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的脸色比请假前看起来还要不好, 客人来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她横眉竖眼的样子也觉得不满, 于是叶归冬就让林姐整理货物,她来接待客人。
等没人的时候,林姐跟叶归冬哭诉道,“什么跟别人生的,这人就是她和我公公的孩子!我还以为真和外人生的呢,所以提出分家的时候,当然是我们占大头, 这个和我丈夫只有一点血缘的占小头,甚至不占, 结果到头来这就是一家人!”
“不过是怕别人知道他们生了一个怪胎, 所以把人送出去了, 现在好了, 人家手也被养父治好了, 虽然因为坐牢人家不认这个儿子, 可我公婆觉得多一个儿子回家是好事,以后养老送终也多一个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姐抹着眼泪, 她这几天都没睡好, 看着十分憔悴。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才会嫁到这么一户人家来?”
叶归冬轻声安抚着,“那你们现在怎么打算的?”
林姐冷笑, “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反正这个家都分定了!因为他没对家里做过一丝奉献,所以这个家,是我们跟公婆分的!”
厂代销点今天有鱼卖, 赵礼辉被安常康拉过去凑热闹,他见鱼肥,就买了一条三斤多的回家。
“在哪里买的鱼?”
叶归冬从后院过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圆萝卜和一颗大白菜,晚上吃白菜炖萝卜。
“咱们厂代销点,三分钱一斤,便宜吧?”
“这么便宜?”
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回来,“是你们厂自己的鱼塘吧?”
“这个我倒是没问,”赵礼辉挽起衣袖就麻利杀鱼,“不过这么便宜,应该是咱们厂自己的鱼塘。”
每个厂都有点私产,纺织厂的也是鱼塘。
“那晚上就吃白菜粉条炖鱼好了。”
叶归冬看了眼手里的萝卜,“再来一个凉拌萝卜丝,这萝卜鲜嫩得很,切丝拌着吃清爽着呢。”
“行,帮我拿瓷盆出来,我杀好就把鱼剁咯。”
赵礼辉一边刮鱼鳞一边道,叶归冬笑着点头,把菜放在水井边上,就进灶房拿瓷盆去了。
这天冷起来后,井水也冷得很,赵礼辉让叶归冬把瓷盆放好,就不让她碰水了,赵大根从茅房出来,接了她的活儿,“你去灶房帮你娘打下手,这碰冷水的事,就让我们父子来。”
叶归冬也没矫情推辞,进灶房去帮忙了。
“林家分家的事,闹得厉害,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他们把三大爷都请过去了。”
赵大根道。
同心巷的三大爷,今年八十六岁了,一年四季极少出门,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活动。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小领导,做事公正为人正直,所以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管事,大伙儿依旧很尊敬他,遇到这种要分家或者是分财产的时候,都会上门把人背过去做见证人。
“那这家是分定了,”赵礼辉说。
“可不,也不知道为什么分家,就一个儿子儿媳妇,还有两个孙子了,怎么还忽然分家呢。”
赵大根疑惑。
“或许他们还有个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儿子,所以分的家吧。”
赵礼辉含糊道。
“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再生?”
赵大根嘎嘎乐,把萝卜白菜洗干净后先一步端进灶房。
赵礼辉把鱼剁好送进去后,便提着炉子上的水去兑好洗澡水,提着去小偏屋了。
这天冷,家里人都不让他去后院洗了。
点点跟过去,趴在小偏屋门口,等赵礼辉提着装有衣服的桶出来时,它才直起身跟过去,陪着赵礼辉洗完衣服,再跟着进屋。
“又下雨了。”
刚吃过晚饭,他们就听到屋外传来大雨声。
赵礼辉从堂屋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哟,这么大的雨。”
“确实挺大,哎哟,我的自行车还在外面呢!”
