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的氛围渐入佳境。
声势浩大的载歌载舞结束,矿上的领导站出来讲话。
“同志们,这是矿上第一次举办篝火晚会!以后能不能办得下去,就看大家今晚的表现了!借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凡有才艺的,尽管上台表演!”
有人起哄:“蒋书记,你来表演一个!给咱们带个头啊!”
“大伙儿鼓掌,鼓掌,欢迎蒋书记!”
纪晟兴奋地跟着鼓掌。
蒋书记没推辞,乐呵呵道:“那行,我给大家吹个口琴!听好了啊!”
人群安静下来,悠扬的口琴声渐传渐远,不知道是谁拿来一块竹杠,木筷轻敲,声音清脆响亮,奇迹般地合上了拍子。
曲调很是好听,有种旷远苍茫的感觉。大漠孤烟直。
纪晟恍惚回到了苍凉的西北极地,那里的树叶被晒得油光发亮,荒滩上的风带着热浪。
就连贺鸣尧也静静听着,小狼崽躲在他的口袋里,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
黑夜里的篝火烧得火红,晚风在吹,轻风似有似无。
曲调慢慢下抑,陡然结束,四周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好!”
“太好听了!”
“看不出蒋书记还是吹口琴的高手啊!”
蒋书记连连谦虚,淡定地挥了挥衣袖,波澜不惊地下了台。包括纪晟,所有人都看见蒋书记得意欢快的小步伐了……
紧接着,立马有一对年轻男女自告奋勇上台,深情并茂地对唱了一段天仙配。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纪晟默默吃着眼前的狗粮。
狗粮撒完了,下一个便是表演京剧《红灯记》的,对方脸上煞有其事地划了油彩,唱腔感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接下来,唱革命歌曲的,唱京剧的,拉二胡的,最后还有一大批年轻职工,人手一只口琴,集体吹了一个及其欢快的曲子。
底下的所有人瞬间爆笑。
叶珊也笑,“这吹的是什么曲子?吹错场合了吧?”
周泊川笑着附和:“我估计那帮小子没别的才艺了!”
纪晟不明所以。
贺鸣尧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送亲迎亲的曲调,谁家办喜事,方圆十里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纪晟:“…………”
纪晟也笑了。
陈娇娇看得高兴,跳起来道:“我给你们表演跳舞啊!”
徐一鸣皱眉:“不准跳!”
“别想多啦,我不跳别的,”陈娇娇拿出了几串铃铛,“就跳铃铛舞!我自己编的!”
“哎——”
陈娇娇站了上去,手腕微抬,目光正视前方,下一刻,密集的银铃声急促响起,踩着激烈的节拍,昂首,转身,脚尖随着节拍起舞。
明媚艳丽的一张脸,在火苗的照射下,显得越发动人。
美人活色生香,应当如是。纪晟惊呆了。
贺鸣尧眼神也有些意外:“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祁谦解释:“你不知道!陈阿娇现在算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那跳舞绝了!”
徐一鸣从头到尾黑着脸,并不想说一句话。
很快,满脸憨厚的年轻小伙激动地跑上去送了一大捧花:“同志!花送给你!”
也不知道大半夜从哪里采的野花,花骨朵都是蔫的……陈娇娇连连道谢,像飘一样的回到了徐一鸣跟前。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徐一鸣呼口气,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抱着,现场春心萌动的所有未婚年轻人立刻死了心。
纪晟仿佛都听见了那些人心脏劈里啪啦碎掉的声音……
祁谦吐槽:“陈阿娇,你就会用那张脸骗人!”
“哼。”陈娇娇得意洋洋。
周泊川提议:“你们几个要不要上去表演一段?”
纪晟立马举手:“我可以唱歌!”
陈娇娇起哄:“快,上去唱!让我听听!”
这回轮到贺鸣尧不高兴了,拉住纪晟道:“不许唱!”
纪晟不满:“为什么不能唱?”
贺鸣尧没应声,牢牢拉着他的手,不肯让纪晟远离半步。
让纪晟顶着这张脸站上去,恐怕最后也有几个小女工红着脸给他送花呢!
贺鸣尧巴不得把纪晟揣口袋里藏着,哪能允许他上去招蜂引蝶?
纪晟只能作罢。
篝火晚会的欢呼声渐入**,有机灵的小摊贩抓准了时机,拎着竹篮躲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卖瓜子卖糖果,还有卖果酒的。
不少人悄悄跑过去买了一把瓜子。
矿上的领导心情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作没看见。
纪晟坐不住,好奇地跑了过去,花两毛钱买了一大碗瓜子,甚至闻着果酒的淡淡香气,有些犹豫地问:“这个是果酒?”
“对,葡萄酿的,好喝着呢!”
贺鸣尧也闻着果酒的香气还不错,低声问:“多少钱?”
