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芳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 直接拉高被子盖住脑袋,“睡觉!”
赵大根也不叫唤了,乖乖躺下,有些可怜地拉了拉陈翠芳占据了一大半的被子, “给我点呗。”
“皮糙肉厚的, 还怕被冻着啊?”
虽然这么说, 但陈翠芳还是粗鲁地把被子分给他一半。
赵大根美滋滋地挨着她,二人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很快便睡着了。
腊月二十二下午,刘耀祖开车送容师傅二人回来,容师傅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技术部, 像给孩子们发糖的老师。
“老王, 这是你的。”
他递过去一件老人穿的福字成衣。
“老庄,这是你的。”
又从大包里抓住一个眼下比较受小男孩喜欢的汽车,还是需要自己组装零件的那种款式。
“老庄你牛啊, 老容好不容易去一趟省城,你就让他带一辆玩具车回来?”
有人笑了。
庄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好,“我小儿子就爱这东西,我家附近的百货大楼老缺货。”
赵礼辉排队似的, 从容师傅手里接过自己拜托对方带回来的东西。
等人少一些的时候, 赵礼辉问了价钱,然后从兜里掏出早上出门时特意带的钱,数给容师傅。
“师傅, 得了第几啊?”
赵礼辉问。
容师傅一脸沧桑地掏出烟点燃,“第三名,陪着大师傅去陪跑了一场,他是第一名。”
“那也很厉害啊!”
赵礼辉竖起大拇指夸赞着。
容师傅猛吸一口烟, 神情更加复杂了。
“……其实我压根没得名次,是因为最后一名被发现技术作弊,然后他撤走了,正好我顶上去。”
“这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师傅很厉害。”
赵礼辉面不改色,继续肯定地夸夸。
容师傅不想听他这种没有营养的彩虹屁,转身就去找老大了。
下班时,心情很不错的老大把技术部的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个两分钟的会。
第一分钟表扬容师傅二人这次拿了好成绩回来,第二分钟是让大家从明天开始,中午吃过饭就聚在会议室,练习厂联欢晚会大合唱要唱的歌。
下班后,赵礼辉和安常康提着东西走出技术部大门。
自从赵礼辉冬天开始坐车后,就和容师傅分开走了,他依旧跑步。
倒是安常康因为手生了冻疮,被他家里人要求不骑自行车,也跟着坐车回家,他比赵礼辉先两个站下车。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是一起走的。
刚走到厂大门口,刘耀祖就蹿了出来。
“听师傅说,你不是把他们送到厂里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吗?”
赵礼辉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刘耀祖。
刘耀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一趟放了东西,就想着来找你喝酒去。”
见他们明显有事要谈,安常康便先坐车回家了。
厂大门往前面走一截就是大马路,因为下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礼辉两手都提着东西,显然这样去吃饭有点不太方便。
“去你家附近找国营饭店吃,”刘耀祖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停车的地方。
到了那边后,赵礼辉发现是一辆电力三轮车,一问才知道是刘耀祖的爹刚置办的。
赵礼辉舒舒服服地坐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先送你回家把东西放了再说。”
刘耀祖道。
“行吧,”赵礼辉点头。
他请刘耀祖先带他去同心巷供销社。
发现供销社大门关着后,就继续坐三轮车回家。
叶归冬正在帮着洗菜,赵大根则是在清扫鸡圈那边,见他提着东西回来,赵大根指了指鸡圈旁边的几块木板,“这是你拿出来的?”
“对,本来想给鸡圈改加两块木板,”赵礼辉应着。
“它们不会冷的,我在这夹层里面加了不少草垫,外面再贴了一层厚重的木板。”
赵大根笑了笑。
赵礼辉应着,进堂屋把东西放在桌上,去灶房跟叶归冬还有陈翠芳说明情况。
“刘哥找我有事,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国营店吃饭,说了事,吃过饭我就回来。”
“去吧,早点回来啊。”
叶归冬本想让他带刘哥回家吃,可一想既然是有事要说,在家里确实不方便,于是便叮嘱了一句。
“好。”
赵礼辉出了巷子,坐上刘耀祖的三轮车去吃饭。
点好菜坐好后,刘耀祖拉着赵礼辉低声道,“哥跟你打听个人,陈万辰你知道吗?他亲哥哥是陈万生。”
陈万生娶了同心巷的姑娘,并且结婚后从厂单身宿舍,搬到丈母娘这条巷子住着的事,刘耀祖和厂里好几个人都知道。
“对,”赵礼辉有些惊讶他会提起这个人,“来巷子有些日子了,陈万生想要给他弟弟找份工作,所以陈万辰就一直住着没走。”
刘耀祖的脸色难看极了。
“工作是找到了,才去我表妹上班的地方干了几天,就和她搞了对象!”
