“是啊,范宏一天到晚都为了这个价劳作着,这女人嫁过来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范宏没嫌弃她,她倒是偷人了!”
范宏的大伯娘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揪住范宏媳妇儿头发,甩了她两巴掌。
“去、去把社区办的人请来!再把□□请来,把他们拉去游街!剃阴阳头!”
范宏本家的一个大爷爷被家中小辈背过来后,颤声道。
等范宏媳妇儿娘家人到的时候,社区办的人担心杜建军嘎了,所以先送他去市医院救治,跟着去的还有两个□□。
范宏媳妇儿还跪在院子里。
她娘家人也气狠了,又打又骂,范宏见此只道。
“我要和她离婚,她嫁给我的时候就带了一个五斗柜过来,你们把五斗柜和她带走,到底夫妻一场,彩礼我也不用你们退,以后就当陌路人吧。”
“这件事是我女儿的错,彩礼我们全部退给你,”他老丈人红着眼上前拍了拍范宏的肩膀,“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没把她教好。”
他们没能把人带走,因为□□先把人带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为什么要背着他干出那种事,范宏也没问了。
“小范,你别难过,”同街道闻声赶来的媒婆上前道,“婶子再给你找个好的,这次婶子一定擦亮眼!”
“我妹子就不错,”有人大声道,“她男人死了五年了,她还守着呢!”
“我大姐也好,也是寡居多年!”闻言,另一个赶忙插话。
刘耀祖从人群中离开,先回了趟家,然后骑着轮车去水井巷了。
赵礼辉正在炸小鱼。
听赵大根说刘耀祖来找他,赵礼辉把长竹筷子给陈翠芳,他来到堂屋,“刘哥?”
刘耀祖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杜建军和范宏的媳妇儿有一腿?”
他一直以为杜建军,是和某个寡妇还有某某的媳妇儿有点首尾,没想到居然是范宏家的。
“上次去修表的时候,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赵礼辉轻咳一声,“抓住了?”
“抓住了,”刘耀祖点头,“可惨,范宏直接废了杜建军的根儿!那场面,啧,不得不说我很爽,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就该这么办!”
“你也去看了?”赵礼辉抓起一把瓜子塞给他,二人围着火炉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好多人都去了,我是听到惨叫声……然后现在杜建军在医院,估摸着等伤处理好后,就会被红卫军拉去剃头游街了,当然,范宏家的也一样,”刘耀祖说。
赵礼辉听到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原文中杜建军被范宏发现的时候,他本家伯伯也在。
为了范宏不被外人议论绿帽子的事,本家伯伯只让范宏废了杜建军,入夜后,再通知杜建军的家人把他接回去,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杜建军被废了第条腿。
而范宏离婚后,索性听从安排,去外省工作了,把院子租给一个亲戚住。
至于那伯伯,在杜建军求娶叶归冬之前,就去世了。
所以才没人提醒叶家,杜建军是个废人。
“他们不仅要剃头、游街,还要去改造所待一个月,等他们出来后,那日子可不好过,”刘耀祖把手里的瓜子嗑完,“行了,我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事的。”
“好,谢谢刘哥,明年见。”
赵礼辉笑着把人送出家门。
“明年见。”
刘耀祖刚转身,又被赵礼辉拉住了,“咋?”
“那个,”赵礼辉提醒道,“陈万生说他弟弟陈万辰没有回老家,我估摸着人还在城里,和你表妹没有断。”
刘耀祖的脸扭曲了一下。
“是我表妹能干出来的事儿,她爹娘都管不着,我这个表哥管多了还被嫌,算了,我就看管好自己的亲妹子,别的啊,我也不想多操心。”
“想通就好,”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帮忙可以,但也要人家领情。”
“就是,”刘耀祖点头,这次真走了。
孙宝珠正在收拾回老家需要带的东西,陈万生和陈万礼把鸡、鸭全部销掉,并且给陈万生领导送了鸡鸭回来时,就看到她收拾出来的那一大包东西。
陈万礼的吃惊写在脸上。
陈万生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宝珠,我们只放假到初五,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
“有备无患嘛,”孙宝珠说完后又扭过头,“或者说我们只在老家待到初二就回来?”
