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神情一恍,算起来他也有很久没见过林海天。
上一世他没让林海天操什么心,凭一己之力将林氏捧到顶峰,后来他病重,到头来这颗果实便宜了他那个私生子哥哥。林海天牵着林轩澈出席某个盛大开幕式,红光满面,逢人就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好儿子林轩澈。
而他躺上病床之后,林海天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重生后他第一时间去疗养院看了母亲,接着就被送到盛家,根本没机会和林海天碰面。
所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从新闻媒体上看到那时的林海天春风得意,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看来这些日子林氏的麻烦,让他吃了不少苦,都没空保养自己了。
林鹿得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鹿鹿,你怎么不接电话呀?这些天你爸一直在联络你。”
林鹿寻声望去,才注意到林海天手臂还挽着一位藕色鱼尾裙的女人,即便上了岁月,却留给她的是玉润柔美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妆容,不显得寡淡也不显得媚俗。
林鹿弯起唇角,打招呼:“萱姨。”
萱姨陪在林海天身边有近六七年了,一直担任林海天的私人秘书,照顾林海天日常起居,陪他出差应酬,在必要场合充当女伴的角色。
上一世他们在林鹿面前一直保持着分寸和距离,林鹿也从未怀疑过。
直到林轩澈回国,林鹿病倒,才知道这萱姨和林海天是青梅竹马,林轩澈正是萱姨的儿子。
“你好意思叫我爸吗?”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林海天脸色难看,质问道:“怎么没有把盛危带来寿宴?”
林海天额头青筋快跳起,胸口呼哧呼哧的,萱姨边帮他顺气,边轻言细语:“鹿鹿,林氏将来也是由你继承的,这次林氏成了个笑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没人敢当面非议,但背后议论肯定是少不了的。
林海天这一遭丢了个大丑,免不了成为新京市上层圈茶余饭后的笑料。
尤其林海天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儿。
萱姨这句话是故意往林海天心里戳,果然林海天气的嘴皮子都开始抖。
走廊旁边有扇窗户,林鹿走过去把窗户打开散了散狐狸的骚臭气,点头认同,“萱姨说的不错。”
接着又说出下半句,“林氏合该是我继承的。”
萱姨表情一顿,脸上笑容也稍微凝了一瞬,才恢复如常,她自然的绕过这句话:“你说你闹这么一出,本身咱们林氏现在就自顾不暇,你爸又丢了个大脸,哪好意思出现在公开场合?”
“不错,萱姨真是句句都说到我心坎里。”
林鹿背靠着窗台,指尖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笑的和蔼可亲:“不如我们直接去盛危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来?当面讨个说法!明明已经收到了请帖,还故意不来,这是故意下我们林氏的脸啊!”
此话一出,萱姨笑僵在脸上,林海天面上也挂不住。
要说盛氏集团大楼也是新京市地标建筑,林海天真想要个说法不会找不到门朝哪开,但他没这脸。
盛危是小辈,要林海天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去质问小辈为什么不来参加他的寿宴,他面子上过不去,何况若是一个弄不好撕破了脸,林氏还指望着谁能搭把手?
林海天脸皮子绷的紫红,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萱姨先开口:“盛家与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情,鹿鹿,难道你在哪里得罪了盛危?”
“我的确得罪了他。”林鹿眼皮轻垂。
没等林海天发作,他又接着说:“不过这都是为了林氏。”
“爸难道不想知道盛危为什么没去寿宴吗?因为那天恰好是盛危初恋情人的忌日。”
林海天:“……”
寿宴和忌日撞在一起也是晦气,但他也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爸有所不知,”林鹿轻叹口气,“盛危脾气暴躁,尤其是忌日那天不知道摔了多少东西,我为了劝他去参加寿宴不停的说好话,为了弄清楚原因,连手都划伤了。”他无辜地举起包扎纱布的右手。
萱姨维持很好的表情有一瞬间崎岖。
林海天的目光落在那道纱布上,已是信了林鹿的话。
林氏出问题对林鹿也没好处,何况就算是提前做戏,林鹿也没法预料他们什么时候碰面。
林海天调整了下情绪,语气终于缓和下来,“鹿鹿,这次是爸勉强你了,这事也不能怨你,你也尽力了。”
“不过到底是得罪盛危了,”林鹿垂了眸,迟疑说:“我想买些东西给他赔礼,爸您看……”
“你做的对。”
林海天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肉痛,拍了拍他的肩膀:“爸转头就让助理给你转账。”
萱姨趁机会调整面部表情,梨花带雨的走过来捧起他的手,“我们也知道鹿鹿在那里不容易,有难处的话也该早点告诉我们,阿姨刚才心急语气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看你伤成这样阿姨心也难受。”
难受?
林鹿差点笑出来,既然难受,刚才这两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主动开口问他。
“萱姨。”
林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凑近些,脸上的笑容病弱无辜,在她耳边呢喃的声音却冰彻入骨:“林氏将来是我的。”
“您刚才说的话可要记住了,以后我要抽查的。”
萱姨刚酝酿好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身子却怔住不动了。
林鹿松了松领带,手揣在兜里,冷淡的看着林海天两人身影消失在走廊。
……
站在窗口吹了吹风,他往回走。
“林总?”身边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
前脚刚送走两个晦气的,清静还没两分钟又来一个。
林鹿寻声望去,戴眼镜的男人正一脸欣喜看过来。
从走廊那头小跑到林鹿面前,握住他的手,殷切晃了晃:“是林总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眼镜男是双木股东之一,是姓王还是姓李?
