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同心巷巷子口遇见因为风太大, 推着车往前走的赵大根,回到家后,发现陈翠芳不仅在炉子上烧了水, 两个锅里也全是热水, “你们父子俩去鸡圈那边洗,归冬去小偏屋。”
因为风雨太大, 也就赵礼辉和他雨衣下的点点湿得没有那么厉害。
点点被放下后, 便蹲在陈翠芳脚边趴着。
赵礼辉甩了甩手, “又胖了。”
叶归冬看了眼他的左手,一人回房拿换洗衣服时,她低声叮嘱着,“你左手不要沾皂角泡哦。”
“好, ”赵礼辉亲了她一下,“快去洗澡, 别着凉了。”
等他们三人洗好澡,陈翠芳也把面煮好了。
晚上吃打卤面。
吃饭的时候,陈翠芳和赵大根自然看见赵礼辉左手背上的伤。
“看着像是被刀划到的。”
赵大根眯起眼,“怎么回事?”
“怎么会被刀划到呢?”
陈翠芳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叶归冬看了眼笑眯眯的赵礼辉,也停下吃面的动作。
被三人盯着的赵礼辉吸了口劲道十足的面, “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有事儿要发生,在准备上车去厂里前,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然后我就没上车。”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
“而是去师傅家写了张请假条, 请他帮我带到厂里去,然后我就一直在咱们两个巷子中间藏着,盯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其实他一直藏在某处盯着往来的那些人。
赵礼辉记得, 作者在写施暴者的时候,描写到对方是三角眼,左耳垂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半,所以看着就和常人不同。
“然后我发现他在周围转了快一天后,忽然往归冬上班的地方去,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为了不引起大麻烦,在他快进同心巷门的时候,我用力地撞了他一下。”
他从早上蹲到大家快下班的时候,手脚都僵硬了,好在赵礼辉没有松懈下来,通过作者的描写,一眼就认出那个淋着雨喝得醉醺醺的施暴者,在他往同心巷供销社走的时候,赵礼辉故意骂骂咧咧地走过去。
男人之所以要去供销社,就是为了买酒,在听到赵礼辉骂骂咧咧说这么大的供销社连酒都卖光了不补货后,男人就转了方向,继续往前一个代销点走。
“他可能被我吓住了,所以就往前面那条街的代销点走去,我就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代销点,那会儿代销点的人也不在,我就看见他偷东西,接着我就把人按住了,他手上有刀,我一个没注意,被划了一下。”
赵礼辉看着施暴者离开,本可以不管,毕竟叶归冬安全了,但他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也害怕出现别的受害者,所以他才跟了上去。
不想代销点没人,那人就开始偷东西,赵礼辉故意等了一会儿,等人鬼鬼祟祟出了门后,才过去把人按住。
赵礼辉和热心人把扭送到派出所,因为从对方身上搜出了不少商品以及价值超过一千块的钱和票,另外又藏刀伤了人。
所以可以判定他是入屋抢劫,听派出所的同志说这人偷的东西起码要进去蹲十年。
现在街上的店基本都是国营店,更别说代销点处了,那人抢国家的东西,十年都可能少咯。
他说得轻描淡写,叶归动三人却听得头皮发麻。
“这要是你没发现那个人的不对劲儿,直接去上班了,那归冬可就危险了!”
叶归冬也白着脸点头,“下午林姐请假回家处理家事,门口的大爷大娘也跟着过去劝了,那个时候就我和点点在供销社。”
“礼辉,干得好!”
赵大根大力地拍着赵礼辉的肩膀,“干得好!你不仅保护了归冬,还保护了代销点的财产,好样的!”
“在咱们周围转了这么久,还藏着刀,这就是蓄意抢劫啊!这种人一定要抓起来,不能那么简单地放了他!”
陈翠芳恨得牙痒痒。
“也就是你们信我的自觉,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可没说我一早就发现他了,我说我是无意中看到他进了代销点,然后发现是小偷,我才上去制止的。”
赵礼辉轻咳一声提醒着。
“人都被抓住了,咱们当然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说,你做得对,你要是说一早就注意到人,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还以为你们是同伙呢。”
赵大根低声道。
“不说了,快吃饭,”陈翠芳越想越心惊,不敢再深思,招呼他们赶紧吃饭,“待会儿你的手背还是得喷一点消毒的药。”
“归冬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赵礼辉又吸了一口面下去,他娘做的打卤面就是香!
