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兮迩,你究竟与拓略有何仇恨?”慕云坐在盛暑的夜月下,摇着草蒲扇。
兮迩惊异地瞅了瞅慕云:“这是何意?难道你......肯同我下山去了?”
“想得美!只是问问你的来处。”慕云将脸躲在蒲扇后,笑地前仆后仰。
“鄙人不就是被王族贵戚们,举荐到宫中的个戏班主嘛。”碧兮迩瞥了她一眼。
“你就对那个芫长卿,如此长情不忘啊。她骗了你一回,你就用一生惦念着......”慕云逗他。
“我和她只是相互利用,并无爱意;只是仇恨她鸟尽弓藏,非要取我性命而已。”碧兮迩急急辩解完,想了想遂又慢了几拍道:“她抢了你男人,你也能忍?”
慕云摇摇头,沉思道:“其实,经过这几年的修行,我越发看清楚了一些事。我与拓略瑾的婚约,原本便是上辈人订下的;和他之间,并无多深的感情。反倒是芫长卿与他相识在先,竹马青梅;后因战事,两人离散。恰时拓略瑾登基,我便坐了原本属于她的主宫之位。如今想来,我才是破坏他二人感情的那个坏人吧。”
“你不是坏人,你是圣人。” 碧兮迩惊讶,遂奚落道:“真是对你佩服的五股投地,别人抢你夫君,你能忍,我杀你,你亦能忍。你就是天下第一傻子。”
“傻就傻呗,傻有傻福啊!”慕云白了他一眼:“不像某人,忍辱负重半生,归来仍是白衣。”
“你......”碧兮迩气地跳将起来,惊了草中的流萤,瞬时四野亮晶晶的,如幻如梦。
“你知道,宿命躲不过,终须去面对。”碧兮迩瞅着漫天莹光,明眸蒙上一层痛楚。
“那如今你有兵书在手,又何必继续在此蛰伏?”慕云一语道破他心思。
“原来你知晓,我在打兵书的主意?但若如此,你不怨恨我?......你知道,若我下得山去,这盛世便变成了乱世。你......不欲阻拦我?”碧兮迩有些难以置信,哽咽问道。
“我又能拿什么阻拦你呢?”慕云意味深长的盯着他,道:“你不是还想着,拉我一起下山去复仇吗?……或许,你一直等的,便是这样一个契机吧?……但你,能否答应我;此番下山去,不牵连无辜,不伐人性命!”
“避无可避,终要面对。我答应你。……如此,兮迩便告辞了。”碧兮迩凝重道。
慕云转身背对他,只应了声,故意不去看他。
待碧兮迩走后,她方回过身来,朝他离去的方向,惆怅一笑。她虽不知他的来处,但亦能断出,他必与樊尼,或者是和樊尼曾效力的某个皇室有关联。不然,这隐埋了近半世的兵书与丹药,又怎会被他轻易遇到。怕这才是他上得山来的真正原因吧。
就算碧兮迩此去与大魏为敌、与拓略王室为敌;然拓跋略瑾也好,芫长卿也罢,各人各有因果,她亦插手不得。
但反过头来想,倘若如今在拓略凤位的仍是她,她又如何躲得过。那明枪暗箭,刀影无痕,终令人不得心安一日。
然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注定的宿命。她不是救世主,阻止不了战火烽烟、江山更迭。她早已不是那大拓略的王后,但众生无辜,亦不应成为乱世的炮灰。
奚慕芸的眼眸逐渐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