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来的可真会挑时候。”
俞尽舟目光微沉,心累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定是狗作者对他当初疯狂吐槽的加倍惩罚,要不然为什么人家穿书都是装逼打脸过小日子,到他这就库库一通遭罪呢?
“来了多少人?”
俞尽舟认命起身,冷声问道。
“八百左右。”暗羽卫如实说道。
“胆子倒不小。”
俞尽舟剑眉微挑,稍微放心了些,如今算上小皇帝刚刚招安的郭乾私兵,他们这边足足有千余人,难道还怕了山匪不成?
是以,俞尽舟大手一挥,“传令下去,下山。”
……
梅云安接到消息的时候,神色略显凝重,看俞尽舟走了过来,上前道:
“山匪最是趋利避害,没道理和朝廷对上,如今我们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倒主动找来,实在不明智,莫不是有诈?”
“那陛下以为,该如何?”
俞尽舟视线扫过那些活下来的郭乾私兵,还算是满意,看着都是些能打的。
梅云安其实是有些想法的,可真被俞尽舟这么直截了当地询问,反倒是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在身经百战的摄政王面前卖弄计谋,未免太过纸上谈兵。
“摄政王,是想顺便剿匪么?”梅云安不答反问。
俞尽舟短促地笑了一声,凌然道:“那就要看这些人是何目的了,若非必要,臣不想动手。”
要他用现在这副糟心的身体去打仗,俞尽舟想想都觉得没人性。
梅云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状似无意地看了看俞尽舟仍然没什么血色的脸,勉为其难地开口道:
“下山后摄政王随朕一同乘车。”
“嗯?”
俞尽舟意外抬眸,搞不清楚小皇帝此刻的心思。
要知道先前来的时候,他可是装作旧伤复发才上了小皇帝的马车的,那对方还老大不愿意,好像跟他同乘一车多遭罪似的。
也许是俞尽舟的视线太过直白,梅云安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朕与你的画像既然到了骊洲城,想必山匪也是见过的,若是让山匪见了摄政王就在队伍中,就算他们有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怕是也会藏起来。
不如先避一避,暗中观察那些山匪的动作,再做决定,是否要剿匪,摄政王觉得,如何?”
俞尽舟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微勾起,“陛下说的极是,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
临下山前,梅云安避开所有人偷偷走到暗处,接了飞鸽传书。
【摄政王于乐安城三处布防权力已收回,另虎牙令已截获。】
“……”
梅云安看了,无声将纸条焚毁。
若是放在以往,看到这样的消息他会很开心,夺回俞尽舟手中的权力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可现在,他总觉得不是滋味。
若俞尽舟没有亲自将骊洲私兵送到他手上,若俞尽舟没有因为救他而分散了精力,这份权力,还会到他的手中吗?
或许也会,毕竟他为此布防多时,甚至冒险在俞尽舟身边安插眼线,只等俞尽舟离开乐安,便可收网。
但……算了,没有但是。
“陛下,该启程了。”守在后方的楚岳低声提醒。
“嗯。”
梅云安压下心中百般思绪,麻木地告诉自己,身为帝王,不该心软。
……
下山时,林间起了雾气,虽无毒,但为了避免在极低的能见度下不小心碰了毒物,难免耽搁了速度。
即便有来时留下的记号,也足足耗费了相对上山两倍的时间方才出了小荒山。
等到了小荒山外围时,已近黄昏。
秦放和楚岳找回马车后,俞尽舟跟着梅云安上了马车,队伍刻意降慢了速度出发,等着山匪的到来。
马车内,俞尽舟和梅云安相对而坐,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骊洲一事,摄政王可有对策?”
梅云安抿了一口茶,打破沉默。
当年兵变时出现过的芙蓉醉,如今出现在了骊洲城,梅云安不觉得是个巧合,若是真有当年的叛臣苟存于此,他定不能轻易放过。
俞尽舟斜靠着马车内壁,神色间略显倦怠,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翻找着原身的记忆,揣度着小皇帝的心思,开口道:
“骊洲城是否存在当年叛臣,尚且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除却郭乾私兵以外,的确还有一股不明势力藏在骊洲城中。
但……对方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城门守卫,又允许郭乾的人藏在城中,想必除却郭乾以外,另与乐安城内某位朝臣有所联系,并且,成功蒙蔽了臣与陛下的眼。
如今臣与陛下到了骊洲城,动了郭乾私兵,已经是打草惊蛇,此时若大张旗鼓搜城,不但搜不到想找的人,甚至还可能惊动了乐安城那边暗中与之勾结之人。”
“所以……摄政王的意思是,按兵不动?”