“一瓶一块钱!”
纪晟顿时不想买了!
这个价钱能让他在百货大楼买一大堆杏干了,他又不爱喝酒,只是闻着这个味道像是酸酸甜甜的饮料,有些好奇罢了。
谁知贺鸣尧直接掏出钱,阔绰地买了四瓶果酒。
纪晟面无表情:“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贺鸣尧失笑,“不是你亲手给我的?十六块五角钱!半个月的工资全给我了!”
纪晟想起来了,怨念地看着他手里的果酒,“走,回去尝尝!”
叶珊是孕妇,不能碰酒,哪怕是果酒也不能碰。祁谦毫不客气夺了一瓶,周泊川一瓶,徐一鸣也拿了,和陈娇娇一块分,最后纪晟和贺鸣尧两人分着喝果酒。
果酒酸酸甜甜,完全尝不出酒的味道,纪晟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了。
贺鸣尧:“…………”
贺鸣尧难以置信:“你全喝完了?”
纪晟满足地打了个嗝:“还挺好喝的。”
“纪小晟,你傻了?这种果酒后劲挺大的!待会醉了——”
贺鸣尧说到一半,看着纪晟亮晶晶的眼眸,鬼使神差闭了嘴。
到最后,纪晟果然有些晕,抱着贺鸣尧的胳膊,看着前面的才艺表演,模样颇为乖巧。
贺鸣尧心里各种见不得人的心思飘过。
篝火晚会结束以后,人群纷纷散去,夜深人静,长长的巷子空荡荡的。
陈娇娇喝了果酒,也有些醉意,拉着徐一鸣手舞足蹈,嘴里哼着五音不全的曲调。
“春风她吻上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注1]
祁谦心累地叹口气。
周泊川更是无奈:“陈阿娇跳舞那么好,唱歌怎么这么难听?”
叶珊也无奈,“快走快走,我受不了这丫头了!”
纪晟脑袋晕沉,靠着贺鸣尧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落后了他们几步,闻言道:“我会唱歌啊!刚刚都不让我唱!”
贺鸣尧弹他脑门:“那你现在可以唱了!”
纪晟慢吞吞地说:“我给你唱情歌啊!”
所有人:“…………”
纪晟喝多了果酒,思维迟钝,一举一动越发坦率,拉着贺鸣尧的手,对着前面的周泊川等人说:“大家好,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陈娇娇慢半拍地回过神:“嗝。”
什么玩意儿?
陈娇娇渐渐睁大了眼,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看向了纪晟。
贺鸣尧胸前的口袋里,小狼崽更是蹿出了小脑袋,冲着纪晟,期待地汪了一声。
纪晟越发晕乎了,抬头看着天空,月色刚刚好,地上铺着白茫茫的月光,他又垂眼看着贺鸣尧,目光有些愣。
贺鸣尧低着声音,提醒他:“你不是要给我唱情歌吗?”
“哦,对。”
纪晟反应有些慢。
当着周泊川等人的面,纪晟哼着曲调,就这样唱起了情歌。他之前已经对着贺鸣尧唱过一次了。
“月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在这迷人的晚上,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我想开口讲,不知怎样讲~”[注2]
听着听着,陈娇娇也附和哼了一句,最后像是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朵花,花骨朵蔫哒哒的,她跑过去,长裙轻扬,把花送给了纪晟。
“唱得太好听了!这朵野花送给你!”
“……谢谢。”
纪晟面色惊喜,还没拿走花,贺鸣尧抢先夺了过去。
贺鸣尧臭着脸道:“徐一鸣,把你媳妇儿管好了!好好的气氛全让她毁了!”
“没有毁啊。”纪晟迟钝地说着,像是知道贺鸣尧所思所想,踮脚抱住他的脸颊,吧唧亲了他一下。
近在眼前的陈娇娇:“!!!”
艹。
祁谦心酸地看了一圈,似乎只有他一个是没有对象的大鹅子。
叶珊看着他们笑,“真好啊……”
周泊川满脸无奈:“我们能不能走了?赶着回家睡觉呢!”
贺鸣尧乐得挥手:“滚滚滚。”
然而就在叶珊转身回家的路上,肚子忽然一阵剧痛来袭,她脚步一顿,羊水好像也破了?
叶珊慌得抓紧了周泊川的手。
“我……我觉得要生了……”
周泊川没反应过来:“什么?”
顷刻间兵荒马乱。
祁谦:“快快快,泊哥!抱着嫂子去医院啊!”
贺鸣尧连忙道:“用不用我帮忙?我跑得快!”
“快点!”
所有人慌里慌张地前后忙活,纪晟跟着陈娇娇,两人晕晕乎乎跟过去,直到天亮时分,叶珊依旧没能顺产。
在医院的长椅上,纪晟靠着贺鸣尧睡了一觉,已然恢复清醒。昨晚的记忆慢慢复现,纪晟猛地蹦了起来。
“大嫂呢?生了没?”
