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初奚家,在助拓略王室赢得生死一战不久,拓略王便遣人来奚府提亲了。
其实拓略王,起初是想把她嫁予他的亲弟弟——郡王拓略渊;而不是如今的拓略瑾。
印象中,提亲那天,拓略渊也亲自跟着来了,生得眉若远山,眼睫狭长。他比拓略瑾年长五岁,与她同龄。因长年镇守边关,被烈日晒得黝黑。
可她只缘与他匆匆一面。
未待亲事提上议程,便忽闻郡王渊谋反,被王世子拓略瑾出兵镇压。后来,就再也没有拓略渊的任何消息。
半年后,她被拓略王指婚给王世子瑾。一年后,拓略王病逝,世子瑾继承王位,迎她于椒花殿,宣为拓略王后。
她比拓略瑾大五岁,一开始,拓略瑾待她也很是尊重,虽不似寻常伴侣恩爱不疑,却亦能相敬如宾。直至一天,柔然来犯,大魏君主下旨命拓略出兵,奚家诸将随拓略王重回战场;然几月后,拓略兵败,奚家竟满门阵亡。
大魏君主震怒,重责拓略王室。而拓略瑾,也将战败一事迁怒于她。
奚母受了的惊吓,不久便病逝于奚府。奚慕芸自此把自己关在椒花殿中,整日孤帏泪洗。似乎就从那时起,她便彻底失了拓略瑾的宠信。
一年后,当她重拾活下去的信心,走出椒花殿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掌控后宫实权的女人,已然从她变成了拓略瑾的新宠——贵妃芫氏。
芫氏著着貂袄,缓缓走近她,髻上的金步摇,在阳光的映照下刺痛了她的眼睛。
“长卿,见过王后娘娘。”芫妃含情的双睫,似乎能一把抓住每一个朝向她的人。
后来她听说,芫长卿与拓略瑾幼时便相识,二人竹马青梅,两小无猜。只是芫家小门小户,身为大魏贵族的拓略氏瞧不上这门亲事。后来前任拓略王登上王位,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芫长卿一家也在战火中与拓略瑾失联。直到瑾登基后,方从民间寻回芫氏。
“原来,她是他的白月光啊。”奚王后打开殿窗,凝望着夜空上的月亮。
芫妃故意与她走的亲近,渐渐地,她亦将她引为知己,放心将廷中诸事交付于她。
她本生性淡泊,也无谓瑾多几个后宫妃嫔。礼佛、临字,研香,渐渐成了她的日常兴致。王后大权逐日旁落,亦有人劝她,谨防芫长卿;可她不愿专事弄权。谁知,到了第三个年头......
那日傍晚,桂殿兰宫中,锦衣如画、珠玉衔钗的王后,无聊地坐在鸾镜前,望着朱颜渐改。
此时,数十个宫卫手持王旨,径直闯入。
“奉拓略王旨,缉拿与反贼拓略渊私下勾结的王妃奚氏。今,除去奚氏慕芸王妃之衔,废为庶人,囚偏安殿。”
她欲解释挣扎,却被强行带走。椒花殿随之亦被翻搅的珠残玉碎。这些宫卫,竟真的从殿中,搜到了一件带血的男式裰衣。
“污蔑、构陷!本后是清白的。”她日日在偏安殿中嘶喊哭泣,却始终不得见瑾一面。
不知是他被蒙蔽了,冷心绝情?还是心有愧疚,故意不见。自被废那日,她再也没有见过拓略瑾。
偏安殿阴冷孤寂,吃不饱穿不暖。她与历代废去封号的妃子一样,变成了一个被遗弃的活死人。
芫长卿携四位宫人持灯施俪而来,冷笑着,对她嘲讽道:“抢了别人的,终究要还的。这些年我未雨绸缪,等着就是瑾登上王位这一天。偏偏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毕生所求拥握在手。你不知道,为了来到这王宫,我费尽多少心力,又吃了多少苦头?……若不是你奚家为拓略胜了那场名动天下的战役,又安得你来拾这荣华富贵。”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奚慕芸又惊又气。
“你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如今我才是这拓略后宫的主子,而你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奴婢。”芫长卿恨恨道。骂毕,遂又低声嘱咐了随身宫女一些什么话。
窗外大雪纷飞,一连几日,给奚慕芸冻得死去活来。一个宫女,趁夜偷偷潜入偏安殿,给她带来一盒吃食、一件棉帛。她抬眸仔细辨认,见是往昔奚家家仆的女儿小姉;竟不知她是何时入了宫,又做了宫女的。
小姉安慰道:“小姐,无论怎样,请先活下去。事情总有昭雪的一天!那芫妃挑唆瑾王殿下,对付你、构陷你,令你废了位分,你可不能遂了她的愿啊!”
奚慕芸饮下些热汤,慢慢镇静下来;苦苦一笑道:“是我把人心想的简单了,权利富贵,如乱花迷人眼;谁陷在这旋流中,都会变得面目全非。论谋略心计,她的确比我更胜这王后之位。”
“小姐,偏安殿中长日无聊,我将咱们奚府的存书取了一些来,您翻翻书,打发打发时间吧。”小姉遂将一个包裹递与她。
后来的几月,她全靠府中这些旧书支撑着精神。
权谋、厚黑,围弈!这小丫头倒是会给她挑书看。只是如今她困顿在此处,翻身无望,学了这些权谋之道又如何呢?
待她看完前三套书,已至春尾。
偏安殿前的桃花落如烟雪,而暼过花枝,愁却更长。
最后一套书,竟是一本武籍。
“这小姉,感情是想让我习武强身?”奚慕芸惊叹道。
虽出身将门,幼时也练过站桩类的基本功;却未随父兄认真习过武;反正日子无聊,闲着也是闲着,她便翻看起武籍,耐住性子,照着练了下去。
碧兮迩刺杀她那夜,是三个月以后。
亏得那本武籍,让她练就了些近身搏击的本事。虽被碧兮迩伤到,却未及要害与根本。
后来,她便逃离了这座孤城,颠沛流离来到武夷,修心问道,直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