“……啊?”
赵礼辉掏了掏耳朵,示意他再说一遍。
刘耀祖气得不行,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熟人后,才重复了一遍继续道。
“陈万生那小子别扭得要死,性子也怪,他弟弟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陈万生家的情况,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刘耀祖回家从父母那得知表妹有了对象,且知道对方老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有一个在机械厂上班的哥哥叫陈万生后,他差点抡起棍子去逼表妹分手了。
“他家弟弟妹妹的确多,”赵礼辉实事求是道,“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了,你这个做表哥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吧?只能稍加提醒。”
毕竟弟弟妹妹真的很多!在这个大孩子带小孩子的年代,那可真是一群小的靠着上面几个大的过日子。
“我就是想到这一点!”
刘耀祖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有点大引起旁人的注意后,他又放下手,声音低了点。
“我表妹这人吧,从小就被我舅舅舅妈他们娇养惯了,跟她吵架我说一句,她能回一百句。”
“我要是直接跟她说,欸,你这对象不靠谱什么的,她绝对不会听我的。”
要不是舅舅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刘耀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可以跟你舅舅他们提一提陈家的情况,穷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下面一连串的弟弟妹妹们,这嫁人不仅要看男方,也要考虑男方的家庭成员。”
赵礼辉提醒着,而且原文中,陈万辰这人可以说是非常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没有柳向意这些残疾人做跳板,这辈子陈万辰没能进钢铁厂做个小工人,自然也就不会认识后面嫁给他的姑娘。
结果却和原本小反派的表妹在一起了?
赵礼辉觉得这个走向有点怪。
“就是这个道理,”刘耀祖连连点头,“陈万辰是家里的老二,这八个孩子,下面六个可都靠着老大和老二呢!”
刘耀祖说到这抹了把脸。
“我就一个妹妹,我都觉得压力大,你说那么多弟弟妹妹,这日子可咋过?上有老,下还有自己的孩子……”
刘耀祖的担心赵礼辉当然能够理解,此时饭菜已经上桌,赵礼辉给他夹菜。
“刘哥,你可以劝,但是不能强劝,到底你是表哥,不是亲哥。”
还有一句他没直接说。
按照后世那些肥皂剧,就是亲爹亲妈也是劝不动的。
更别提一个表哥了。
他看过太多“多管闲事”的人,基本都落不到好。
况且刘耀祖也说,他表妹性子可不是很好的那种。
就怕越劝,对方越觉得这是遇见了自己的真爱,那可把他们当爱情路上的升级关卡,越难越要冲过去,死活都不愿意和对方分开了。
“道理我都懂,”刘耀祖并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赵礼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刘耀祖不会不领做这个情。
“可我舅舅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再来这么一个女婿,”刘耀祖扒了口饭咽下去后道,“我真为他们家以后的日子担忧。”
“我懂,”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再拿起自己的筷子吃饭。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你舅舅舅妈透露一点陈家的情况,看他们怎么想怎么看的,你表妹什么态度也就知道了。”
“只能这样了,”刘耀祖点头,“你们住一条巷子,再跟我说说那个陈万辰,这小子是不是和他哥哥一个性子?”
“说实话我跟他的接触并不多,就算是碰到了,他也多是站在陈万生身后,话不多,但是……”
赵礼辉小声地把陈万辰住在陈万生夫妻租的屋子里,逼得孙宝珠回娘家住了快三个月的事说给刘耀祖听。
刘耀祖听完后,整个就是一个大无语状态。
“这小子比他哥哥还不是个东西,”气狠了,刘耀祖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哥嫂就租了一间屋子,他倒是好意思,住这么久。”
“不过,陈万生不是住他老丈人家吗?怎么自己租房子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赵礼辉摇头,“可能是住着不方便吧,婆媳关系有不好的,这翁婿关系也有不好的?”