贺鸣尧摁住他:“没,还在里面。”
周泊川一夜未能合眼,劝说道:“鸣尧,你们先回去,还要上班呢。别坐在这等了。我这里有祁谦那小子帮忙,还有陈阿娇呢!”
贺鸣尧道:“没事,我不着急,大不了明天去矿区多搬两趟货物补上。”
纪晟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表,也道:“现在刚好七点,还不到八点钟的上班时间呢,我再等等。”
徐一鸣初到派出所,不方便请假,反而要好好表现,只能早早去了派出所上班,留着陈娇娇在医院里帮忙。
祁谦去了国营饭店买早饭。
这会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病房里,叶珊疼了一夜,沙哑的喊声渐渐小了下来。
陈娇娇焦急地抹眼泪:“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生啊?”
这年头生孩子,不亚于过鬼门关,幸运的话一晚上就能顺利生产,至于倒霉的,说不定两天两夜都没法顺利生产。
纪晟心里直打鼓,索性站起来找到妇产科办公室。
门是敞开的,旁边挂着两件白色大褂,有人背对着他,在柜子里整理着东西。
“你好,请问张医生张满缘在这个办公室吗?”
纪晟可没忘记,孙卫国的爱人张满缘,是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来上班?
对方愣了下,连忙转过身,“纪晟?”
“二婶!”纪晟激动,“我正想找你帮忙呢!”
纪晟连忙把叶珊的情况说清楚了。
张满缘立马穿上白大褂,“别着急,晚上都有值班的医生,你嫂子那边肯定有医生看着呢,我这就过去看看。”
纪晟拉住她,犹豫着给她塞了两粒药丸。
说是药丸,倒不如说更像是糖果,颜色粉粉红红,依稀能闻到清新的橘子味儿。
“二婶,这是水果糖。”
纪晟斟酌着说道:“我听我嫂子疼得喊了一晚上,嗓子都哑了,她这会能不能吃糖啊?就当是补补力气?”
张满缘匆忙道:“应该能。嘴里含块糖也好,我进去看看再说。”
目送着张满缘走进病房,纪晟总算松口气。
贺鸣尧站在他身后,低声问:“我怎么没见过你的水果糖长这个模样?”
“不是糖。”
纪晟摇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就是一种快速补充力气的药丸,也有补充营养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能阻止大出血!
纪晟不懂生孩子的具体事项,但也知道其中危险,那两粒药丸应该能帮一点忙?
张满缘进了病房,弄清楚当前情况,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先是给筋疲力尽的叶珊喂了水,又是顺手把纪晟给的两粒糖果给她喂了。
依着张满缘多年的经验,叶珊十有八-九是难产,子宫收缩无力,产程不可避免地延长,即便顺利分娩,也有极大的后续风险。
本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知短短几分钟,叶珊忽然又睁开眼,像是恢复了力气,咬住毛巾努力使劲,眼睛里含着殷切的光。
不到半小时,哇的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走廊。
纪晟正低头喝着祁谦买回来的白粥,猛地听到这声响亮的哭声,差点被白粥呛得连连咳嗽。
“生了?”纪晟懵逼。
足足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周泊川抖着手抱过来。
没等他开口问,张满缘笑着说:“没事,母子平安。好着呢。”
纪晟焦急地凑过去,喜爱地摸了摸小宝宝的手脚,小手小脚还挺胖的,黑豆大的眼睛带着泪珠,眉毛很淡,皮肤皱巴巴的,实在是有些丑……
纪晟没敢说实话,只夸道:“挺胖的小宝宝啊!”
陈娇娇根本不给面子,“怎么这么丑?皱巴巴的?”
纪晟:“…………”
贺鸣尧也道:“确实挺丑的!”
祁谦还没来得及附和。
周泊川气得骂道:“都给我滚!你们刚出生的时候能有多好看?嫌丑别抱,滚远点!”
“…………”
纪晟笑嘻嘻地摸够了小宝宝,赶着八点上班的时间,急匆匆跑到罐头厂上班。
正好是八点二十分。
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马大姐口头上训了他一顿,问清楚纪晟迟到的原因,也没再继续追究,只道:“下次不许再迟到了!”
纪晟嗯嗯点头。
那边姚海燕似乎是想过来和他说话,犹豫片刻,抬眼瞥了纪晟一眼,冷哼着低头继续工作。
纪晟无奈地趴在桌上。
自从上次在电影院倒霉地和姚海燕碰面以后,姚海燕见了他不是冷哼就是偷瞥,愣是忍住了往常叽叽喳喳说话的习惯,连瓜子都不和他一块磕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歌词来自《春风吻上我的脸》
注2:歌词来自《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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