临睡前,叶归冬又给赵礼辉的左手背上了遍药。
灯光下,叶归冬的脸被映衬得更加柔美,她低声跟赵礼辉说起今天下午自己心里杂乱的事,“我想我们是心有灵犀,那会儿你应该正好抓住那个人。”
听着她说的时间段,赵礼辉点头,低低应着,“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咱们确实心有灵犀。”
叶归冬抬起头看着他,“你也傻,为了盯一个人,午饭都不吃,今天饿坏了吧?雨又那么大,又冷又饿的……”
赵礼辉把人抱住,“你以为我傻啊?我当然买了东西吃咯,没去供销社没有回家,也是怕你们担心,对方又没干什么事,只是在周围徘徊而已,我也跟你们说不清楚。”
叶归冬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还好你没事。”
“你也是,”赵礼辉亲了亲她的脑袋,“你也没事。”
第一天中午,赵礼辉刚在食堂吃过饭,就被喇叭喊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请技术部的赵礼辉同志到厂长办公室谈话,请技术部的赵礼辉……”
陈万生刚放下碗盘,听到厂喇叭的声音后,有些好奇赵礼辉做了什么,会被叫到厂长办公室去。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除了知道那个人已经被带去十三年牢外,赵礼辉手里还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上面写着赵礼辉见义勇为几个大字,落款是那个被偷抢的代销点负责人。
另外他兜里还多了五十块钱,厂长还让他去会计部领五十块钱奖励。
发财了。
赵礼辉回过神后,把小旗子一收,乐颠颠地往会计部去领钱。
还没走到会计部呢,就遇到从一食堂出来的陈万生。
“赵同志,”陈万生主动上前打招呼,“方才听喇叭里说让你去厂长办公室,是有什么事吗?我纯属好奇。”
“没什么,”赵礼辉双手叉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厂长让我去会计部,正好,咱们一路过去吧。”
厂长让赵礼辉去会计部?
陈万生眯起眼,不可能是转科,因为赵礼辉已经是一级技术工了,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在技术部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陈万生一脸关心道。
赵礼辉神情一下就变得慌张起来,“不会吧?我一直老老实实上班,矜矜业业工作啊。”
“放宽心,我想不是什么大事,厂长在办公室怎么跟你说的?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陈万生问。
“没说什么啊,办公室里面还有别的人在,厂长就简单地跟我说了两句话,就让我去会计部那边。”
赵礼辉一脸不解。
陈万生盯着他看了看,“你真没在技术部犯什么错?要知道,我就是因为那台机器才被调到会计部的,干了快半年,回过头我还是个学徒。”
说完还叹了口气。
“我技术很好的,动手能力也很强,”赵礼辉摇头,“我有这个自信。”
陈万生:......
刚进会计部的大门,厂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这回是厂长表扬他的声音。
“我今天特别高兴,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机械厂出了好男儿!他智斗歹徒,有勇有谋……他就是我们技术部的赵礼辉同志!上和街道的代销点送来锦旗和感谢金,我们厂也要对此表示鼓励,所以我决定,给予赵礼辉同志五十块钱的奖励金……”
会计部老大笑眯眯地把五十块钱数给赵礼辉,“小赵,好样的!”
其余人也鼓起掌,陈万生跟着机械鼓掌。
等赵礼辉喜滋滋地领了钱走了后,陈万生才回味过来,这小子,刚才不会是在逗弄他吧?
逗了男主的赵礼辉回到技术部,又得到技术部老大的表扬,容师傅的夸赞,以及同事们的鼓掌欢呼。
“咱们技术部出英雄啦!”
“我们不仅技术过硬,我们的汉子也过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小心拉去游街!”
大伙儿嘻嘻哈哈一阵后,便各自去工作了。
下班后,赵礼辉坐车来到同心巷,见供销社大门没关,便笑眯眯地进去了,林姐已经先一步下班,现在是叶归冬在收拾东西,陪同她的还有陈翠芳和点点。
“坐车回来的?”
陈翠芳笑问,不然没有这么快。
“嗯,”赵礼辉摸了一下点点凑过来的狗头,“您怎么在这啊?”
