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危眉心一跳。
林鹿倚着车窗,手托着腮,眉眼蓄满笑意,毫不避讳地对视。
商务车里一片寂静,盛危周围空气像是结了冻。
钱特助兢兢业业的开车,装作没有听到两人对话。
盛危开口,提的却是另一件事:“再过几天是你生日?”
林鹿回想了一下,他的生日确实就要到了,印象中是九月的第三个星期五。
许多年没有过生日,竟连具体日期都要忘了。
在他还在上幼儿园,亲生母亲欧云芸还没疯的时候,由于他和林海天生日在同一个月,就相隔几天,林海天工作又很忙,所以两个人的生日往往并在一起庆祝。
欧云芸手艺很好,能张罗出一桌好菜。
她鼓励他去交朋友,过生日的时候往往能请一堆小朋友回来,整个林宅都布置满了闪闪发亮的装饰品。
生日会过后,欧云芸还会制作一大堆的烤饼、糖果和小蛋糕,带着他到银杏公益公园,或慈善福利院去分发给那里的小朋友。
他从小就是玻璃娃娃,不能吃那些过甜过辣的刺激性食物,所以偶尔趁欧云芸不注意,他会偷偷藏一两个糖果在袖子里,在欧云芸没注意的时候吃掉。
这些事。
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
林鹿靠着车窗,一双眼睛看似望着外面,实则微微有些涣散。
等了半晌,没等到林鹿的肯定或否认,盛危转过头:“林鹿?”
他微一怔,车窗倒影中林鹿表情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姿势可以说是慵懒,纤白的手指托着尖巧的下巴,眼睑微垂,却莫名单调又孤寂。
孤寂?
盛危惊讶于自己的感觉。
信息时代消息流通一向很快,身为林氏掌舵人的林鹿和业内各大佬交往密切,经常登上各大头版头条。
林鹿会缺人陪?
盛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林鹿眨了下眼,涣散的瞳孔找回了焦距,脸上表情就像按下了暂停键活了过来,满怀期待:“盛哥刚才问生日?”
“是打算给我什么惊喜吗?”
盛危松开袖口,嗓音低沉又意味深长:“是啊,所以你好好期待一下。”
回到盛宅,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多。
钱特助把车开进车库,走出电梯的时候,整个别墅里安安静静。
佣人们都各自回房,管家和许姨还在等他们。
管家接过外套,“先生喝酒了吗?要不我给先生煮碗醒酒汤?”
“没喝多少,”盛危往楼上走。
许姨从厨房端出拼盘:“今天烤了些果脯饼干,刚出炉的,林先生要趁热尝尝吗?”
盛危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径直回房了。
林鹿倒是想尝两块,但他不争气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挣扎着摇摇头。
“太可惜了。”许姨看着热气腾腾的饼干盘,可惜叹气。
林鹿比她还要惋惜。
见林鹿要去楼上洗澡,管家不放心,“林先生要去沐浴,需要我帮忙放水吗?”
“麻烦您了。”
管家对他笑了笑。
主卧浴室里有淋浴声,林鹿就拿了毛巾去隔壁房间的浴室,管家给他放好热水。
“那我就先出去了,林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旁边的这个按键,铃声是通向客厅的。”
林鹿还记得刚来的时候管家介绍过盛危母亲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应急按键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安装的。
同样是母亲生病,感情缺位啊…
“唔……”
水温恰到好处,刚一下水,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林鹿眯起眼,感觉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连血管经脉都舒展开来,腹部疼痛也略微舒缓。
浴缸和他家是同一个牌子,林鹿调成按摩模式,枕着浴缸翻看手机。
林海天的转账到了,他也没在乎数额,直接把钱转给助理姜学文。
楼扬也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全都是在几内亚拍的地貌风光,还有很多他和当地人的合影。
[楼扬:还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不用太感激我。]
楼扬每去一个地方就会给他带一大包当地的特产,林鹿都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还都放在林宅,得找个机会整理一下拿出来。
林鹿撩起水浇在肩头,温水沿着锁骨下滑,淅淅沥沥的落回浴缸。
说到礼物,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双木从刚起步开始,决策、运营都是他来做,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都是靠他支撑起来的。
柏季言离不开他,也不敢得罪他,所以把那个和他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男孩藏的很好。
就连偷偷给那个男孩买礼物用的都是他的名义。
那个男孩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八线小明星,似乎是一个人气不高的偶像团体的成员,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出道三年纪念日。
有个娱乐综艺邀请他们当集体嘉宾,同台互动,除了个人在节目的发挥,身上佩戴的首饰往往也会很吸睛。
柏季言就借着他的名义,偷偷给那个男孩儿买了一套首饰做礼物。
这些事也是后来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才知道的。
洗好了澡,他披上浴衣,擦着头发拉开门,盛危站在窗边,挡住了侧面照过来的光源,让侧卧的空间都显得格外狭小。
“浴缸太舒服,不小心睡着了。”林鹿眼眸微弯,露出羞涩懒散的笑。
“盛哥在等我?有话和我说吗?”