“有道理,”刘耀祖觉得他说得对。
吃过晚饭后,刘耀祖把赵礼辉送回水井巷。
巧了,在巷子口遇到站成一排的陈万生三人。
看气氛就知道三人不是很和谐。
刘耀祖看向陈万生身旁的陈万辰。
没有他哥高,也没有他哥长得好。
刘耀祖啧了一声,收回满是挑剔的眼神,也没跟陈万生打个招呼什么的,骑着三轮车往舅舅家去了。
赵礼辉倒是假模假样地跟陈万生打了个招呼,然后进了巷子。
本想无视对方,结果被对方无视的孙宝珠心里很不得劲儿。
加上陈万辰找到工作了,还没搬过去住,孙宝珠把火放在对方身上,语气比较冲道。
“万辰,既然你那边包住,那今晚我和你大哥就帮你把东西搬过去吧,这样你上班也方便。”
“天太冷了,那边宿舍不准用炭,”陈万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我想再打搅哥嫂几天。”
孙宝珠深吸一口气,“万辰,你在老家的时候也没炭……”
“宝珠!”
陈万生按住她的肩膀,呵斥住了她。
孙宝珠扭头就往孙家走去。
“大哥,我又惹大嫂生气了。”
陈万辰很是无措的样子。
“要不,我现在就搬吧,我搬,你们别为了我吵架,不值得,还是媳妇儿比较重要。”
“你这是什么话!”
此时又飘起了大雪。
陈万生皱眉,“又下雪了,快回去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我去找你大嫂。”
“……好。”
陈万辰耷拉着眉眼往安家方向走去。
但离开陈万生的视线后,陈万辰居然转过弯去了赵礼辉家。
刚到家正在铲院子里积雪的赵礼辉,带着几分茫然看着敲响自家院门的人。
“来看电视啊?”
赵礼辉试探着问。
陈万辰拘谨摆手,“不是,我想请赵三哥帮我联系一辆可以搬家的车。”
“抱歉啊,我没有认识可以帮忙搬家的朋友。”
赵礼辉浅笑着摇头。
结果陈万辰却提起刚才送他过来的三轮车。
这人的脸可真大啊,不提刘耀祖和陈万生那点事了,赵礼辉也不愿意帮忙啊。
“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就说要去他舅舅那边,说是有急事,”赵礼辉继续挥舞着铲子,“帮不了你忙真是不好意思。”
“帮帮我好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陈万辰可怜巴巴地上前哀求着,“我见过那个人,他之前还开汽车呢,肯定有办法帮我搬家的。”
“抱歉,他真的有急事。”
“你是不是和我哥哥有矛盾,所以才不愿意帮我?但是我哥是我哥,我是我,”陈万辰显然不信这个话。
赵礼辉有点不耐烦了,而且因为看过原文,他知道陈万辰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赵礼辉没心情听他在那乱几把扯。
陈万辰的目的根本不是搬家,他只是想制造出自己要搬家的急迫,然后让陈万生误以为他走就是因为孙宝珠不高兴。
让陈万生对他产生愧疚感,以便后面能多占点便宜罢了。
所以赵礼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见他不搭理自己的陈万辰在那干站着。
“礼辉,别铲雪了,明天起来又会堆着,还不如明早起来弄呢。”
堂屋里传来叶归冬的声音。
“好!”
赵礼辉应着,他抬起头一看,发现陈万辰已经离开了。
但是当赵礼辉准备关院门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骚味。
点点从堂屋跑出来,然后走出院门,在院门的右方叫了两声。
赵礼辉过去一看,脸立马就黑了,“这个臭小子!居然在老子家门口撒尿!”
他用积雪盖住那一团东西,把点点带进堂屋,跟叶归冬他们说了一声后,便揣着电筒出门了。
他本想去安家,但在岔路口那看见孙家门口正在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便改变主意高声喊道。
“陈同志,我找你有点事,麻烦过来一下。”
孙宝珠趁机推开陈万生,抹着眼泪进了孙家院门,狠狠把门关上了。
和媳妇儿不但没有和好,反而吵得更厉害的陈万生,有些头疼地往赵礼辉那边走。
“找我什么事?”
“你弟弟刚才去家找我,”赵礼辉叹了口气,“让我帮忙找一辆车,说要搬家。”
“什么?”
陈万生闻言把心神又放在自己弟弟身上了,“他找你帮忙是为了搬家?马上搬吗?”