“就是昨天的事儿,我晚上睡觉都觉得后怕,所以今天我来接归冬下班,晚饭推迟一点没关系吧?”
陈翠芳说。
“当然,”赵礼辉举起双手赞成。
叶归冬已经把账算好了,她锁好抽屉,拿起墙上的布包,“回家吧。”
“我来,”赵礼辉拿过布包。
“晚上八点,你和你爹哪一个去社区办开会?”
“哟,那位被打的工作人员出院了?”
赵礼辉笑。
“反正就是说之前那个事,”陈翠芳点头,“早上十点多来家里通知的,每家必须去一个人。”
“那让爹去吧,爹可是咱们家之一的顶梁柱。”
赵礼辉笑个不停。
“行,反正你手还伤着呢,得在家养着。”
“娘,不至于。”
赵礼辉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背,都已经结疤了。
叶归冬靠近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在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灿烂一笑。
搞得赵礼辉心跳如雷。
所以一回家他就把叶归冬拉到房间里,压在床上亲亲。
陈翠芳见一人久久没出来,笑了笑后就去灶房忙活了。
赵大根提着一条鲈鱼推着自行车回来,“翠芳!晚上蒸鲈鱼呗。”
“哪里买的?你们厂鱼塘里就算有鲈鱼也不会卖给你们呀,”听到他的声音从灶房探出脑袋的陈翠芳惊讶道。
“我们厂抠得要死,”赵大根吐槽着,然后把自行车推到鸡圈那边停着再过去,“是邮政局宿舍大楼那边有人卖,他们的鱼塘里鲈鱼最多,老江女婿不就那边的吗?他今天下班直接把我拉过去就买着了。”
“我可听大江女婿说,他们邮政局每个人都能发两条鱼,现在鲈鱼贵啊,所以大多数都选择把鱼偷偷卖掉,这不,我们这些厂子抠搜的人,就捡到便宜咯。”
赵大根美滋滋地把鲈鱼在陈翠芳眼前晃悠了两下,“两斤八两,大吧?”
“大,多少钱一斤?”
陈翠芳笑问。
“咳咳,这不重要,”赵大根转身,“我这就去杀鱼,这鱼新鲜,人家发到手的时候就赶紧拿回家放水桶里养着了!就是贵一点也没关系是吧?”
“是,没关系,”陈翠芳听到这话也就不问价钱了,笑着让他赶快把鱼杀好。
听到赵大根声音的叶归冬轻轻推了推埋首在自己脖颈处的某人,某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我出去帮忙。”
“洗澡的时候注意左手。”
叶归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好。”
听到赵礼辉出去关门的声音后,叶归冬才抱着被子坐起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软的,缓了一会儿后,才去梳妆台重新梳头,整理好衣服打开房门出去。
叶归冬蒸的鲈鱼又鲜又嫩,赵大根喜滋滋地道,“以后我买鲈鱼,归冬蒸鱼。”
“我也买。”
赵礼辉笑。
“我也能买,”陈翠芳说着又提起开会的事。
“大根,你待会儿去开会啊,一定要仔细听,可别听着听着又在那睡觉,这可是要被点名批评的,今天过来通知的人着重说了这一点,肯定是想起你上次开会睡觉的事,所以点你呢。”
赵大根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你开门人家看见你,那肯定是说你之前打瞌睡的事。”
这夫妻俩都在那边开会的时候打过瞌睡。
见他们快因为这个争论起来的赵礼辉赶忙道,“我今天可出风头了!”
然后掏出十张钱,又从屋子里拿出那个小旗放在桌上,把代销点和厂长奖励他的事说了。
赵大根和陈翠芳一人数了一遍钱,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叶归冬也有点激动,“在喇叭里全厂表扬你啊?”
“是啊,”赵礼辉有点得意,“这是我第一次被表扬了,第一次是去省城得奖回来那次,而且我跟你们说,今天厂长其实想说给我一十块钱奖励的,可那位代销点的负责人拿出五十块钱的时候,他就改了口,倒是便宜我了。”
“这确实不好看,”赵大根把钱放在叶归冬面前,“人家都给五十块钱,你们那么大个厂才给一十,后面说不定还会登报,你们厂长脸能落下去吗?又不是我们那个没脸没皮多少年的厂长。”
“爹,您天天说你们的厂长,可别哪天和人吹牛的时候也顺嘴说了,那日子可不好过。”
赵礼辉提醒着。
“你放心,你爹在外面就是个木讷不爱说话的人。”
陈翠芳让他们放宽心。
“也就在家话多点,是吧大根?”
