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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赴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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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

便到了五月初十,也到了兰因要赴宴鲁国公府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兰因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完,又吃过早膳,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她便带着时雨往外走,未想到刚出去,便见齐府门前也已经停好马车。

距离手绳一事已经过去五日。

这五日,兰因还是像从前那样和齐豫白相处,并未露出一丝端倪,此时眼见齐豫白竟也这么早出去,她有些惊讶,刚要过去和人打招呼,便听到一声十分响亮的“顾小姐”。

齐豫白身边的护卫,她也算是见了不少,天青和云阔都是性子稳重的人,其余不知名姓的也都是少言寡语之辈。

有时候兰因都觉得齐豫白应该是不喜欢聒噪的人,要不然身边怎么会都是与他差不多性子的人?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兰因一时未察,俨然是被吓了一跳。

她停下步子。

时雨也被唬了一跳,她一面握住兰因的胳膊,一面没好气地往前看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在看到那张和天青相似的脸庞时,她有些错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他究竟是不是天青,只是碍着齐豫白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主子,您没事吧?”瞪了一眼黑衣青年,时雨方才转过头来压着嗓音问兰因。

兰因摇了摇头,她也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衣劲服的高马尾青年,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过于莽撞了,他在齐豫白皱眉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兰因过来,他放轻嗓音和她小声赔礼道歉起来,“抱歉啊,顾小姐。”

“无事。”

兰因朝他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齐豫白,“他是……”

即使和天青长得一模一样,但兰因还是能够分辨出这两人不是同一人。

“这是竹生,天青的弟弟。”齐豫白向她解释。

兰因惊讶,“双胞胎?”

齐豫白点头,“前不久他有事出去了,如今才回来……他自小在祖母面前养大,性子有些闹腾,你别见怪。”是在解释他的莽撞。

兰因先前的确被吓了一跳,任谁没做好准备被人这么一喊,都会吓一跳,可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说话间,她又忍不住朝竹生看了一眼,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相似的双胞胎,不过虽然相似,但还是很容易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天青做事沉稳,看着明显要成熟许多,而这位竹生却要多几分长不大的少年气。

想来也是从小被照顾的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养出这样的性子。

不过兰因还挺喜欢这个性子截然不同的竹生,有朝气,她朝人点头,而后便收回目光问齐豫白,“大人今日也这么早过去吗?”

“嗯。”

齐豫白说:“严明和我还有件案子要讨论。”

严明是涂以辞的字。

想他休沐也不得空,赴宴还得处理案子,兰因不得不感慨他是真的辛苦,不过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点头,“那我先上去。”在齐豫白颌首后,她便想上马车,回头看却发现身边时雨还看着竹生。

以为她还在不忿先前竹生那一声。

兰因轻轻喊了一声,等时雨视线慢慢聚焦,她开口,“走了。”

时雨忙扶着兰因登上马车,自己跟着坐上去要拉下车帘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朝竹生那边看了一眼。

她总觉得那双眼睛看着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马车启程。

齐豫白也转身上了马车。

仍旧是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跟在兰因身后。

*

差不多时间。

成伯府中,萧母领着景兰走进萧业的房中。

距离萧业被打已经过去有阵子了,他卧病多日,身上的伤早已养得差不多了,到底自幼习武,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上许多,这要换作别人,起码得养一个月,他却养了半个月不到就好了。

可即使身体好了,他看着却还是有些一蹶不振。

每日待在房中也不出去,有人进来也不理会,就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这阵子萧母用尽了法子,她让许氏抱着孩子来看萧业,让才会说话不久的夷安到他身边喊他爹爹,甚至……她连顾情都给他找来了,可没有用,他谁也不理,谁也不看,整日不是睡觉,就是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帷帐,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萧母今日过来,一为送药,二来也是想劝说人一番。

走进房中,被药气熏染了大半个月,即使整日开着门窗通风,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萧母握着帕子抵着鼻尖,把那股子味道挥散一点才抬脚走进里间,眼看着萧业依旧躺在床上和从前并无不同,她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痛心,汤药刚从药炉里出来还烫着,她让景兰把汤药放在一旁便让人先下去了,屋中只剩下他们母子,萧母看着郁郁不振的萧业勉强放柔嗓音与他闲话家常说道:“今儿个日头好,你既然身体好了不如出去转转,别整日待在家中,就是没病也得被你养出病来。”

萧业没说话,也没兴趣。

他不想出去,也不想见人,他甚至连从前一日不落的武艺也都懒得去练。

被他这副颓然厌世的模样激怒,萧母终于忍不住沉下脸,她起身,怒声喝道:“萧业!”