“这不是重点,”赵礼辉摇头,“万生啊。”
陈万生被叫得浑身一抖。
他总算感受到上次自己在社区办的时候,叫赵礼辉名字对方的感受了。
“赵同志,”他扯出一抹笑,“你向来说话直来直去的,就不用跟我兜弯子了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赵礼辉把他拉到一旁说话,“你这弟弟,社会经验不多,心计倒是挺深的。”
听他这么说自己的亲弟弟,陈万生的脸色立马就拉下来了。
赵礼辉却还在继续,“万生啊,你是个聪明人,别被血缘关系迷了眼,我一直很欣赏你,可不希望有人故意拖你后腿。”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万生冷下脸。
“你对你弟弟掏心掏肺的好,但他可没把你和你媳妇儿当哥嫂尊敬,”赵礼辉摇了摇头,“其实你弟弟来城里打了什么主意,又有什么小心思,你都知道吧?”
陈万生抿了抿唇,“赵礼辉同志,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别开这个头,”赵礼辉啧了一声,“小心被拉在脚下当了垫脚石都不知道。”
乱几把扯了一番话,用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赵礼辉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去。
陈万生在原地站了很久后,才回到安家。
此时陈万辰正在收拾东西。
“万辰,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大哥,让我搬走吧。”
陈万辰垂着头,声音很小。
“你啊,”陈万生拉开木凳坐下,他垂着眼,声音很低沉。
陈万辰心想肯定会留自己,到时候他住几天再悄无声息地搬走,肯定会让大哥愧疚的。
“你啊,就知道为了我和你嫂子着想,既然这样,那你收拾,我待会儿送你过去。”
陈万生的话说完时,余光瞥见陈万辰,因为震惊他说这番话而露出来的神情。
他继续道,“万辰,你现在一个月
十八块钱,也不用给房租,以后就跟我一样,每个月往家里寄十块钱吧。”
陈万辰还没从他刚才那番话回过神呢,就听到寄钱的事,十八块钱寄回去十块,那他还能存下多少?
“大哥,其实我觉得可以这样,你我加起来一共十块钱寄回去,家里用钱多的地方,也就爹娘的药钱,咱们一人五块,是不是刚好?”
“也行,”陈万生放下手笑着点头,“等以后你的工资涨起来了,咱们再商量每个月往家里寄多一点。”
“当然,我很愿意和大哥一样为家里减轻负担。”
陈万辰扯出笑。
当晚,陈万生把陈万辰送到他上班的地方,回来后他把孙宝珠接回安家。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孙 宝珠因为得知他把陈万辰送走后,心情好了很多,也就没和他继续吵了。
但她发现自己心情好了,陈万生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孙宝珠生怕自己提了陈万辰,让陈万生心软又把人接回来了,所以就当没发现一样继续睡觉。
赵礼辉可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陈万辰,敢在他家门口尿尿,真是找屎!
于是赵礼辉反手学陈万生在原文里干的事,趁着上午休息的时候,写了一封建议信,匿名写的,并且用的是左手。
接着去路边找了一位,要开车路过那边的师傅,给了对方一毛钱,请对方把建议信送到那边负责人的手里。
他把信给师傅的时候,故意用方言说了好几遍,并且穿的私服,围巾把半张脸都包裹住了。
也不会担心自己会暴露。
这年头也没个监控啥的。
得亏陈表叔贪那件事,现在很多厂或者是合作社,都大力鼓张社会人士给他们提出建议。
干完坏事的赵礼辉 ,美滋滋地回去继续干活了。
陈万生今天上班有些不在状态,上午被领导批评了几句,中午吃饭他又去了二食堂那边。
然后打了饭,在赵礼辉身旁坐下了。
赵礼辉要针对他弟弟,见此很热情地招呼他坐。
“万生,以后啊,你常来咱们二食堂吃饭,”赵礼辉使劲儿拍他肩膀。
陈万生忍着疼,“赵同志,要不你还是改回原来的称呼吧。”
“也行,”赵礼辉也不想恶心自己,他没搭理对面安常康和黄追岳怪异的眼神,继续和陈万生说话。
“你们一食堂的白菜炖得烂一些,还是我们这边的食堂?”