赵大根因为赵礼辉被奖励的事正骄傲高兴呢,闻言嘀咕一句,“我和不熟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是是是,快吃吧。”
陈翠芳给他夹了一筷子鲈鱼。
吃过饭后,赵礼辉把碗筷收到灶房去,叶归冬跟进来,“怎么安排?”
“你来安排,”赵礼辉挽起衣袖开始刷碗,“我挣来的都归你管。”
叶归冬嗔了他一眼,“我是你的管家婆啊?”
“我还是你的管家公呢,”赵礼辉说完就和叶归冬对视一眼后,纷纷扑哧一笑。
因为这段时间晚上老是下雨,所以家里都没人来看电视,叶归冬走进堂屋,笑眯眯地坐在陈翠芳身旁,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五十块钱。
“干什么?”
陈翠芳正看电视呢,手里就被塞了五张钱,她看到后乐呵了。
“礼辉的荣誉,咱们各自一半,”叶归冬笑,“您可得收着,你们把礼辉教得这么好,给五十我都觉得亏心。”
“胡说八道什么,”陈翠芳瞪了她一眼,“想让我们收着也不能贬低你们自个儿,我收了,宽心了吧?”
“宽心了,”叶归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个小管家婆还行吧?”
“那可太行了,”陈翠芳余光瞥见之前看的电视开始后,赶紧招呼她一起看。
赵礼辉收拾好灶房回堂屋,就见她们看得津津有味,赵礼辉也没说话,在叶归冬身旁坐下陪着她们一起看。
说实话,这黑白电视看起来肯定没有后世的彩电好,在赵礼辉看来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片子,说着说着就唱起来,唱着唱着就大团圆了。
赵礼辉有时候看得鸡皮疙瘩直起,但叶归冬她们却看得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赵礼辉也想配合着一起眼泪汪汪,可他有时候把大腿都揪红了也没眼泪,后来被叶归冬发现,还轻轻地打了他好几下。
赵大根开会回来已经快十点钟了。
他打着哈欠闩上院门,走进堂屋后一屁股坐下。
“都说了些什么?”
陈翠芳把电视机声音调小,然后问道。
“就说严同志她们几个吵架、打架的事,全都是误会,以后社区办会跟我们这些百姓多沟通,反正就说些场面话,我差点就睡着了,要不是远西他爹掐了我一下,我就真睡着了。”
赵大根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前我还叮嘱你别睡,你看你,”陈翠芳瞪了他两眼,“所以这次开会就说之前那点事?没别的。”
“有,年底了,防火防盗这些,”赵大根见叶归冬打了个哈欠,便起身道,“早点睡,我去洗澡了,炉子上有水吧?”
“炉子早就熄了,锅里温着水,”陈翠芳说。
“行,”赵大根一打开堂屋门,就有一阵过堂风吹进来,赵礼辉拉着叶归冬去洗漱完就回房了。
叶归冬把钱放好,再记好账,看着上面的钱,叶归冬的心怦怦跳,“礼辉,你猜咱们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小九百了吧?”
“加上你我的工资,确实有这么多。”
叶归冬抱着记账本眉眼弯弯,“真好,我们存了这么多钱了。”
“都存着,以后给你上大学用。”
赵礼辉把窗户关上,床铺上,然后躺在床上笑眯眯地说道。
叶归冬把记账本放回去,拖鞋上床抱住他的腰,“礼辉,我高中的时候就有想上的大学,就咱们市的师范大学,礼辉,如果真能恢复高考,我想考那所大学,我想当老师。”
“不是因为离家近?”
赵礼辉坐起身,让叶归冬也坐好,很是严肃地问道。
叶归冬明白他的意思后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捧住赵礼辉的脸,学着他的样子严肃道,“是的赵礼辉同志,不是因为它离家近,而是因为我真的想做一名老师,教书育人。”
“好的,那我想请领导说说,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老师呢?”