可看着他比起从前明显要瘦一圈的苍白脸颊,萧母的喉咙就像是凭空被一只大手攥住,终究舍不得,她看着萧业胸腔不住起伏,又喘了半晌的气,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萧业说道:“我前不久去看过你妹妹,你妹妹为了你的事吃不好睡不好,瘦了一大圈。你自小就疼她,如今却连问一句都没有。还有麟儿……他大了许多,我看再过阵子,他就能喊你叫舅舅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孩子吗?如今你既然赋闲在家,不如去看看他?”

萧业听到这个名字,长睫微动,他原本对一切都不在乎的神情也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麟儿……”

他沙哑着嗓音喊这个名字。

想到麟儿,他就忍不住想到兰因,这个被他努力压抑着想忘记却从来没有一刻被他真正忘掉的人。

他记得麟儿刚出生的时候,他和兰因去鲁国公府看他,小小的孩子被大红色的襁褓裹着,皮肤皱巴巴的,毛也没几根,眼睛睁不开,都说外甥像舅,可他那会看着那个又丑又皱的孩子,实在看不出他们哪里像了。

他那会没忍住咕哝了一句。

思妤还在坐月子,听到那话差点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打他,兰因也没好气地拿手拍他胳膊,和他说,“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再说,他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她嗔怪似的瞪他一眼后又回头抱着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柔声哄道,“我们麟儿才不丑,我们麟儿啊以后一定长得又高又俊,比你舅舅还好看,是不是呀?”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艳阳晴天。

兰因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她动作轻柔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还拿自己的鼻子去碰触小孩的鼻尖。

她是那样的温柔。

温柔到萧业至今都能想起那日她被阳光沐浴时的模样,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萧业记得那个时候他看着兰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兰因有孩子的话,她一定会对孩子很温柔,她会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琴棋书画,她不会苛责他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她会在他摔倒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扶起他,会拍掉他手上和身上的泥土和他说“不要怕”,而不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还不准别人扶他。

他不会像他。

他会拥有一个世上最好最温柔的母亲。

萧业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即使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那个时候,他却由衷地希望他跟兰因能有一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把他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他。

眼眶倏然变得通红。

萧母原本还在劝他,忽然见他红了眼,吓了一跳,“业儿,你怎么了?”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她急着扑过去,却见他忽然闭紧双目,眼泪一路从眼角滑落至被褥上,看着被褥上洇开的那摊水迹,看着青年不住颤抖的双唇,猜到他是因为什么,萧母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

她没再劝他,也没再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站在床边凝望他许久。

忽然,她转身向门外走去,步子即将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她才背着身冷着嗓音和萧业说道:“萧业,你要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身上担负的责任,伯府还得靠你撑着。”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萧母咬牙,“你跟兰因已经分开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提到兰因,没去理会身后男人是何模样,她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嗓音都沉了下去,“你在这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可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已经重新开门做起了生意,她那几家酒楼现在高朋满座,是汴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她马上还要开新店了,你去外面看看,现在外头的人是怎么说你们的?你……”听到身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萧母抿唇,她到底没再说下去,只是吐出几个字,“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她便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景兰就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忙喊了声“夫人”跟在她身后。

萧母没理她,她自顾自往外走。

明明外面是艳阳晴日,可她却仿佛身处寒冬一般,头顶的暖阳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她觉得刺眼极了,就像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忽然碰见太阳,她不由半眯着眼拿手挡在头顶,走了几步忽然又咳了起来。