“都差不多,”陈万生夹起盘子里的白菜吃着,“一个味。”
吃过饭后,赵礼辉和陈万生在食堂外面的石梯上站着说话。
“赵同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弟弟有那样的误解,”陈万生温和道,“但我希望你别带着偏见去看待他。”
“他搬走了吧,”赵礼辉却回了这么一句话,“还是你帮忙搬的。”
见陈万生看过来,赵礼辉挑了挑眉。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只是不想你在这方面被人糊弄,你那么聪明,有才华,看待事情应该更全面才对。”
“这就是你昨天说那番话的原因吗?你真的,”陈万生眯起眼,“因为我的才华和聪明,所以很欣赏我?”
“当然,”赵礼辉一脸真诚,“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完就走了。
陈万生往嘴里塞了根烟,他只是叼着,没有拿出火柴。
他想起自己刚进城的时候,敏感,拘谨,自卑。
那时候他像雏鸟一样跟在表叔身边,后来因为表叔,他进了纺织厂,有了不错的工作。
他渐渐适应了在城里的生活,做事认真,怎么迎合领导,又该如何和同事相处。
在表叔出事后,他选择保全自己,远离了表叔,相当于一种背叛。
而现在的万辰,就像当初刚进城的自己。
陈万生划了根火柴点燃烟,他不是不知道弟弟的算计,但那是他弟弟啊。
但当弟弟的算计越来越深的时候,骨子里同样自私的陈万生,只会比陈万辰更冷漠无情。
赵礼辉双手环臂靠着墙,看着陈万生抽完烟离开。
原文里陈万生给陈万辰在钢铁厂铺了条路,兄弟二人一个在钢铁厂,一个在机械厂。
他们混得风生水起,工资不少,补贴票也够用,当然没有起龌龊,反而很团结。
后来三弟、四弟等几个弟弟妹妹相继进城,原主被陈万生夫妇算计,吸得一滴血不剩,还赔上了整个家。
赵礼辉想到这冷哼一声,他可不是原主那个傻子。
陈万辰上班的地方是纸厂的外包作坊,做的都是纸厂那边安排的一些杂活。
负责人在看完那封建议信后,觉得里面好几条建议都深得自己的心。
于是在腊月二十五这天中午,陈万生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时,厂里的电喇叭响了。
“请会计部的陈万生同志到厂东大门来一趟,有一位叫陈万辰的同志找你,请会计部……”
陈万生来到东大门,就看到身上背着被褥,手里提着一麻袋的陈万辰。
“你这是?”
陈万辰丧着一张脸,带着哽咽道,“哥,领导说我犯了错,所以把我辞了。”
“犯了什么错?”
陈万生眉头紧皱。
“……计件的时候,写错了数量,领导怀疑我,要把多记上去的纸件挪出来私下卖掉。”
“……是怀疑,还是你真这么干过?”
陈万生沉声问道。
“哥?!”
陈万辰瞪大眼,一副你居然不相信我的模样。
“你先回老家吧,等过了年再说找工作的事,”陈万生别过脸,“我还要上班,就不跟你多说了,记得回去后给我拍个电报。”
“……好。”
陈万辰沉默了一会儿后,应下了。
或许是因为赵礼辉之前胡扯那些欣赏陈万生的话,陈万生吃过饭后,又去二食堂找赵礼辉了。
“我让万辰回老家了,城里不合适他,等以后有机会再把他接进城。”
面对忽然跟自己分享家里事的陈万生,赵礼辉默默往旁边移了点。
陈万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已经单方面地把赵礼辉当成可以分享这些的事的人了。
“不是找到工作了吗?怎么忽然回老家了。”
“这份工作不适合他,”陈万生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够沉稳,很容易做错事。”
已经有个贪腐的表叔,他不想再出现一个偷窃的弟弟。
“这样也好,”赵礼辉一副为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老家也挺好的,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们,还能照看父母。”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万生笑着点头,在黄追岳喊赵礼辉去会议室练大合唱的时候,他才离开。
“你们关系怎么忽然好了?”
黄追岳在赵礼辉走近的时候好奇地问道。
“关系好?是天太冷了吗?给你冻出这么大的错觉。”
赵礼辉摇头。
他可是男女主黑粉头子。
关系好那是不可能的,塑料兄弟情他倒是可以演一演。
以便掌握对方那点事,然后正大光明地搞事。
发现怎么也避不了和对方接触的赵礼辉,忽然想改变一下策略。
“玩心计你可不如他,小心点。”
黄追岳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赵礼辉很想问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心计不如陈万生的,但是他忍不住了,“你说得对。”
一下班赵礼辉就去找刘耀祖,告诉对方陈万辰卷起铺盖回老家了。
刘耀祖上次把陈万辰家的情况跟他舅舅舅妈说了后,他们倒是跟表妹谈了谈,结果表妹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他也就没再多管闲事,只是偶尔打听一下陈万辰。
“啥玩意儿?不是才去上班没几天吗?”
