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有些急,那是紧张。
大公子不再说话,好似刚才那句是她的错觉。
灌木林里结束得很快,到底是恐惧着有旁人撞见,所以结束时,听得那妇人半真半假地抱怨:“你这冤家下次不允在这里了!我这条命怕是迟早要交代到你手上!”
“难道你不喜欢么?不觉刺激么?”
打情骂俏直接传进了大公子的耳中,他听到时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幻想了下。
刺激么……
这是大公子听到的新鲜词。
不是说他不知其意,而是原来情事也是可以“刺激”的——
他想到了谁呢?
他想到了双吉!想着与她在野外苟合的若是自己……
大公子的呼吸急促了两分。
所幸那对狗男女已经快速整理了衣裳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地左右环顾了确认安全后便走了。
双吉有些焉焉地,她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真的说了,可她心里直觉认定自己没听错,于是情绪不高了。这导致她整个人心情都不舒坦了,没什么精神。
但身后的大公子一直高度警惕着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直到确定没人再回来时,他才松了手。
表面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走罢。今日所见所闻切莫声张,即使是你夫君也不允说出去!”
“哦……”往常定是话多的小妇人此时是过分安静地。但大公子未曾想太多,他只觉是吓着她了,所以走在了前头。
后快到花园时,他特意走得略快些,就是不想给旁人造成误会。
双吉瞧到大伯步伐急速,下意识跟了上去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她脑海里再次响起他的那句“死丫头”,那是饱含着恨与怨地辱骂,她分辩得出来。于是脚步停下,由着他与她的距离渐远,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
双吉抬着头目视前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覆上了点悲伤……
大伯他……为何要对她生怨……?
归宁之日定在第七日,王雪芙已经拆了线,可以下床,只要不剧烈活动,至少从外表瞧不出端倪。
大公子为表歉意,在归宁前夜赠了她一套翡翠头面。
虽说王雪芙嫁妆也丰厚,足足捎了十万两银作陪嫁,可见王家家底丰足。可夫君简简单单的一套头面却也惹得王雪芙喜不自禁。
此后余生,这套头面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珍品。
二人归宁日回府不再多提,只说道王府对这位新姑爷是愈发满意地,大公子博了个“温柔好郎君”的名声。
而王府的小姐妹们也颇多羡慕嫡三小姐嫁得如意郎君。
双吉有阵子不去碧花楼里了。
待人察觉时,已经临近过年。
这年的年对王家千金而言是意义非凡地一年,因为她身怀有孕月余。也即是说从洞房花烛夜那日便种下了种子。
当察觉有身孕时,离过年不足十四余日。
这真真是双喜临门。
尚大公子闻得此消息时,愣了下。他在庭院里负手而立许久。脑海里想的不是他有后了,而更多的是双吉。
双吉避着他了……
他比旁人都更早察觉。
一个夏天拉近的亲密感在那日烤肉宴后,又生疏了……
他不解,是他唐突了?还是说这小妇人察觉了某些他的反应……
大公子没能想透,于是很多时日他会发起呆来。
“嫂子竟有孕了,这可真是喜事儿!吉儿,我们也去庆贺一番罢!”
尚二公子回园报了喜讯,好似是他家小娘子怀上似地宝贝喜悦。
双吉兴致不高,她双手托香腮,“晚些时辰再去罢。现下自是有很多人挤在她屋里头。”
尚二公子是一贯依着媳妇儿,“那便晚些时辰去。”
随后他发觉双吉懒洋洋地,便问:“我的吉儿怎么了?近来都好似有心事。”
双吉一双眸子好似会说话,斜眼睨人时那媚劲儿愈发地成熟,“月信要来了。”
尚二公子暗暗松了口气,他见她并未因大嫂有孕而有旁的反应,遂关心道:“这天愈发地冷了,这些日子吉儿便少出门罢。”
学院早已停学休沐,胡京的天气称不上太过寒冷,需得烧碳取暖也不过几日光景,而富贵人家却是早早将屋里烧得温暖如春。
双吉自小便没受过这般好地待遇,虽入府两年余也还呆不惯,她屋头烧的碳不多。又喜开窗,所以有些冷嗖嗖地。
锦夫人到了冬天便不爱来儿媳的屋内,嫌冷。却是爱叫儿子去她屋内呆着。尚二公子习武身子骨强健,倒也少去娘亲屋内。
锦夫人捎着礼物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哆嗦,见到儿子媳妇,便让他们跟着她一道去。因着没分家,他们院里礼物派一份便是。
“娘,我们方才才说要稍晚些时候过去庆祝呢。”
“这喜事旁人都赶早不赶迟地,就你们两个还在这边磨蹭,随我一道去!晚些好多留时辰给孕妇歇息!”