“您没事吧?”景兰忙扶住她。

萧母摇头,咳嗽声却不曾间断,她捂着帕子不住咳着,咳到后面,她胸腔发紧,甚至佝偻起了身子,不过数日的功夫,她就已经心力交瘁、精疲力尽,甚至还变得苍老了许多,从前那一头人人夸赞的亮丽乌发早已鬓边生白,藏也藏不住了。

偏偏落到这种地步,萧母还不敢让旁人知晓。

现在伯府就靠她一个人撑着,要是她再出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儿子是这副模样,孙子又还不知事,至于她那个丈夫……

前不久她收到萧志尚的来信,那个远在庄子上的男人终于知道了城中发生的事,刚接到信的时候,萧母心中还有些期待,可打开信,那里面写的全是责怪业儿的话,却没有一个有用的法子。

想到那个懦弱无能的男人,萧母忽然想起那日兰因的询问——

“这么多年,您可曾对您的婚姻您的夫君感到后悔、厌烦?”

那个时候她斩钉截铁说没有。

不管萧志尚是什么样,她都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家,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她的体面和身份罢了,可如今她才发现这种时候若身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夫君是多么的幸运。

萧母的咳嗽声越来越激烈了,而她身边却只有一个景兰对她关怀担忧。

天朗气清,萧母却悲从心来。

……

不知道萧母已经离开多少时间了,萧业依旧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他没有睡着,却也不愿睁开眼睛,脑中回绕着萧母说的那些话“你和兰因已经分开了”、“你在家里一蹶不振,可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去外面看看,看看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你们的?”

眼球在紧压的眼皮下不住滚动着,放在身子两侧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哗”地一声。

萧业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低着头,不住喘着粗气。

冗长的安静后,萧业终于起身,他走到铜镜前,这是他近来第一次看镜子里的自己,即使每日有下人伺候,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废还是让萧业立刻皱了眉。

凝视半晌。

他喊人进来,亲自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出门。

他没让周安跟着,只是让他给母亲传了个话,至于顾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过她,也没有派人去理会她。他只是沉着一张脸往外走。

过去这么久。

伯府门前自然不像从前那样人围着人了,但还是有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过来打探消息,陡然瞧见萧业,他们还愣了下,从前张口说道萧业还有伯府的人,这会与萧业那双阴沉的眼睛对上,竟一个字都吐不出,纷纷退到一旁。

萧业也未理会他们,径直骑着他的碧骢马往巷子外去。

*

鲁国公府。

萧思妤和涂以辞已经在门前等了有一会了,远远看到兰因的马车,萧思妤激动地待不住,她连忙松开涂以辞的手,在涂以辞的“慢点”中,她踩着石阶一路往下小跑,眼见马车停下,她扬起灿烂的笑脸,一声“嫂嫂”差点要从喉咙口脱出,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忙吞咽回去,眼见时雨扶着兰因走下马车,她也过去搀扶了一把,嘴里跟着喊人,“姐姐。”

她喊的是旧时的称呼。

虽说她打小就把兰因当嫂嫂看,但兰因重规矩,未嫁进伯府前,只准她喊姐姐。

那会她总是喊错,兰因也不怪她,只是目光无奈地看着她,她就会就喜欢挽着兰因的胳膊撒娇,“姐姐快嫁给哥哥吧,我是真的再也不想喊这个称呼了,姐姐哪有嫂嫂亲昵啊。”

没想到时光境迁,她竟又喊起了从前的称呼。

心里自然是有无奈的,可萧思妤很清楚她和哥哥之间是没可能了,也许从前还有一点可能,可当哥哥在大庆殿中说出那番话后,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可能也被他彻底掐灭了。

她这一声称呼倒是让一直紧绷着小脸的时雨脸色好看了一些,这会和她打起招呼的时候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二小姐。”她喊人。

萧思妤笑着应了一声。

涂以辞也过来了,站在萧思妤身边看着兰因打了一声招呼。

兰因也朝他点了头。

萧思妤不耐烦一直在外头,便挽着兰因的胳膊与她说,“外头太阳大,我们先进去,我给姐姐准备了不少吃的,正好麟儿这会也醒着呢。”