怎么就回老家了。
刘耀祖很是兴奋地追问道。
“不清楚,还是陈万生今天中午找我说的,”赵礼辉摇头,“但这人走了,他和你表妹估计也悬了吧?”
“陈万生居然找你说这些,”刘耀祖瞪大眼,“你和他玩了?”
“没有,”赵礼辉摇头,“这不是为了多注意点他弟弟的事吗?当然得用点小手段。”
“你可是我兄弟啊,千万别真的和他好,不然我不跟你玩。”
刘耀祖哼了一声。
“……怎么感觉你吃醋了?”
赵礼辉表情一言难尽,刘耀祖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听声作呕。
玩笑过后,刘耀祖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希望他们断了吧。”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赵礼辉把他们厂联欢晚会的票给了陈翠芳,“一共三张票,到时候您和归冬还有妈一起到厂里吧。”
“行,”陈翠芳美滋滋地收好,“你有单人表演是吧?一定要好好表演!”
“放心吧,”赵礼辉拍着胸口很有自信地点头。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去厂里第一件事就是参加厂大会,然后回到各自的部门开小会。
最后就是拿着抹布扫帚什么的,开启大扫除活动。
中午厂食堂做了肉,吃得大伙儿眉开眼笑的。
“今天这粉条炖肉做得不错。”
安常康眉眼舒展地吃着。
“白菜也没有那么软烂了,”容师傅最满意这一点,“天天吃白菜我没问题,但不能白菜做得都没有白菜味儿了,简直就是在浪费!”
“没错,”赵礼辉把罐子里最后一点辣椒酱倒在自己的盘子里,“而且今天的肉不少,不像之前和点缀似的。”
“就是,”黄追岳无比赞同,然后眼神略酸地看向赵礼辉,“另外你可真爽啊。”
“还行吧,”想到明天到初五的排班表,赵礼辉也忍不住得意起来,里面没有他,意味着他可以在家待到初五以后再来厂里上班。
“放心,这次没有轮到你值班,下次就有你了。”
容师傅轻哼一声,得到安常康他们的附和声。
“这么一听,我舒服多了。”
“对啊,对啊。”
赵礼辉快乐干饭,“不管你们怎么酸,我只享受当下!”
下午老大数了几个人去帮着布置会场那边,剩下的人继续打扫卫生。
“小赵,你那单口相声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大走过来低声问道。
“准备得相当好!”
赵礼辉回答。
老大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干巴巴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因为晚上有晚会,所以大家都在食堂吃的晚饭。
七点钟,开始收票进会场。
陈翠芳三人排着队,一人一张票捏在手里,等过了票后,她们按照那人给的座位号,找到技术部家属座位相对应的座位坐下。
七点半,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喜庆棉衣的主持人上台了。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
“请厂长……”
厂长上台巴拉巴拉十几分钟。
“请副厂长……”
副厂长上台巴拉巴拉十分钟。
“请欣赏会计部带来的大合唱,我爱我的祖国!”
叶归冬三人和周围的人一起大力鼓掌。
轮到技术部的大合唱时,已经是八点二十了。
看到夹在三十几个人里面的赵礼辉,叶归冬三人把巴掌拍得别提多用力了。
“接下来,是我们厂职工的双人表演,首先,请会计部的陈万生同志和人事科的霍凡同志……”
不得不说陈万生和霍凡的嗓音非常合拍,坐在叶归冬身后位置的孙宝珠跟左右两边的人道,“这是我男人,好听吧?”
十几个双人节目过去后,便是单人节目。
叶归冬她们看了八场下来,有点纳闷了。
“怎么还没到礼辉?”
“就是啊,这都快结束了吧?”
“难道他是压轴的?”
