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下来,华浅制香的技艺已是十分娴熟。
老师傅说她极有天赋,又是个有主意的,破例邀她一同研制新的香药配方。
华浅也从最初的抱有目的,转而真心喜欢起这作坊里忙碌又充实的生活。
有人说,认真的女人身上有股魔力,仲夜阑以前不懂,却在这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早便听说华浅在学习制香,今日便借着巡查作坊事务得以一见。
她一个人站在临窗的案桌旁,时而翻翻身旁的书,时而捣鼓几下制香材料,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她欺骗了他,他本该厌恶她的,可不知怎的,仲夜阑心中却生不出半丝恨意,尤其面对这样的华浅。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只专心于眼前的一方天地。
仲夜阑想同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半晌,还是没有走过去,只在与他人谈话之时装作不经意地瞧上两眼。
“大爷,您又来巡查了?”
没过两日,作坊里的管事又发现了站在门外的仲夜阑。
“没有,只是恰好路过,顺便看看。”仲夜阑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哦。”
管事扫了眼正研磨材料的华浅,心下明了。
“那大爷随意。”
心中却是啧啧几声,要说这有的人啊,也真是贱,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却偷偷摸摸地怀念。
关于这一遭,华浅并不知晓,还是听旁人议论才知道仲夜阑来过。
他们说仲夜阑对她余情未了,又议论起新婚和离那日的事来。
要说这男人碎嘴起来,可比那长舌妇不遑多让。
不过,到底顾忌她华家嫡女的身份,没敢在她面前这般,华浅便也随他们去了。
仲宅里,以报恩之名留在仲夜阑身边的牧遥明显察觉到了仲夜阑这两日有些不对,直到看到他失神地望着华浅曾待过半日的婚房,便恍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今日是仲夜阑的生辰,她同他一起去煌城寺庙为他母亲守灵,如儿时一般陪伴在侧,同他说话解郁,只是却好像反而多了丝冷清。
夜里,一个黑衣人突然闯入她的房间,她记得他,在牧家,他被追杀时就是这般躲进了她的闺房。
他说要带她走,愿意帮她查牧家的案子。
牧遥待在仲夜阑身边一为情义,二便是为了查清牧家一案,可仲夜阑却听不得她说半句华浅的不好,言语间无意多管。
所以当听到这么一个不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说出这句话时,她,有些动摇了。
最后,她没能跟他走,宅里的护卫发现了他。
他留了一句话,说半个月后会光明正大地来接她。
半个月后正好是仲家祭祖大礼。
到了这天,仲家家主仲溪午站在祭台上,仲夜阑位于其下,周边站着家仆护卫,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其虔诚。
洗手、焚香、燃香方,一切都进行得顺顺利利。
直至典礼结束,回到仲宅,那个黑衣人都没有出现。
牧遥心里不由失望,随即自嘲一笑,自己竟差点信了一个连身份都不知的人的话。
而被她认为失信的黑衣人,此时却是很纳闷,明明他都已经提前踩点,安排妥当,定能抢了香药香方,再将那女子带走。
可事实上他们的人还没冒头就被一群护卫围住,他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伍朔漠想不通。
“如何了?”
知晓要举办祭祖大礼,华浅今日特意休息,没去香药作坊,命了护卫去盯着。
见千芷回来,便忙问情况。
“姑娘猜的不错,果真有贼人作乱,不过听说家主早便有防范,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那就好,”华浅松了口气。
“还有,这是家主身边的护卫送过来的。”
华浅接过千芷手中的信笺,展开,上头只有寥寥几字:安好,勿念。
他是觉得自己念着他,所以特意来信报平安?
华浅微怔,想着莫不是之前她去找他,让他察觉到了她对他的心思?
几天前,她无意之中听作坊中人提起祭祖大礼,才恍然发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想到梦里的片段,她心中不安,思来想去,带着千芷去了仲氏园。
彼时,仲溪午正在书斋处理事务,一见她进门便立即迎了上去,一双黑眸分外明亮。
“阿浅,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你了!
华浅红唇微动,但现在还不到表明心思的时候。
“今日贸然叨扰家主,是想同家主说说祭祖大礼的事。”
“哦?”
“我听闻近日总有些人在鬼鬼祟祟地打听甲寅梦归丹的和香手法,怀疑是窜逃的葛家人。”
“众人皆知家主要在祭祖大礼上以香方祭祖,怕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祭祀关系气运,毕竟又是给老祖宗献香,为了安全起见,家主定要多安排些护卫。”
她说了一堆,仲溪午却是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浅怎么比我还要关心祭祖大礼的安全?”
“我……”
华浅耳尖微微泛红,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接着便又听到了仲溪午暗含笑意的声音:“我可以认为阿浅是在关心我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满腔爱意尽数显露在那双温柔的眸子里。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可就是能无形中撩拨人心。
华浅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不敢再看他,低垂了眸子,道:“家主是仲家之主,我自然也是关心的。”
仲溪午却是自动忽略前半句,只知道,她承认了。
她,关心他!
他的阿浅,第一次主动来寻他,是为他而来。
想起那日少女微红的容颜,仲溪午恨不能亲自去找她,但眼下事务繁多,只能压下满心思念。
之后,他还借口同仲夜阑一同巡查去香药作坊看过华浅。
他想过去同她说说话,可她实在太过认真,不好打扰。
阿浅没注意到他,他有些失落,可她也没有看师兄,这让他又有些高兴。
阿浅,好像是真的不在意师兄了。
那么,是不是代表,他,终于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