锦夫人也说得在理,两个小的便随她一道去恭贺。
这年的冬天,于王雪芙而言是过度喜悦地。
一是嫁了如意郎君,二是身怀有孕,整个冬季都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却是在暖春三月时,滑胎了……
当时已挺着四个多月的孕肚,生下来的孩子已有呼吸了,那般小的一只有手有脚的俱全,却不过半时辰就夭了……
王雪芙人悲痛,整个尚府都沉浸在不幸中。
尚大公子亦是双手捧了自己的长子,那是个带把儿的,全身乌青地,一张脸儿皱巴巴地,太小了,小得像只蚂蚁。
他方才知晓原来人竟是从这般小的时候成长起来的……
初为人父的喜悦化为悲伤是在所难免地,他亲手葬了自己的长子,可惜他是早夭的,连个碑都不能起。
小小地坟头在多年后堆满了杂草,他常去探望,与这无缘地长子说着心里话。
双吉十六岁那年,尚府不算平顺。先有大公子子嗣夭逝,嫂子因伤心过度身子骨缠绵于榻上月余,主母王氏时常到府上宽慰三女儿。到夏日,尚中丞因支持新政被朝中大臣弹阂,僵持了月余。
尚中丞在下朝回府路上遇上了四波刺杀,所幸虽未受伤,也是令整个尚府人心惶惶。
而十三殿下因做错一件小事引得陛下大发雷霆,禁足半月。
大公子忙于朝中奔走,常夜不归宿,少与夫人恩爱。
待到秋高气爽之时,一切又归于平静。
尚中丞瞧了二儿媳一眼,看似随口一句:“临哥儿,你们夫妻二人何时给老夫抱个孙子呢?”
尚二公子明面上应承着:“爹,我和吉儿还小呢!”
尚中丞意味深长一句:“差不多到时候了。你们瞧瞧你们大哥与嫂子的。”
双吉也放在了心上,回头便与夫君商量:“我们也要个孩子罢?夫君。”
尚二公子身子一僵。
双吉生母是马大人的外室,他养在外面的,长至七岁,被善妒的马夫人发现,乱棍将亲娘打死了。马大人惧内,又子嗣难养,正室只养活了一独子马文才。于是马老夫人作了主将双吉放在自己膝下养。
马老夫人虽也是个略强势的老妇人,可架不住马大人惧内,马夫人实属凶悍,动不动欺辱这失母的继女。于是双吉养成了懦弱地性格。
实非她愿这样,而是时局迫人不得以为之。随时日长了,她便真觉自己是个懦弱地性格。
在马府时,她最是惧着兄长马文才,他虽未怎样动手,却是言语与眼神漠视,在他身上,她得不到兄弟姊妹的温情。
她本以为此生便那样,祖母也时常说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少遭些罪,双吉会自卑地想,她这样出身的姑娘又能嫁得怎样夫家呢?
不曾倒是想,她命生得好。术师见她便说她生得天庭饱满鼻梁挺直秀气是个旺夫益子的好相,定是会当贵太太的!
于是马老夫人便到处参加花宴,四处搜寻一些合适的人选,终究是命好,捞到了尚府庶子这门好亲事。
莫以为庶子便不尊贵,多少有门户的也是极乐意攀上尚二公子这门亲的,纵二公子似无用。
临出嫁前,马老夫人抹着眼泪替她梳头,一贯严肃的老脸也是感触良多,千叮万嘱让她日后好生相夫教子,好生与尚府各院打好关系,切莫得罪任何人。
双吉那样乖顺点了头,从了祖母的话。
她获得了个夫家赠名,伶,取聪明伶俐之意。
马伶伶。
夫君爱唤她吉儿,说她是心肝宝贝儿。婆母待她温顺,处处留心提点。她这懦弱的性子得以舒张开来,渐渐地学会了落落大方之道。
她本以为会一切好转的,那个自卑的小丫头会蜕变成大家闺秀。可大伯或许是一句无心,或又有意,却教她知晓原来她仍旧是那个马双吉,成为马伶伶之路还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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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马氏,便要提近来一事。
马伶伶的娘家继兄马文才是该娶妻了。
马文才今年二十有三,在胡京男子行了冠后便本早该娶妻的年岁,拖到如今岁数算得有些岁数大了。
不是马文才不娶,而是主母马氏眼高于顶,她想攀一门好亲。
去年夫君马大人升了官,在吏部任了个员外郎一职位至从六品。今年又因亲家公升到正五品的郎中。她便觉得夫君怕还要往上升,非得挑一个四品的官员,对外称那是门当户对。
要知马大人升迁难,自个儿也是个没啥本事的,全托的女儿攀了门富贵亲事,这近三年来是官运亨通,官职是事少清闲俸禄高。
“想我那女婿的兄长也是个从六品地侍御史,如今才二十有二,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嫁入我家的媳妇未来福气厚着呢!”
可她也不想想,她夫君混了二十多年才混了个从六品,而那尚府嫡大公子不过两年余也都升到了同阶,是能相提并论的么?
尚大公子确实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那马大人这岁数前途已是差不多了。
马夫人瞧不清楚,马文才却是瞧得清楚,但他又独好美人,祖母那给他相的媒俱是些姿色相当地,毫不客气地说还比不过他那庶出的妹子!
马文才这婚事便给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