盛危没应他,目光沿着林鹿踩在地上圆润的脚趾上挪,扫过被热意濡湿熏红的唇,坠了水珠的眼睑,沾湿后纤细柔软的发梢贴服在脸侧。
林鹿的长相无可挑剔。
盛危漫不经心的想,至少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遇上过比林鹿更好看的。
苍白、脆弱、就像玻璃或是琉璃,是那种让人难以生起恶意的,只想好好拥进怀里呵护的美。
只是在这副皮囊下却是满腹诡计狡诈。
即便暂时没什么动作,但这是想让他麻痹大意的手段。
他有足够的耐心,小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这些想法在一晃而过,盛危扬起眉稍,颇有兴致的问:“今天遇到那个人,是双木的股东?你们很熟?”
林鹿扭过头,拿毛巾擦拭发尾:“那也算不上,不过是萍水之交。”
盛危看着他湿漉的发顶,别有深意的问:“他肯定会把碰到你的事说出去,柏季言这会功夫说不定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你不在乎吗?”
在乎个屁的。
“当然在乎。”
“所以……”
林鹿放下毛巾,伸手攥住盛危的衣袖晃了晃,歪了歪脑袋,水润的眼睛期待的望过来:“所以,我想盛哥可不可以和他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表情太像盛危碰见的小狐狸,平时慵懒的蜷缩在窝里舔舐雪白大尾巴,悄悄拿漂亮狡猾的眼睛观察周遭,擅长用好看的外表亲近人。
它的撒娇只是狩猎的一种方式。
“我和他解释?”
盛危气笑了。
“你想让我和他解释?”
“先生?”这时一道声音插话。
许姨收拾好了客厅,上楼见客房的门开着,就走过来看看,“林先生?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接着注意到林鹿光裸的脚踩在纯白的驼毯上。
“哎呀林先生,您怎么又没穿拖鞋,地上是铺了地毯,但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呀。”
她焦急的去找拖鞋,顺手拿来一双薄袜,“来来来,快换上。”
林鹿依言换上鞋袜,许姨又张罗去给他倒杯热牛奶。
“脚踩在地上,寒气肯定上来了,喝点热牛奶消消寒气还能助眠。”
“谢谢许姨。”
林鹿接过捧在掌心,嗓音软绵绵的。
小狐狸最擅长的就是用外表欺骗人,让别人对他掏心掏肺,把对方耍的团团转。
盛危心里莫名烦躁,冷声道:“你可真是好本事。”
·
当晚盛危阖眼,困倦睡意来袭的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能睡熟,模模糊糊他仿佛站在壹号公馆的走廊。
林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拉近两人距离,趴到他耳边,弯唇细语:“现在我是盛哥的人……”
他的人?
简直是笑话。
林鹿就是惯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手段去勾搭那些人的。
盛危骤然惊醒。
睁开眼,他面对的是漆黑一片的房间,离他不远的被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若有似无的细碎呜咽。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全部的感官都被调动到耳部,扩大了他的听觉。
盛危甚至疑心林鹿故意留在他的房间里,目的就是搅得他睡不好觉。
被子被拖动的辗转反侧,还有柔软暧昧的声线,真的让人很难不往那个方面想。
难道有意引诱他?
盛危是直男脑袋,但林鹿罪状累累,况且这个缠绵起伏的声音真的很让人浮想联翩……
盛危下了床,沉着脸走了过去,掀开被子:“林鹿!”
拉开被子看到林鹿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想差了。
林鹿指尖疼的蜷缩,脑袋埋在前胸,身体弓起,依稀能看见柔软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的胃从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开始剧烈疼痛,像是有一只大手在里面翻搅拉扯,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这里,意识都开始模糊。
这种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偶尔拉扯似的疼痛,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又转成隐痛,他面朝下趴着,十指死死揪住枕头像是抓着一块浮木。
盛危俯身,不客气地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
林鹿眼睫轻颤,睁开眼,眸光飘忽朦胧,像是失去了焦距,看着他又像没看着他。
盛危和他对视几秒,面无表情,“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半晕半醒之间,林鹿眼皮微垂,茫然歪头:“我的…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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