赵礼辉见叶归冬的确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原因后,心里松了口气。
他不希望叶归冬为了离家近而选择学校,之所以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也是不想让她分心。
“你知道我因为这个,”叶归冬指了指自己眼角下的胎记,“在学校经常受人欺负,我初中班主任,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她保护了我好几次,初中那三年,是我在学校过得最好的三年,我毕业后,我的班主任也退休了,高中三年我也经常去看她,可快到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就因为炭火中毒,没了。”
“参加、参加她丧事的时候,”叶归冬的眼泪一下就滑落下来,赵礼辉凑过去亲掉她的眼泪。
“参加她丧事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上推荐大学,我一定要填师范大学,我想做一名和她一样的老师,礼辉,咱们市的这所师范大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里面走出了多少优秀老师,我是了解过的,并且在高考没停之前,它在全省的招生分数也算是比较高的。”
“这说明它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出了很多优质学子,所以我想上这所大学,不是因为它是我们市、离家比较近,而是因为我早就对它心有所往。”
赵礼辉抱紧她,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好,那咱们考,好好学习,然后咱们一次就考上!以后你做老师,我做工程师,多好啊。”
叶归冬使劲儿点头,“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拜祭她好不好?我每年都去的。”
“当然,你的老师就是我的老师,对了,说起老师,”赵礼辉松开她,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说,“我之所以能有机会进机械厂,就是因为我的高中老师和师娘,可惜我刚进机械厂不久,他们就因为我老师调去支教,搬走了。”
“那等他们回来,或者是知道地址在哪里,我们过年的时候寄点年礼过去?”
“行,我去打点水给你洗脸。”
“不用,”叶归冬拉住他,“你多抱抱我就好。”
“好,”赵礼辉拉了灯,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想抱多久,想怎么抱都行,要不要我给你唱歌啊?”
没听过他唱歌的叶归冬好奇地抬起头,“好啊。”
赵礼辉选了首最近看电视学到了一首歌,他的嗓音清越,说话时声音就很好听,唱歌的时候更有一番味道,叶归冬听得很入迷。
这边陈翠芳已经躺下了,见赵大根进来,她从枕头下摸出五十块钱笑眯眯地递过去,“归冬他们给的,说礼辉这一次的英勇也有咱们一份,生怕我不收下。”
“这小两口真是,”赵大根笑眯眯地接手看了看,“好啊,两个孩子都好,咱们真是有福气啊。”
“那可不,”陈翠芳欣慰地点头,“就咱们家这小日子,多舒心啊,别人拿什么给我,我都不愿意换。”
“肯定不换啊,”赵大根把钱放到柜子里,“我们又不是傻子,家和万事兴知道吧?家和,万事才会兴旺。”
“用你跟我解释,我懂着呢,快睡觉,明天还得上班。”
“我明天休息,正好在家把后院的南瓜架子啥的收起来放好,这天越来越冷就不能这么晾在外面,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会压坏的。”
赵大根一边脱衣服一边道。
“老三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把竹子扛回来,咱得爱护不是。”
林家最后还是分家了,林姐两口子占大头,毕竟这些年他们夫妻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房子目前是灶房公用,两间屋子公婆一间,林姐他们四个人一间,因为没有堂屋,所以只能这么分。
老两口要了房子的一半,所以钱这方面,林姐他们多分一些。
“他们已经在灶房铺床了,说今天下午就搬过来,”林姐磨了磨牙,“我已经找人打听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因为进去的,你说,这要是因为强女干啥的,我肯定不能让我孩子和他住一个院子啊!”
叶归冬抓了抓脸颊,“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不然游街的时候咱们都知道啊。”
“也是,都是一个城住着的,”林姐点头,“不过现在分了家,我心里还真是松了口气。”
“日子嘛,都是咱们一步一步过好的,你们没有外债,也有地方住,就是挤了点,以后有机会再找房子就是了。”
“你说得对,”林姐露出笑,“这些日子因为我家那点事,我经常请假,劳累得你一个人看店,辛苦了。”
“别说这种话,姐,你这么说,那我以后有点事都不好麻烦你了。”
“行,那咱们就不说这客套话了。”
中午是林姐的娘过来送饭的,孩子也是她在帮忙带。
今天是叶妈妈给叶归冬送饭,她包了饺子,白菜猪肉馅儿的。
叶归冬最喜欢了。
点点也分到几个。
林姐的娘看见后回头低声跟她嘀咕着,“你看,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拿饺子喂狗,咱们想吃饺子还得计划一下钱票够不够。”
“人家生活条件好,也是因为人家都努力工作,”林姐不耐烦听她娘说这些,“一宝怎么样?”