“……带吧。”
陈万生闻言也不管了。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后,陈万生把屋子锁上,跟安婶子打了招呼后,人就走了。
叶归冬下班的时候,赵礼辉依旧在供销社等她。
初一到初的替班领导过来了,他正在检查这个月的账目,等清算完没有问题后,叶归冬和林姐才下班。
“终于放假了,”叶归冬一脸高兴,“我这一年到头,最期待的就是初一到初。”
“改了制度后,一个月不是多了两天的休息日?”
赵礼辉提醒着。
“也是哦。”
叶归冬忽然有点紧张了,“那我年假后,十五和十还能休吗?”
“能吧,年假归年假,”赵礼辉安抚着,“我们厂就是照常休息。”
“希望如此,”叶归冬学着赵大根吐槽了两句供销社制度,然后带着点点和赵礼辉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陈翠芳他们已经做好年夜饭。
叶爸爸他们要去叶叔家团年,所以没有过来。
而赵大根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所以家里团年就他们一家四口加点点。
叶归冬把点点的大碗装得满满的,上面是没有加太多盐的猪肝,下面是加了肘子肉的米饭,旁边还放着一根猪大骨,以便它饭后磨牙。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卤猪肝,红烧鱼,干笋炖鸡,小炸鱼,蒜苗回锅肉以及青菜烩。
米饭是红薯杂粮饭。
酒是梨子酒。
吃饭前,按照老习俗,先敬酒给先辈们,然后在院门口点鞭.炮。
随着外面各家传来的火包声,一家人脚下伴着火盆,桌上举杯碰了一下,笑盈盈地开始吃饭。
“今年最后一天了,希望我们明年都更好。”
陈翠芳笑道。
“说得好,”赵大根点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最大的幸福。”
“爹娘说得都对。”
“是啊,都对。”
赵礼辉二人真心附和,先喝了碗鲜美的鸡汤,味道真不错。
这顿饭吃了四十多分钟,下桌时除了叶归冬脸有些红外,赵礼辉人都没什么感觉。
“等吃梨子的时候,我也买一些回来酿酒,”等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看电视时,陈翠芳道。
今天是团圆夜,也没人过来看电视,毕竟都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李子也可以酿酒,”赵礼辉说。
“好多水果都可以,葡萄酒是最常听人说的,”赵大根想起前年的事。
“前年百货大楼那边就有卖,我就想着,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喝过葡萄酒,所以就拿出私房钱买了一瓶回家。”
“然后苦苦的,”陈翠芳的脸皱成一团,“一点都不好喝,还卖得挺贵。”
“下次再也不买了。”
赵大根心有余悸道。
赵礼辉和叶归冬静静听着,在看电视的时候,还拿出准备好的红纸,在那剪窗花。
“今年的对联,我来写吧。”
听到他们说明天一早去买对联的时候,叶归冬笑道。
他们这边贴对来年都是大年初一,一早去买来贴上,当然如果家里人能写,那也很好。
“好啊,”陈翠芳点头,“你那一手好字,写出来一定好看!”
叶归冬做笔记的时候,陈翠芳他们都看过,字写得很好。
“我一定好好写!”
叶家一直都是叶爸爸写的对联,叶归冬很小的时候就想和叶爸爸一样,写出好看的对联贴在院门上,堂屋门口。
“我给你打下手,”赵礼辉笑。
“行。”
叶归冬面前是温暖的火炉,上面还放着几个烘烤的橘子,身旁是爱人,在一旁是对她慈爱的长辈,她脸上的笑灿烂极了。
赵礼辉一直盯着她看,看到她笑,自己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