她说着就要带兰因往里走,余光却瞥见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和赶车的人,知道是齐豫白来了,萧思妤作为主人家,自是不好就这样离开,本想让兰因先进去,但想着回头还得一道吃饭,总得碰面,她想了想便和兰因小声说道:“是齐大人。”

以为兰因没接触过齐豫白,萧思妤不等兰因开口便在一旁继续说着,“外头都说他性子冷清,不好接近,其实不然,姐姐回头与他接触过便知道了。”她没去过兰因的新宅,自然也不清楚她和齐豫白是邻居,便是知道,只怕她也不会想到这两人如今每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涂以辞却是知晓的,看着还被蒙在鼓里的妻子,他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在马车彻底停下后,和萧思妤与兰因说了一句,“我去迎迎师兄。”便往前走去。

“我们也过去。”

萧思妤握着兰因的手,跟着涂以辞的步子一道过去,刚到那,正好齐豫白也下了马车,她笑着和齐豫白打招呼,“师兄!”

她因为涂以辞的缘故一直都这样喊齐豫白。

见齐豫白和她点了头。

萧思妤正想把兰因引荐给他便见齐豫白和兰因已点了头,而兰因也笑着和他点头,语气如常喊了一声,“大人。”

两人这番模样,俨然不是第一次见面。

萧思妤一脸惊讶,兰因也未瞒她,与她说了她和齐豫白的渊源。

“……竟有这样巧的事。”

萧思妤直到听完还是一脸不敢相信。

兰因也觉得巧。

“好了,外面太阳大,你们先进去,我和师兄先去书房处理点公务。”涂以辞在一旁说。

萧思妤晃过神,也未再想兰因和齐豫白的缘分,只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点了点头,而后握着兰因的手说,“姐姐,我们先进去。”她说着又和齐豫白招呼一声才牵着兰因的手先往里走去。

“人都走了,还看呢?”

涂以辞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还盯着顾兰因离开的身影,不由嗤笑起来。

刚嗤笑完,还没听到齐逾白说什么,竹生就开始怼他了,“我们主子想看就看,关你什么事?”

“哟?”涂以辞一副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模样,“原来是我们小竹生回来了,哥哥前些日子还问起你家主子你去哪了,说说吧,你这次又去哪玩了?”

竹生在涂以辞手里吃过不止一次的亏,早就学聪明了,这会他一扬下巴,继续双手环胸啐道:“关你屁事!”

“嘿,你这孩子!”

涂以辞眼见说不过他,只能把脸转向竹生的主子,“喂,老齐,这你都不管?”

齐豫白看他一眼,并不理会,只轻轻掸了掸衣摆便抬脚朝鲁国公府的大门走去,竹生连忙跟上,路过涂以辞身边的时候还重重哼了一声,俨然还记得当初那一骗之仇。

“啧,合着我成了受气的?”

涂以辞看着离开的主仆俩,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见生气,背着手跟着主仆二人一道往府中走去。

……

兰因见过鲁国公夫人,就去了萧思妤的房间。

麟儿果然没睡,穿着一身小衣服躺在罗汉床上,正被丫鬟拿拨浪鼓逗着。萧思妤一看到自家儿子,心也软了,从前咋咋呼呼的人,这会放软嗓音抱着小孩面向兰因说,“麟儿快看,谁来看你了?”

可这个月份的小孩哪里记得住人?被萧思妤抱着看了兰因一眼,便又伸手去够拨浪鼓。

兰因却不介意,她站在一旁,看着小孩童趣,眉目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她记得上一世离开人世那年,麟儿已经快三岁了,他跟着思妤夫妇来找她,还用他那双带着肉包的小手擦她的眼睛,嘴里还说着,“舅妈不哭,麟儿呼呼,舅妈就不难过了。”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兰因忍不住伸手,“姑姑抱抱,好不好?”