“挺好的,”她娘又看了眼点点碗里的饺子,忍不住瞪了林姐一眼,“你好好工作,也给我们买肉包饺子吃。”
“行,”林姐忍着笑点头。
快下班的时候,帮林姐打听的人回来了。
“十五岁的时候半夜抢劫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伤了腿,加上他把钱花了没得退,所以被判了五年。”
今年一十一岁了。
林姐一听猛拍大腿,“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改了那还好,要是没有改,我孩子难保不会被教坏!”
然后就是没改,住进去的第三天,就偷了林姐放在房间桌上的一毛钱。
那一毛钱还是她故意放的,孩子跟着她娘回娘家那边住了。
“林姐想请你帮忙问问,你们厂里有没有退休职工要往外租的房子,他们想把家里那间屋子租出去,然后再租一个大的住。”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对赵礼辉说。
“行,我明天问问黄大哥,他住厂里,比我更清楚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问到的黄追岳一边舀辣椒酱一边想厂里的住宿楼的情况,“咱们厂就算外租,也是租给咱们厂的工人比较多,像租给外面这种情况,几乎没有。”
“是啊,”安常康扒了口饭,“啧,今天这大白菜一点油水都没有,之所以不租外面,也是因为几年前厂里住宿楼发生了纠纷,后来租房的时候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往外租?”
赵礼辉问。
一人点头。
容师傅好奇地问道,“你要租?”
“不是我们,是我媳妇儿的同事,一对夫妻加两个孩子。”
赵礼辉吃了口白菜,水哇哇的,一点都不好吃,煮得太软了。
他从自己的辣椒罐里舀了几勺辣椒淋在白菜上面,再吃的时候就觉得好吃多了。
“那我们宿舍大楼有人往外租,房子简陋,租金也不贵,房子的主人本就是很节俭的那种,所以没装过。”
容师傅从他辣椒罐里舀了一勺辣椒,“要是愿意看房,你就直接把人带到我们宿舍大楼找我。”
“行,谢谢师傅,”赵礼辉把辣椒罐推过去,“师傅多舀点,这白菜难吃。”
“确实难吃,也不知道采购员在哪里买的,贪便宜没好货。”
容师傅骂骂咧咧。
采购部门的工人正好有一个端着碗盘从他身后路过,闻言不乐意了,“容师傅,你别胡说八道,这白菜挺好吃的。”
容师傅起身就把自己盘子里的白菜全部扒拉到对方盘子里,然后把对方的另一道青菜扒拉到自己盘子里,“好吃你就多吃点。”
采购工人:......
赵礼辉三人笑得肩膀抖动不已。
因为要说房子的事儿,所以赵礼辉坐车回去的,林姐听说就在马路对面有人出租房子,立马表示可以看看,“简陋点没什么,我们屋子里家具都有,再说了,家里有两个小屁孩,这整日作天作地的,装好的房子我还不敢住呢。”
于是三人带着点点一起去了邮政局宿舍大楼门口等跑回家的容师傅。
房子在一楼最右边。
一厅两室,做饭在门外面,每层楼的最中间位置左边是公共卫生间,右边公共是水房。
屋子里除了两张木板床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三块钱的租金,真不贵。
林姐直接就和房主签了合同,交了一年的房租。
因为家里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所以林姐把他们两口子的所有家当都带在身上。
“明天下班后我们来帮你们搬家。”
分开时赵礼辉道。
“那就谢谢你们了。”
林姐准备今天晚上收拾东西,明天下班后搬,所以没有拒绝。
一听要给林姐搬家,赵大根表示自己明天尽量早点回来,让他们骑着自行车去帮忙。
“搬好以后让他们来家里吃饭,这整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整理好的,肯定没那个功夫做晚饭,”陈翠芳跟叶归冬叮嘱着。
“好,我跟林姐说。”
叶归冬点头。
一家人正说这话呢,就听到有人敲门了。
“这晚上下雨,谁会过来?”