赵礼辉正在后台坐着,刚才因为几个人有点小状况,所以他们提前上台表演了,赵礼辉的表演往后推了推。
很快,他就听到主持人在喊他的名字了。
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服,神采奕奕地上台了。
看到赵礼辉的叶归冬她们精神一振。
赵礼辉的单口相声是围绕着机械厂这个大平层开展,然后把各个部门都揉巴了精华在一起,最后以他们技术部的趣事结束。
“说得好!”
“讲得太真实了,我就是这么勤劳勇敢的后勤部人员!”
“我们采购部真的不是故意给大家买大白菜吃的!”
赵礼辉的单口相声,被厂长他们点名为晚会单人表演的第一名,奖励是八块钱加两个牡丹瓷盆,外加两条带着囍字的毛巾。
而他们技术部的大合唱,勉强挤进部门表演的第三名,部里每个技术员加贡献分。
厂长再一次上台,总结了一下这次晚会,表扬了某某某,最后大声道。
“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会计部的同志再辛苦一下,争取明天早上把贡献分进前一百名的名单交给我!”
大伙儿激动得嗷嗷叫。
“上午就给大伙儿发年终奖!下午开始放假,和往年一样,咱们年假从腊月二十九放到大年初五,初六开始上班!”
晚会结束后,赵礼辉带着瓷盆毛巾和家人汇合,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赵大根他们厂也有晚会,但比他们先到家,“今年也没啥有趣的,要不是不能请假,我真想去看礼辉他们厂的晚会。”
“可惜啊,你没看到,”陈翠芳把赵礼辉的单人表演夸了又夸,“你是不知道鼓掌的人有多少,那声音有多大!”
“还得了第一名呢!爹您看那边,”叶归冬指了指他们带回来的瓷盆和毛巾,“有八块钱,还有两个瓷盆两条毛巾!”
“还有钱啊?”
赵大根酸了,“我们那表演的可没钱,顶多给一个瓷盆或者是一个搪瓷杯。”
“还行吧,”赵礼辉挠了挠头,“我倒是挺期待年终奖的。”
“我也很期待,”叶归冬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的年终奖下午就领回来了,是六盒麻饼加六块八毛钱,这六块八毛还是因为我们点点抓贼特有的。”
赵大根闻言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年没有年终奖。”
“没关系,”陈翠芳难得温柔道,“平平安安就好。”
“就是,”叶归冬和赵礼辉点头。
第二天赵礼辉来到技术部,老大等人全部到了后,开始念他们部门进了厂前一百名的名单。
一共进了十二个,除了赵礼辉,其他人全是六级技术工以上的大师傅们。
赵礼辉的贡献分排在他们后面,是厂八十二名。
大家鼓掌,然后是老大勉励大家一起向他们学习,争取明年他们技术部能进更多人,拿到年终奖。
九点钟,赵礼辉领到了自己的年终奖。
老大一挥手,“除了今天值班的两位同志,其余人都回家去吧!”
没有值班的人欢呼一声,乐颠颠地回家了。
赵礼辉空着手坐车到同心巷下,来到供销社也不到十点钟。
“不是下午才放假吗?”
看到他的叶归冬有点惊讶。
见客人挺多,赵礼辉也没待太久打搅她,“老大让我们回家的,中午我给你送饭。”
“好。”
叶归冬应着,点点过来蹭了一下赵礼辉,便又回去趴着了。
赵礼辉回到家,陈翠芳已经买了菜回来,明天是除夕,所以她这两天买菜都买得比较多,就想着除夕当天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做过年吃的东西。
“这么多小鱼啊?”
看见桶里的是什么后,赵礼辉有些惊讶。
“今年做一道炸小鱼,”陈翠芳回着,“我听归冬娘说,他们家每年都有这道年菜,归冬一定喜欢。”
“娘,您真好,”赵礼辉夸道。
“别嘴上说,快过来帮妈把这猪脚烧一烧,还有这好几块肉,我昨天就腌上了,得烧火熏一熏,熏不成腊肉那样的味儿,弄成风肉也不错。”
陈翠芳只觉得到处都是事儿,可忙了。
赵礼辉没有二话,撩起衣袖戴上围裙就开始干活。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礼辉麻利做了饭,给叶归冬送过去。
结果就听叶归冬说她碰到了一位老同学,“说是有亲戚在这边,过来看看。”
赵礼辉眯起眼,“老同学啊……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
“杜建军。”
叶归冬吃着香喷喷的饭菜,随口回道。
赵礼辉磨了磨牙,可不就是那个毁了归冬后半生的杂种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