但林鹿现在半点也不想和双木扯上关系,卸任辞职信早在他住进盛家的时候就通过邮件发给了柏季言。
现在眼镜男还叫他林总,难道柏季言没有把他辞职的事情公布出去?
“您最近怎么没来公司呀?没您坐镇双木都乱套了,柏总到处都在找您呢……”
“您听说了吗?上回您坚持要和合作很久的那个渠道商解除合作关系,前不久那个渠道出事进去了,连带着抓了一票人。您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眼镜男絮絮叨叨半晌,忽然拐角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危先是瞥了眼林鹿,目光落在眼镜男抓着林鹿的手上。
“我还以为你偷跑了。”
“怎么会呢?”林鹿终于抽出手,把手里废纸巾随意丢进垃圾桶。
眼镜男打住了话头,疑惑道:“这位是……”
盛危执掌盛氏集团没过多久,本身也不怎么喜欢露面,何况眼镜男只不过是双木集团的一个小股东,没见过盛危也实属正常。
林鹿介绍:“他是和我一块儿来的……”
“盛危,”盛危打断他的话,慢步走过来,却莫名让眼镜男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你刚才抓着他的手做什么?”
眼镜男没和气场这么足的人打过交道,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我想让林总回双木。”
“林总?”盛危手揣在口袋里,扬了扬下巴:“那你怕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眼镜男否认。
“总之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林总。”盛危嗓音不耐,也懒的管他什么反应,揽住林鹿的肩膀把人拽出走廊。
来到无人处,林鹿侧了下头,忍不住问:“盛哥平时都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林鹿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里面的处事之道就是审时度势人情世故,他最擅长左右逢源,只要他愿意,能让所有和他相处的人都感受到温暖如春。
他是头一回遇到像盛危这样张狂,或者说随心所欲的人。
盛危睨他一眼,反问,“你难道就想被他抓着手,听他絮絮叨叨?”
他生性叛逆,最讨厌和人慢吞吞打太极,也不耐去应付他厌烦的人,这个性子两辈子都没什么变化。
哦,或许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林鹿。
林鹿笑笑,“碰碰嘴皮子就能少走些弯路,难道不是好事吗?”
上一世做到了面面俱到,在那个圈子里如鱼得水,现在却也没这个必要了,懒得再做面子工作,去搭理那些人。
盛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长袖善舞的人活的太累。”
林鹿歪头看他,眼尾无辜下拉:“但我从前就是这么活的。”
盛危低头瞥他,还没来及说话,林鹿就凑近,在他耳边语气软绵绵的说:“现在我是盛哥的人,难道不是盛哥的福气吗?”
说完,林鹿就慢吞吞越过他往前走。
盛危定住脚步,耳边还缠绕着林鹿的吐息。
他眉峰冷淡,半晌嗤笑,“我的人?真敢说啊……”
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盛危早就吃好了,林鹿只动了几筷子,大多菜品都没动过。
随意应付了几口,林鹿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起身,“回去吧。”
盛危掀了掀眼皮,扫了一圈残存的菜品,“你是真的一点辣都吃不了。”
林鹿摸了摸肚子,表情惆怅:“……今天已经算是挑战极限了。”
盛危扯了扯嘴角,没做评价,转头接了个电话,回来告诉他:“刚才喝酒了,我让钱特助过来接。”
“他在哪儿?”
“停车场。”
新京市九月昼暖夜凉,地下停车场气温要更压抑些,灰尘裹挟着泥土的腥味,丝丝缕缕往人鼻尖钻。
林鹿走在盛危身后,干净的气味消减了呼吸的不适。
他有些走神,想起前世林海天和萱姨的关系也不是无迹可循。
萱姨的工作是林海天的私人秘书,所以在林宅也有她的一间客房。
还在高中的时候,有几回半夜他起来倒水,曾经见过衣带松垮的萱姨从林海天房间里出来。
只不过从他很小的时候,林海天就给他灌输精英思想,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才无暇顾及这些反常。
进入大学又忙于各种竞赛,毕业后就沉溺事业,忙碌奔波逐渐把这些回忆冲淡了。
盛危:“在想什么?”
林鹿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盛危身量够高,光从出入口照到侧脸,将鼻高眉深勾勒的极富攻击性,气场凌厉而傲慢。
他看了半晌,思忖道:“听管家说盛哥父母关系很好。”
盛危漫不经心:“是还不错。”
林鹿没说话。
“怎么?”盛危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你父母关系不好?”
林鹿扭开脸,很自然的笑了笑,“也很好。”
终于坐进商务车,前头钱特助拧动车钥匙,转过头来和他打招呼,“林总,好久不见。”
“钱特助,大晚上的辛苦了。”林鹿笑吟吟的。
夜幕星垂,豪华商务车融入高架车流,垂落的灯光滑过车体流畅的弧线,晚风就着夜色轻轻送拂。
“不辛苦。”
钱特助说,“有加班费。”
林鹿觉得他的回答还挺有意思。
他是死过一回的人,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绝望,对利益和权势倒看淡了。
想起他曾挖过钱特助被拒绝,想上一世他对所谓忠诚不屑一顾,现在却觉得这种品质难能珍贵。
夜风拂起额前碎发,林鹿手肘搭在连窗边,唇边含笑:“这么说如果我给你的开的工资比盛总更多,你也会来为我工作吗?”
钱特助摸了摸寸头,“这是不一样的。”
林鹿还打算继续逗他,一直闭目养神的盛危冷飕飕开口:“你和谁都能聊起来?”
林鹿终于安静了,他将头发捋到耳后,凑到盛危耳边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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