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之中,那孩子只能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几乎让苏春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觉得那就是苏瑞!
看着她的目光,沈司意却拉住了她想上前的脚步:“苏春影,他不一定是苏瑞。苏瑞被送走的时候还那么小,何况你和你外祖常年在外游历,都没有见过他。所以除了你说的苏瑞身上的胎记,还有想法子做验亲之外,咱们不能确认他就是苏瑞。”
的确如此。
但那个孩子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黄沙,让苏春影还是忍不住地走过去:“就算他不是苏瑞,一个孩子也不该被这样对待。走,咱们先问问他怎么回事再说。”
越是走近那孩子,苏春影越发觉得心惊。
瞧着只有十岁的孩子,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是一年前甚至两三年前的,小的根本就裹不住身体。
手臂和脚踝都露在外头,还打了好些补丁。
他露出来的皮肤上,甚至新伤旧伤堆叠在了一起。
明明已经要入冬了,他的衣裳还是单薄。
瑟缩在墙角,不住发抖发紫的嘴唇,好像在告诉苏春影和沈司意,再这么下去他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了。
苏春影让慢儿拿了一件大氅走上前,轻轻地盖在了男孩的身上。
男孩受惊一般地抬起头,惶恐地看着苏春影和沈司意这陌生人。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苏春影几乎能够确定了——
这男孩虽然只有十岁的样子,可却长着和外祖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即便带着惶恐和惊吓,也分明就是外祖从前的模样。
“他……长得真的很想谷道子老前辈。”
连沈司意都有些啧啧称奇,走上前来,轻轻地拉起男孩的裤腿。
在青青紫紫的伤痕之中,他找到了苏春影曾说的那个在苏瑞小腿之后的胎记:拇指大小一样的祥云一样的浅红色瘢痕!
苏家一脉的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瘢痕,这也是苏瑞的身上,唯一像他们的父亲的地方。
“阿瑞!”
苏春影几乎都要哭出声来,忍不住地伸手,想要将男孩拥入怀中:“阿瑞,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男孩却惧怕至极,轻轻地推开了苏春影,低声问他们:“你们是……谁?”
沈司意也有些难过,上前在风沙之中,想将男孩从地上拉起来:“来,我们起来说话。”
“哗啦啦。”
苏春影这才发现,男孩的手脚竟然都被铁链锁在了墙壁上的石环上头!
她的心里,顿时怒火中烧。
沈司意上前揽住苏春影的肩膀,扯了扯男孩手脚的铁链,眉头紧皱:“你的名字叫什么?和这家屠户李山是什么关系?”
男孩低头,因为长期没有吃饱过饭,连声音都有些虚无缥缈:“我叫李荣光。李山是我的父亲。”
苏春影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男孩:“是父亲,还是养父?”
男孩诧异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苏春影:“你们不是风阳村的人吧?怎么会知道他是我的养父?”
还好。
男孩说话清晰,眼中还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证明他的心智还没被折磨出太大的问题。
“砰——”
就在这时,男孩身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风沙迷了他的双眼,他凭借着感觉走向了李荣光,然后抬脚狠狠地踢向了他:“你在外头干什么呢?把链子弄得哗啦啦响,吵着我和婆姨睡觉了知不知道?!”
然而他的脚还没有落到李荣光的身上,就感觉到一阵剧痛——
是沈司意,挡住了他的脚。
屠户李山痛呼一声,这才睁开眼看向了沈司意和苏春影:“你们是什么人?!”
苏春影缓缓走向了李山,朝着李荣光的方向示意:“把他身上的铁链解开。”
“凭什么?”
李山上下打量着苏春影,瞧她穿着富贵,还以为她是来买奴隶的:“你们要是想买奴隶,就等风沙停了之后去良州城的奴市。还有胡族的奴隶,力气大又便宜。我门口的这个,可不是奴隶。”
有些胡族逃过来的奴隶因为上不了户籍,自然卖得便宜些。
苏春影的耐心几乎要到尽头了:“既不是奴隶,拴着他做什么?”
李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春影:“他是我儿子,我爱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砰——”
李山说完这话,苏春影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春影一个贵妇人,竟然还会功夫。
心口正中这一拳,打得李山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连连后退两步,身体靠在了墙壁上,这才意识到苏春影不是普通人。
“我说,打开他的铁链。”
苏春影继续脚步上前,轻轻地转动着自己的手腕。
惹得沈司意都打了个冷战,回头往天机和慢儿的身边缩了缩:“以后少惹夫人,听到没有?”
李山是真的怕了苏春影了,连连求饶:“好好好,我这就打开!别再打我了!”
他从身上摸索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链。
沈司意和天机将李荣光扶起来,苏春影也没多说什么,信步走入李山的家中。
李山是屠户,家中有一股难闻的生肉腥味。
他们进门之后,还从里屋走出来一个袅娜的女子,半赤着身子,娇柔不已:“客官,怎么出去那么久啊?奴家可等着你呢!”
见着苏春影他们,这女子也不避讳,甚至笑着往沈司意身边凑。
沈司意躲开了去,李山也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在她的惊叫声中将她拉了回来:“是老子给你钱,你怎么去别人的身边了?去给老子烧一壶水过来,别打听这里的事情!”
女子也有些生气:“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奴!”
李山抬手就要对那女子扇巴掌:“你还不如奴!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要不然你就滚回跃春楼,剩下的钱也别想要了!”
钱的事情,到底让女子乖乖低头,进了里屋去烧水。
李山转过头来,反而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看向沈司意:“看这位官人穿着不菲,你们是从良州城来的?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