梅云安转了转茶杯,情绪不明,他觉得,俞尽舟似乎比以前……谨慎了许多。
“不。”
俞尽舟冷然勾唇,深邃的眸子里映出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兴致,平静道:
“臣会暗中派人彻查城中可疑之人,眼下则是要回到乐安城,揪出到底是哪一位朝臣,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斩草要除根,要想乱了他们的阵脚,首先,要斩断对方伸向朝堂的手。”
“若朕不问,摄政王打算何时告知这些计划?”
梅云安无声放下茶杯,周身尽是冷意。
不等俞尽舟辩驳,又道:“离开骊洲城出发前往小荒山时,摄政王的人就已经潜藏进城内了吧?”
梅云安眼力很好,小荒山前队伍集合时他就发现了,带来的队伍中,少了些人。
“……臣没打算瞒着,陛下应当知晓臣的为人才是,对方杀了臣的人,臣又怎会就这么算了?”
俞尽舟迎着梅云安审视的目光,笑意森然。
梅云安没来由地不敢再继续看俞尽舟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攀上了脊背。
那眼神太过阴森,他只在俞尽舟亲自动手行刑时见到过,而每当俞尽舟露出这种眼神,这世上都会多几个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的罪人。
“让朕的人一同入城,朕要知道全部过程,以及最后的结果。”
梅云安硬着头皮开口,他不想做一个被困在龙椅上整天浑浑噩噩的皇帝。
为了让俞尽舟答应,梅云安顶着俞尽舟那森寒的目光掏出了压制碧落的解药。
“呵。”俞尽舟嗤笑一声,心口的刺痛似乎仍有残存,“臣未曾说过不允,陛下不必威胁臣。”
“……”
梅云安差点忘了,俞尽舟……最是讨厌威胁。
但话已至此,梅云安也只能继续:“既如此,那便有劳摄政王安排了。”
“将此物佩戴腰间左侧,会有人来寻。”
俞尽舟随手将一条暗紫色的编织配饰扔给了小皇帝,此举可谓大不敬。
但梅云安的心思全在探查旧事上,并未计较,立马招来跟了一路的金翎卫,清点了十人,带着信物,速速赶往骊洲城。
人多易暴露,梅云安不是不明形势的人。
了却一桩心事,梅云安心情都好了不少,可当他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时,却看见俞尽舟斜靠着马车内壁,双眸紧闭,额角隐约有细汗沁出,脸色虽不至于惨白,却也实在算不上好。
梅云安这才意识到,对方这一路很有可能一直在硬撑。
鬼使神差地,梅云安抬起了手,缓缓伸向俞尽舟的脸。
这张被隐忍的痛苦撕开冷傲面具的脸,莫名的让人想要再进一步,看看对方更真实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时,俞尽舟猛地睁开了眼,凌厉而冷俊的目光带着惊天的杀意。
梅云安呼吸一窒,本能地缩回了手,顾不上被抓个正着的尴尬,快速后仰,想要摆脱那骇人的气息。
可俞尽舟却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梅云安的后颈,猛地将他按进了怀里。
下一秒,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箭矢猛然穿透马车,就从梅云安方才坐着的位置贯穿而过,若非俞尽舟反应快,他现在已然是一具尸体。
不等两人稍作喘息,密集的破空声倏然而至。
俞尽舟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一拍坐垫下方的机关,整个马车底部瞬间展开,两人下坠的同时顺势一滚,险而又险避开了万箭穿心的下场。
湿冷的土地硌得皮肤生疼,俞尽舟利落起身,拽着小皇帝塞到了楚岳与一众将士的保护圈中,默契接过秦放扔来的佩剑。
视线中,密集的山匪从四面八方袭来,嘴里发出嘹亮而怪异的哨音,他们的攻击毫无阵法可言,却异常勇猛狂野。
显然,绝非寻常山匪。
更奇怪的是,这些山匪似乎无意缠斗,尽可能避开和将士们交手,甚至不惜以多数同伴舍命开路,护着一支小队如劈山之斧一般直冲梅云安而去。
俞尽舟顿时明了,若这些山匪与骊洲城内藏匿之人有关,那此行目的便是杀了小皇帝。
皇帝死,天下乱,玄晟国再无正统之君,届时便是夺取皇位的最好时机。
“何等妄念。”
俞尽舟不屑嗤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戾气,既身处此世,担得重任,那便容不得奸佞祸害世道安宁。
抬手压了压心口的悸动,内力运转间长剑嗡鸣出鞘,直指冲阵山匪:
“杀!”