陈翠芳一脸纳闷,赵礼辉擦了擦嘴起身,“我去看看。”
“谁啊?”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问道。
“我是陈万辰,我找陈万生,他是我哥哥。”
门外传来一道拘谨且陌生的声音。
赵礼辉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谁了,他把院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小年轻,长相和陈万生有几分相像,没有对方长得好看,脸上还长了几个大痘痘。
“你找错了,”赵礼辉指了指陈万生所住的方向,“陈万生住这条巷子走到底然后左转第一家,十八号院子。”
“啊?抱歉,”陈万辰双手都提着东西,还背着一个麻布包,“谢谢啊。”
“不谢,”赵礼辉关上院门,顺手闩上了,“点点怎么出来了?回去吃你的饭。”
点点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
“谁啊?”
因为电视放着,所以他们没听得那么清楚。
“陈万生的弟弟,陈万辰,找错地方了。”
赵礼辉坐下继续吃饭,“娘,您做的这个萝卜丝鸡蛋汤真好喝,喝起来有股鸡汤的味道。”
“想喝鸡汤了?家里这几只可不行,还生蛋呢,”陈翠芳笑了笑,“再过些日子,就有人出私货了。”
他们巷子也有人做倒卖的活儿,去乡下收,然后来城里卖。
只要货好,价钱高一点大伙儿都能接受。
“到时候挑只肥一点的,”赵礼辉提出小要求。
“用你说,娘的眼神好着呢,”陈翠芳又给叶归冬舀了一碗汤,“今天就将就着喝这个尝尝味儿吧。”
“这个也很好喝,”叶归冬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就把一碗都喝光了,她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再来一碗?”
“不了,很撑了,”叶归冬摇头。
第一天傍晚,赵礼辉先把点点和两个孩子送到家里由赵大根他们看着,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去帮忙搬东西。
四个人忙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东西全部都搬好了。
林姐把他们的房间锁好,她婆婆把她叫住,“你反正都要租给别人,这样,你租给我们。”
“行啊,我们签合同,然后请三家见证人,不然我租出去可收不回来了。”
林姐可没这么傻。
她公婆就看向沉默的林姐夫。
“老大,你是不是一个男人啊?你就看着你媳妇儿这么干?”
林姐夫索性扭过头不说话。
林小叔揣着兜儿来了个道德绑架,“都是一家人,大嫂,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不做绝点,我怕我们被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们要租呢,咱们就签合同,不租呢,明儿我就把消息放出去,有的是人租。”
“那就租吧,一间屋子,一个月五毛钱?”
她婆婆见小儿子给自己使眼色,于是道,
“五毛钱?那我还是租给别人吧。”
林姐转身就要走。
“那你说多少!”
“两块钱一个月。”
“你凭什么要两块钱?”
林姐把陈万生他们在安家租房子的例子拿了出来,最后签了合同,找了见证人。
“我一下要了两年的房租,”林姐小声跟叶归冬道,“他们这个时候倒是爽快,直接就拿出来了,我猜我公公手里还有点钱,只是瞒着咱们。”
“如果你小叔子不改,他们就是再有钱,也会散掉。”
“就是,”林姐抱紧她的胳膊使劲儿点头。
陈翠芳夫妇做了两荤四素,让林姐两口子吃着吃着就红了眼,赵礼辉他们只当没看见,把电视打开堂屋就更热闹了。
“这段时间晚上一直下雨,”饭后送走他们喝着茶的时候,赵大根纳闷地看了眼外面。
“是啊,不过远西他们结婚那天天气倒是不错。”
陈翠芳记起那天,印象深刻得很,因为杨六婶他们过来借了电视,那天电视机放了一天,热闹得很呢。
“说起远西,”陈翠芳扭头对叶归冬他们道,“远东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是十一月底,希望没下雪。”
“去年是腊月初三下的,”赵大根记得。
“所以我说希望别下雪嘛,”陈翠芳瞪了他两眼。
“娘,”叶归冬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咱们去百货大楼那边抽奖那天的路上,咱们不是遇见一位婶子吗?是桂花婶子,以前住咱们对面,因为那天忙电视的事儿去了,您就忘记提,这婶子是什么情况啊?”
赵礼辉也记起来了,“对,就是那个训斥我们举止亲密的那位婶子,娘您还说她是个苦命呢,搬走有差不多一十年了。”
“哦,你们说她啊,”陈翠芳喝了口茶,“她确实是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