赵大根急忙到院子把自行车推到鸡圈那边停着。
“快去洗澡,”赵礼辉端着碗筷往灶房去,“水在炉子上。”
“好嘞,”赵大根应着。
至于叶归冬和陈翠芳,她们在赵礼辉他们下班回来前就先后洗了。
天冷后,他们家就是两天一大洗,一天一小洗。
小洗就是洗屁股,这已经是习惯了,每天晚上都会洗。
对于赵家的卫生习惯,叶归冬是非常满意的,出嫁前她娘就叮嘱过,一定要盯着赵礼辉晚上洗屁股,结果叶归冬发现压根不用自己说,赵礼辉就很自觉地去了。
渐渐地也知道赵家的卫生习惯一向如此。
“也不知道林姐家的事处理好没有。”
听着屋外的雨声,叶归冬把玩着赵礼辉的手指说。
“明天就知道了,”赵礼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垂,“如果林姐不说,你也别问。”
不说那就是没分。
“我又不是那么多话的人,”叶归冬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确实很好奇。”
“你是人,人就是好奇心,”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上次哥哥他们寄回来的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都看完了,我还在李大姐那买了两本书,她女儿是三年前被厂里推荐去读大学的,那两本书是她女儿之前做过的题集,上面的笔记还很清晰,我看完后就给大哥他们寄过去,希望对他们也有所帮助......”
说着说着,一人就相拥着睡去,第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屋外的雨声还那么大,赵礼辉先起来穿好衣服,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比昨晚的雨还要大。”
“今天坐车去上班吧,”叶归冬在温暖的被子里打了个哈欠。
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赵礼辉,看着院子里的雨忽然回头对叶归冬道,“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吧。”
即便因为他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赵礼辉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忽然这么说?”
叶归冬坐起身,拥着被子好奇道。
赵礼辉把窗户关上,转过身对上叶归冬好奇的眼神时,却改变了主意,错的不是归冬,“就是觉得雨太大了。”
“我到供销社就那么点路,雨就是再大也不会影响我什么,”叶归冬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再说林姐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家里的事儿烦她得很,我无缘无故的请假,多不好。”
“也是,”赵礼辉顺着她的话点头,吃过早饭后,他穿着雨衣出门了。
叶归冬打着伞到供销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双眼红肿的林姐。
“来了,”林姐扯出笑招呼着。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也太早了,叶归冬来得就比平时早十几分钟。
“把两个孩子送到我娘家后,回来就没回那边,直接到这来了,”林姐抹了把脸,“我去洗把脸。”
“好,”叶归冬见此也不多问,挂好布包就开始忙自己的活。
今天的雨就没停过,中午陈翠芳送饭过来时,还疑惑道,“这雨可太大了,我给你带了件衣服,你冷的时候就加进去。”
“欸,”叶归冬应着。
下午林姐的婆婆来供销社和林姐吵了起来,叶归冬和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几位大爷大娘好不容易把她们拉开,林姐索性又请了半天假,和她婆婆回家拉扯去了。
那位大爷大娘也跟了过去。
现在就叶归冬和点点在供销社待着。
见雨一直下个不停,也没有客人来买东西,所以叶归冬就从布包里拿出一本题集专心看了起来。
到了下班的时间雨也没停,叶归冬把头抬起来,看着大门外的雨幕,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她起身把书装进包里,蹲下身摸了摸点点的脑袋,“这么大的雨,你一定会被淋湿的。”
点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哼唧了两声又趴下了。
见此叶归冬笑道,“那就再等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咱们再回去。”
又过了一会,见雨还是那么大,叶归冬的心也越发觉得烦闷,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刚把账本锁进抽屉里,就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点点猛地站起身冲到那人脚边打转转,当来人抬起头时,叶归冬轻抚着心口,“你吓我一跳。”
赵礼辉笑了笑,“抱歉。”
点点忽然直起身在他左手处嗅来嗅去,“汪!汪汪!”
“你可真是狗鼻子。”
赵礼辉笑骂。
叶归冬上前拉起他的左手,发现他手背上有一条带血的划伤后,连忙问到,“这是怎么伤到的?”
“抓到一个人渣,小伤,我把他送派出所去了后过来的,走,咱们回家吧。”
赵礼辉握住她的手道。
“什么人渣啊?你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走,回家跟你细说。”
赵礼辉把点点抱起来塞到自己雨衣里,叶归冬撑着伞挎着布包,一人锁好供销社的大门后,并肩往同心巷走去。
“礼辉,你今天是不是没去上班。”
“嗯,没去,”赵礼辉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你身上没有机油味,”叶归冬侧头看他,“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真没有,我现在很好,非常好。”
赵礼辉想到自己蹲了一天蹲到的那个男人,心情更好了,“林姐今天怎么样?”
“她啊......”
大雨中,一高一矮手臂贴得紧紧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