或许是兰因的声音太过温柔,小孩还真的看了兰因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自己有没有见过她,又见兰因伸着手,这个姿势他很熟悉,每次别人朝他这样伸手就是要抱他,麟儿看着兰因犹豫一会还是朝兰因伸出了手。

兰因见他伸手,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她高兴地把他抱到自己怀中。

动作熟稔且轻柔。

萧思妤原本还担心自家儿子会吵会闹,他虽然还小,却格外认人,除了她和涂以辞,也就他的乳母才能抱他,其他的,就连她的婆婆鲁国公夫人想抱他都得看他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施恩般让你抱一会,但也只有一会,超出时间就立刻开始哭闹起来。

没想到他在兰因怀里待了好一会也没哭闹,甚至还玩起了兰因的手指,嘴里还咿咿呀呀叫着,俨然是高兴和兰因一道玩的。

她看得又惊又奇,却也高兴,悬起的心重新落下,她在一旁看着两人。

麟儿是真的很喜欢兰因,自打被兰因抱着之后,他就没再让其他人抱过,于是等齐豫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穿着一身领抹上绣着玉兰花紫色长衫搭抹胸长裙的兰因抱着穿着紫色小衫的麟儿坐在罗汉床上。

她身后八幅红木轩窗都大开着,露出外头的夏色,也照进一片初夏正好的暖阳。

风光正好。

兰因身后是几株杏树,风吹过,杏花簌簌落下,而坐在屋中的兰因半低着头,她那一段细白的脖颈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跟发光似的,头顶那一支玉兰簪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一手抱着麟儿,一手握着一只布老虎,正在柔声哄着人,兰因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齐豫白此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多么柔和。

“你们处理好了?”

直到听到萧思妤的声音,兰因才察觉他们过来了,她抬头,瞧见站在帘边的齐豫白,她也如从前一般,笑着喊了一声,“大人。”

涂以辞笑着回答了萧思妤的话,“处理好了。”余光一瞥身边男人,他心思一转,便笑着和齐豫白说道:“师兄,你也去抱抱麟儿?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萧思妤听到这话,头一个念头就是阻止,上回师兄抱麟儿是麟儿刚出生的时候,意识都还没有,可如今麟儿正是闹人的时候,她怕师兄降不住她家这个小猢狲。但转念一想,也许师兄多抱几回就肯成亲了呢?她那几个闺中密友都不知道催了她多少次了。

于是也就没有阻止。

“大人要抱抱看吗?”兰因坐在罗汉床上,笑着问齐豫白。

齐豫白沉默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他朝兰因走去。

兰因便笑着把麟儿递过去,她一边递一边还指导人怎么抱孩子,“你把手肘抵在麟儿的头颈上,对,就是这样,这只手可以放在他的腿上,他喜欢有人陪他玩,手里得拿着个东西。”

麟儿刚刚被人从一个怀抱移到另一个怀抱,睁着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有些迷迷瞪瞪的,等察觉到这个怀抱没之前的柔软,又见熟悉的面容站在他面前,而没再抱他,他一下子就有些委屈地瘪起了小嘴。

齐豫白正好低着头,自然瞧见了他这一番变化,与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从来就没在跟别人对视下败过的齐少卿这一下却是脊背僵硬,他僵硬着身子看着麟儿,眼见他小嘴都在往下压了,眼中也是泫然欲泣,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齐豫白活了两世也没跟小孩怎么亲近过,这陌生的一切让他第一次生出不知所措,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拨浪鼓声。

兰因站在他面前,熟练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熟悉的鼓声一下子就攫取了小孩的注意力,刚刚还想放声大哭的小孩这会立刻睁着眼睛,够着手要和兰因玩。

眼见把麟儿哄住了,兰因就抽出空来和齐豫白笑说道,“您别担心,小孩很好哄的,他要哭的时候,您轻轻哄他下就好了。”话音刚落,兰因的杏眸与齐豫白那双漆黑又略带疑惑的凤目对上,想到他那冷清的性子,她稍稍停顿后,眼中忽然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浓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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